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世子只消一眼就认出这是谁的车驾,马匹慢了下来,朝车窗行了个礼,“伽蓝郡主。”目光却又状似无意的落在驾车的女子身上。
鲜红的指甲掀开白纱,露出伽蓝尖白的下巴和鲜亮的嘴唇,“符世子也是要往宝安寺烧香还愿?”
符世子暗暗一算,哦,原来如此,今日正赶上宝安寺庙会,难怪人流拥堵。
刚出了城门,忽听身后有人叫他,符世子刚扬起马鞭准备往岔路走,闻声回看去。就见身后隔了几个人慢悠悠跟着一辆马车。
驾车的是名女子,白纱遮面。马车车厢光是外表就看得出极为讲究,春已至,卸了厚重的毛毡,四周都挂了白纱,层层白纱覆盖,虽看不清里头女子的样貌,却关不住袅袅香气,沁人心脾。
伽蓝看他出神,不等他作答,又道:“世子不是为了求姻缘吧?”
符世子:“……”
今日出城的人尤其多,也不知是何缘故。
符世子原想掉头,奈何前后都是人,被挤在中间,也就不得不随着人流出了城。
城外大片的田野,倒是适合遛马。
这份恨意独属于符白岩。与她和离后表现出的释然完全相反。
这很不对,这情形倒像是两人前世有过什么解不开的恩怨纠葛。
这份恨既属于蔡无稽又属于符白岩。
不对,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可傅长安也曾与蔡无稽说过,符世子再是高贵显赫,她也从未想过高攀。儿女婚约,父母之命,她年纪小,稀里糊涂的。
符世子理解她,当时家里乍逢巨变,慌了神,什么都没了主意。而他会捏着鼻子娶了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孩子,又何尝不是因为“君子一诺”。
符白岩原本是想骑马出去散散心。从小到大,他体质一直不错,偶有风寒,未曾有过大病。这次之所以病的这般重,大抵悬心了几个月,终于,傅长安判了他死刑,心里撑不住了,一下子就垮了。
从始至终,她都是恨他的,从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她不喜欢自己。
再想想,再想想,到底是为什么呢?
符世子一路胡思乱想,愁眉深锁。不自觉随着人流往城门口而去。
想得深了,脑子尖锐的一下疼,仿佛什么被尘封住了,碰不得。这种感觉让他想到了那次他挥出了“长虹贯日”,他总觉得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记忆压下来,可当他一剑斩出去后,又什么都忘了。除了将鲛人面震碎,什么都不剩。
后来,他观傅长安言行,可以断定,她对于二人婚事并不耿耿于怀,相反,自离合后,她反而松了口气。
排除这些,她对他最大的恨意就是他骗了她。
伽蓝轻笑一声,“原本我还有些担心世子心里会不好受,自此后一蹶不振,如今看你一切尚好,我也放了心。”
符世子只当她要取笑自己。心道,也没世人传的那么夸张。难过消沉是有,但只要他不放弃,谁都不能说他一点机会都没了。
符世子不愿在人多的地方与伽蓝攀谈,以免有心人看了去随意编排,遂客套的说了句,“多谢郡主挂心了。”就打算走了。
伽蓝郡主的声音追着他,道:“今日有贵人在宝安寺上香,如果符世子赶得巧,或许能见到想见的人。”
符世子只犹豫了一会,便调转了方向,绕了路往宝安寺而去。
见他走远,驾车的女子回过头,低声问,“郡主与他说这些作甚?要是被大长公主知道了……”
伽蓝郡主不甚在意,她是个惯爱笑的,未语先笑,“知道了又怎样?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
女子:“可是您为何要管这闲事?”
白纱重重,她看不清郡主的表情,自然也看不到她褪去笑脸后,一脸厌世的冷漠,“没什么,就是想看戏。”想看这世上恩爱的人被绝子汤拆散后精彩绝伦的好戏。
符白岩驾着马很快到了宝安寺,寺内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焚香随山风自上往下,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符白岩来的时候还在想,待会见到长安了说些什么好?该怎么说才不让她讨厌?要不就干脆远远的站着看一眼就好。
不过,她为何要来宝安寺?
等他到了,看到宝安寺山门前人满为患的善男信女,登时觉得自己刚才的左右为难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就这,他要是能找到,谁再说他俩没缘分,老天爷都不答应。
他心里才想了这么一下,惶惶然意识到四周的气氛有些不对。这种感觉很熟悉,自小到大历经无数次。
他被人围观了。
符世子刚想道一声借过,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问,“世子爷,您是要找傅姑娘吗?”
符世子:“?”
不等老妇人再开口,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嚷嚷上了,“她护着一位戴着帷帽的贵人才刚经过这里。”
符白岩颇感意外,但也没多想,毕竟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到傅长安于他来说确实挺叫人欢喜的。
有个敦实的大嗓门女人忽然叫了一声,“符世子来了,大家都让让!”
原本熙攘吵闹的人群静了一瞬,就像是会传染一般,接连安静下来。饶是符白岩见过大世面,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很快,细碎的说话声起。离得远的不明情况的,别人静他们也静,等莫名其妙的转了脑门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又肆无忌惮的说起了话。好在气氛没那么尴尬了。安静过后,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直通大雄宝殿。
像符世子这样的权贵,以往出行,类似赶庙会这样鱼龙混杂的,都会有护卫开道,虽不会被挤的东倒西歪,可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符世子顶着诡异的压力,一路往前,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极了。
不知是以往他名声太盛的缘故,还是最近因为“他每天都要在厨房待上一两个时辰给喜欢的人做饭”这件事在一干少女妇女老妇心中狂刷了一波好感度。总之,他走着一路,不时会有老中青三代女性跳出来给他指路。
于是,他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在宝安寺的后山看到了两名女子。
两人都身穿红衣,区别是一人身着教坊司的暗红色官服,一人着正红女装,头戴帷帽。
符白岩走过来的时候,傅长安就听到动静了,回过头看到他,连愣一下都没,又默不作声的转回去,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倒是那帷帽女子奇怪傅长安突然转头,也跟着转头,睁圆了眼,微微张嘴。
符世子看清那帷帽女子着实吃了一惊,先是看了眼四周,匆匆上前,隔了一段距离又停下,施礼,“皇后娘娘金安。”
沈多金一双活灵活现的眼睛滴溜溜的转,“要不你俩聊聊?”她倒退着就要避开。
“皇后,你不可以离开卑职的视线。”傅长安毫无起伏的语调没什么情绪。
符白岩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官服上,“你又回教坊司了?”
傅长安,“……嗯。”
符白岩:“……”
傅长安:“……”
第三人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说,未免气氛尴尬,符白岩转头看向沈多金,“皇后,您乃千金之体,出宫怎能只带一人护你安全?皇上他知道吗?”
沈多金急道:“托你的福,我们这一路走来备受瞩目,没人敢对我不利。”
符白岩:“……”
沈多金,“长安是大长公主殿下送来我身边的,从今后她就是我的私人护卫了。”
话没说几句,庙里的小沙弥走过来,说是斋食已经备好了,请贵人移步厢房。
说出去可能旁人不信,沈多金偷摸着跑出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宝安寺这一口斋食。
作为顶级的食客若是能碰到志同道合的人那就是人生美事,可同坐一桌的吃不了两口就搁了筷子干瞪眼实在是大大的扫兴影响食欲。
“你俩要有话说出去说,我这还要吃饭呢。”
符白岩看着傅长安。
傅长安不动如山,一脸无话可说。
沈多金只得起身赶人。
傅长安被赶出门外,抱臂守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符白岩看她腰间垮了教坊司惯用的大刀,说:“你的缠丝是一种罕有的精铁锻造而成,我已经着人出去寻了,等找到铁料,我再请天下第一铸剑大师洪老为你再锻造一把一模一样的。”
傅长安:“不必。”
符白岩,“你是为了救我才……”
傅长安,“不是你,我要救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符白岩:“……”
二人就这样面对着面,傅长安垂眸敛眉,符白岩看着她。
不自觉的,符白岩又陷入了沉思,她到底为什么讨厌我?
为什么?
没留神,他问了出来。
“长安,你与我老实说,你这样嫌我,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傅长安抬眸,眸子一时间没有焦距,看上去有些悠远,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符白岩被这诡异的沉默牵引着,思绪渐渐飘远,他感到自己想到了什么,差一点就差一点,脑子越想越疼。
忽然,眼前一黑,毫无预兆的,晕倒在地。
就,挺突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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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不是个容易灰心丧气的人,说实话这次打击这么重,主要是他没想到傅长安这般绝情。这些日子他也在深刻的反省自己,将二人相识以来的过往细细捋了遍。要说他作为符世子对不住她的地方,他掰碎了揉开了想了遍,大概也就是当初不是诚心诚意娶她,洞房当晚去了边关,再后来就是她主动提出和离,他顺水推舟居多,诚心挽留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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