时间在漫长的、提心吊胆的等待中一分一秒过去，两个主潜水员成功触底，但没找到黄金。他们只看到许多破渔网、海澡、珊瑚之类，可能他们下潜的位置偏了，也可能黄金埋在海底泥沙之下看不到。/p
对其他人来说这是很大的遗憾，我却松了一口气，没发现什么最好，我们应该能平安回去了。/p
潜水员上升过程又是漫长的等待，所幸最终全部平安回到船上了。也许各方势力都急着回去，带上新的探测船和打捞船再来，所以没停留多久，天将破晓时开始返航了。/p
忙了好久，也兴奋了好久，大部分人都累了，除了负责驾船的人，基本都回到自己的舱室休息。船上很安静，海面也很平静，船只在平稳前进。/p
我也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因为一切都很平静，所以心神放松，没有刻意去注意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有两三个小时，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安，但却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p
定了定神，我发现窗外还是昏暗一片，我们出发时已经东方微亮，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天亮？我们这个舱室是在甲板之上，可以看到大海和天空，此刻看起来与我们出发时是一样的，天空似亮非亮的样子。/p
我挺身猛地坐了起来，沈自然很警觉，低声问：“怎么了？”/p
“几点了，怎么还没天亮？”/p
沈自然也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手表，再看窗外：“已经七点多了，不应该怎么暗啊！”/p
东方建宇也跳了起来，凑到窗边看了看，匆忙往外走。我们跟着出去，来到甲板上，只见海天昏暗，似夜非夜。另外还有一种如霾似雾的迷蒙，以我的视力也只能看到一两千米，普通人可能连百米外的东西都看不清。/p
不是夜晚，也不是起雾，就是一片混沌分不清东南西北。/p
东方建宇跑向监测舱，我和沈自然也跟着跑去。监测舱内只有两个值班的人趴在桌子上睡觉，因为已经结束了海底探测任务，科考船本身有定位和导航系统，不需要他们工作。/p
东方建宇急忙叫醒两人，查看座标和方向，结果发现我们距离出发的地点只有一两海里。以这条船的正常行驶速度，十分钟都不止这点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p
两个值班人员急忙与驾船的人联系，问对方怎么回事。电话那一头的人也莫名其妙，船只是自动导航驾驶，一直在正常前进没出过问题，他们以为只是起雾了，还没注意到别的情况。/p
此时我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不指望这些电子仪器能起什么作用，又跑回甲板上。刚刚海面还非常平静，无风无浪，这才两三分钟时间就起了大风，海面在起伏，波浪一波高过一波，船身开始震颤、摇晃、起伏。/p
眨眼之间风力就强劲了好几倍，刮过栏杆、天线等尖细的东西，发出鬼哭神号似的尖啸。海面像是被无形巨棒搅动，海浪起伏如山丘，船身忽上忽下，落差足有十几米。海浪撞冲击到甲板上，横扫一切，我不敢留在甲板上，只能退向船舱。/p
这时船上所有人都被惊醒了，大呼小叫，慌张奔走。大海愤怒咆哮，昏天黑地，海浪如山，科考船就像是一个玩具纸船般渺小和脆弱，随时都有可能被海浪压入水底。/p
我曾经经历过水库溃堤，怪物化蛟，天雷击顶，但是与眼前的场面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我曾经很多次九死一生，但从未像这一刻心胆俱丧，神魂战栗，不知所措。在发怒的大自然面前，人的力量根本不起任何作用。/p
在纷乱的人群中，我看到了老翁。他在颤抖，表情惊恐而绝望，没有什么能让一个一生与风浪搏击的人如此恐惧。所以不需要多问，我也能猜到他八岁时遇到的就是眼前的场面，这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p
海面出现一组更加恐怖的巨浪，它不停地翻滚，似乎整个海面都被卷动，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它不是朝向海底的漩涡，而是接近于平行海面的巨洞，完全由海浪组成。我无法估计它的直径有多大，只知道上千吨的科考船在黑洞面前渺小如儿童玩具。/p
科考船以很快的速度冲向黑洞，在这么大的风浪中，船上的一切动力都不起作用了，没人能阻止这它前进或改变方向。/p
“弃船，弃船……”我听到有人在呼叫。/p
前一天我就已经在心里想过了，万一科考船出什么事，我得第一时间找到救生艇，所以早就看好救生艇的位置。我冒险冲出了船舱，贴着墙往后方存放救生艇的地方移动，等到一波浪头过去时，发现本来该有救生艇的地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p
我知道一个船舱里有很多救生衣和没充气的小橡皮艇，急忙辨别方向往那边移动。这时船身已经严重倾斜，许多本来想要跳海的人不需要自己跳，就被倾倒进了海中。/p
原来科考船已经进入黑洞边沿，被翻滚的海水抬起来了。现在就算给我救生艇也没用了，不可能离开黑洞的牵引力。至于是留在船上死得慢一些，还是跳进海里死得慢一些，我真不知道。/p
十几秒钟后，科考船进入急速旋转的海浪黑洞内，船体在急速横流的海浪作用力下，几乎变成了侧面朝下，但前进的速度放慢了。更多人从船舱内冲出来，跳入大海中，可能跳入大海是更好的选择。可是我不擅长游泳，而且对深水一向特别畏惧，我情愿抱着船一起沉下去，也好过在水中挣扎什么都抓不到。再说跳入海中能够游出黑洞范围？能够游到有陆地的地方？这里距离最近的海岛也有两百海里以上！/p
我没有更多犹豫和思考的时间，船身已经被掀翻了，海浪的冲击力几乎把我撞得全身粉碎。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从船舱内跑出来，留在里面海水冲进去形成的压力更大，被立即冲撞或挤压致死的可能性很大。就算没被撞死、挤死，大船下沉时形成巨大的吸扯力和漩涡，逃生的可能性也很小。相反的先跳海，及时游离沉船的位置，就有较大的概率浮在海面上，如果找到漂浮物还有等救援的可能。/p
可惜我明白得有些迟了，科考船已经被掀倒，我已经在乱流冲击之中。所幸第一波冲击过后，海浪的冲击力没那么恐怖了，我紧紧抱着一根大水管，勉强不会被冲走。/p
专家说没有潜水设备极限可以潜到七十多米，闭气一段时间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也许沉到海面下六七十米深后，海水会变得平静，那时我再离开船身游向远方。我不知道该怎样在海难中自救，没有经验可以参考，只能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来选择。/p
科考船被掀翻后，并没有立即下沉，而是被黑洞内的海浪带着旋转、前进。感觉像是前进了很远的距离才开始往下沉，此时船舱内大部分地方都已经灌满了水，所以下沉时没有形成太猛烈的乱流，比起海面上要平静多了。不过以我的游泳技术，还是没把握游离沉船，有可能会被一些漩涡卷入，所以还是不敢放手。/p
我看到了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在拼命划动手脚，游得很快。但有一个人速度比他更快，很快从后面赶上，将一根细长的东西刺进了前面那人背后，从前胸透出好长一截。/p
我吃了一惊，他们怎么自相残杀？再一细看，后面那个人体形瘦长，身上有微暗的鳞甲反光闪动，竟然是人鱼！/p
人鱼迅速抽回了长有两米多，类似长矛的尖锐武器，飞快向较远处另一个落水的人冲去。转眼之间，另一个人也被他一矛戳穿，鲜血喷涌。/p
我向其他方向观察，发现了好几个人鱼正在追杀落水的人。他们的速度非常快，极其灵活，攻击快、准、狠，出手必中，一击毙命。/p
在水下我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哪里还敢离开沉船？尽可能抓住可以着手的东西，向最近的一个船舱入口转移，进入船舱内。/p
等到鱼人杀光了外面的人，应该会来检查船舱内部，所以躲在里面也不是办法。而且船正在快速下沉，就算鱼人没来搜船舱，我也不能随船一直沉下去，这可怎么办？/p
下沉，下沉，下沉……光线越来越暗，压力越来越大，我怀疑下沉已经不止七十米，我必须得离开了。/p
就在我准备用力冲出去，游离沉船时，感应到有什么东西靠近了。人类在水中不会这么快，那么只能是人鱼，出去极有可能受到多个鱼人攻击，死在他们武器之下。/p
没办法我只能再等等，随着水压增强，其他地方问题还不大，主要是耳朵有些受不了，感觉耳膜快要被刺破了。我双手捂住耳朵，尽可能调节体内真气来抵抗压力，强作镇定。/p
下沉再下沉，连一点点微光都没有了，如果刚才是在水下七十米，现在绝对有一百米以上。不能再等了，我以真气闭住耳鼓，往船舱外游。不料刚探出个头，就看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瞪着我，相距不过一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