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轻瞟,双眼之中带着笑意。
德妃不愧是德妃,就算是面对温知许那高高挺起的大肚子也只脸上僵硬了片刻,立马就放松下来:“原是温妹妹……”
“德妃姐姐万福。”温知许扶着棉雾的手,刚要弯下膝盖,身边的康熙就掐住她的胳膊将人带起来:“你身子重,跪什么。”
温知许只得对德妃笑了笑:“嫔妾身子不适,还望姐姐见谅。”
“妹妹严重了。”德妃撩下眼皮,眼神落在地上的大阿哥身上:“万岁爷,外面奴才众多还是给大阿哥留些脸面,让他起来吧。”
“这个逆子。”康熙咬着牙,撩起帐子走了进去:“给朕滚进来。”
龙帐中,康熙坐在软榻上,温知许随着他身后走进去。
德妃与大阿哥一前一后的走进来,刚一进帐子就看见温知许坐在软榻的另外一边,与万岁爷并排而坐一左一右。
她原本往前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与大阿哥一起站在了龙帐中央。
“德妃——”康熙本来心情就不顺畅,见状不耐烦的挥挥手:“坐下吧。”李德全瞧一眼身边的温嫔与还站着的德妃,眉心一闪低头退到了一边,倒是温知许身后的棉雾上前端了个绣墩过去放在德妃身后。
小声道:“德妃娘娘莫怪罪,我们主子现在肚子太大坐不得绣墩,倒是坐在软榻上面舒坦一点。”
德妃冷着一张脸,咬着牙淡淡道:“不碍事。”撩下眼皮,不甘愿的坐在了绣墩上。嘴里却适当道:“万岁爷,大阿哥也是救母心切,万岁爷可千万不要怪罪了他。”
“皇阿玛——”大阿哥见状,低头跪下:“儿臣今日来是想求皇阿玛饶了我额娘一命。”
“纵然额娘有千错万错,可说到底是从小跟在皇阿玛身边,恳请皇阿玛念在这个份上无论如何饶了我额娘这次。”大阿哥说完,低头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一声。
康熙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动容,随手捞了手边的东西砸过去:“逆子,你额娘坐尽恶事如今你还敢来朕这求情?”
陶瓷的罐子砸过去滚在大阿哥的脚边,里头的酸梅掉了一地。
大阿哥看着地上的东西,帝王的龙帐随处可见的竟是女儿家的玩意儿。过了会他红着眼眶抬起头来:“皇阿玛单单就是为了这个温嫔,才非要将我额娘处死的是吗?”
他伸出手,指着软榻上的温知许:“若不是她的话,额娘如何落的现如今这样的下场?”大阿哥红着眼圈儿站起来:“皇阿玛当真要为了一个女子,伤了儿子的心?”
“朕就为了她伤了你个逆子的心那又如何?”康熙大手拍在桌面上,手指着大阿哥:“你给朕跪下。”
大阿哥红着脸粗着脖子:“皇阿玛昏庸,儿臣宁死不跪。”
康熙伸出去的手气的都在颤抖。
父子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气氛眼见的就要焦作起来。
温知许坐在软榻上,高高在上的看着身下的德妃,脸上神情轻松,带着戏调。
德妃瞧着,眼中全然都是讽刺,腹诽:“温嫔倒当真沉得住气,父子二人都要为了她反目成仇了,还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只是不知,她那是真不怕,还是假放松。
两人之间你来我往,就在德妃要挪开眼神,就见温知许扶着扶手站了起来。
“大阿哥此话……怕是错了。”温知许站在来,话是对万岁爷说的,眼睛却是对着德妃:“惠贵人究竟是如何对我的,大阿哥先听一听再做判断不迟。”
“我奉万岁爷之命住在行宫,虽出了宫可好歹也是万岁爷亲封的嫔位,位份在惠贵人之上。”温知许扶着棉雾的手站起来,神情淡然不喜不怒。
“惠贵人一罪:不经本宫允许,半夜偷上半山腰带着奴才闯入本宫的屋子。”
“假传圣旨,说奉万岁爷之命要将本宫赐死,这是其二。”
“命令太监,欺压本宫,控制本宫双手强行灌毒,这是罪三。”
温知许说到这,勾起的嘴角面看着龙帐中的大阿哥:“如此一二三,件件都是杀头的大罪,大阿哥确定还要继续听下去吗?”
大阿哥本就直爽,上阵杀敌脑子够用可说到这后宫阴私还是欠缺了不少,此时脖子涨的通红,嘴里还强硬辩解:“就算……就算如此,可皇阿玛也不能不念旧情,要了我额娘的命。”
“旧情?”温知许听到这,眉心一扬。
“大阿哥甚言。”清脆的嗓子比刚刚要大上不少,软糯之间甚至带上了几分强硬:“万岁爷是你皇阿玛,可也是大清的主人,若是事事都以旧情说话的话,如何当这天下的帝王。”
“天子犯法本就与庶民同罪,虽惠贵人是你生母,可万岁爷也是阿哥的亲父。”温知许轻飘飘的眼神打在大阿哥身上:“大阿哥就算是顾念自己的亲生额娘,也不该这般的逼迫万岁爷,寒了你皇阿玛的心。”
“我……”
大阿哥被那一通话说的胸腔起伏,眼睛往皇阿玛看去,果真瞧见皇阿玛气的眼睛都红了,看着他的眼底带着失望,垂着的手气的都在颤抖。
大阿哥见状,刚刚大放厥词的气势早就被没了,软绵绵的又跪了下来:“皇阿玛……儿臣……儿臣知错。”
“可是额娘……”他跪着爬到康熙脚边,哭着求情:“可是儿臣就这么一个额娘,额娘犯了多大的错儿臣都愿担着,只求……只求皇阿玛饶了额娘一条命,哪怕是常伴青灯古佛,只让儿臣能见上一面就好。”
“蠢货!”德妃坐在椅子上,手捧着茶盏喝了一口。
大阿哥堂堂男儿,如今哭的如此真切,就算康熙是帝王此时也难免心生动容。抬脚轻轻一动,将脚边的大阿哥甩开:“先下去吧,容朕……”
“容朕再想想——”
大阿哥垂着脑袋,低着头出去了。
康熙半躺在软榻上,手抚着额头。
倒是温知许,扶着棉雾的手送德妃出去了,刚出帐子,德妃就朝身后轻声道:“时隔半年,温嫔妹妹的手段竟是越发厉害了,如今这一出之后万岁爷怕是要对你越发上心了吧。”
“姐姐说笑了。”温知许低头看着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一眼。
“万岁爷上不上心的,嫔妾倒是不知道。”她抬起头,往正侧过脸对过来的德妃笑了一眼:“倒是姐姐,这次算的上竹篮打水一场空。”
“日后这些手段……还是省省吧。”
阳光下,温嫔扶着棉雾的手,正对着她勾起嘴角笑着。半年不见,那张脸像是彻底长开了,青涩之间带着成熟女人的韵味,嘴角稍稍勾起,眉眼之间妩媚动人。
“妹妹现在莫要着急得意。”德妃轻咬着牙齿,淡淡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德妃咬着牙走了许久,闷在胸口的那股气才算是缓了过来。
宫女绿屏一路上小跑着跟着主子,见主子情绪好上一点了,才敢劝:“主子,来来往往的都是奴才,还是莫要让人看出端倪才是。”
德妃深吸一口气,直到胸口那股气顺畅下去才开口:“看来本宫是高看大阿哥了,果真如她那个额娘一般,那般的蠢笨。”
半山腰失火,万岁爷亲自抱了温嫔下来,回来就关押了惠贵人不准任何人去看望。谁也不知道惠贵人做了何事,但德妃万万没想到她既敢假传圣旨,强行灌毒。
“也不做的干净一点。”德妃闭上眼睛,语气带着冰冷的狠厉:“人若是在半三腰被毒死的话……也好比留到现在,养虎为患。”
“娘娘……”绿屏张开嘴:“如今现在可怎么办?”
“先回去吧。”德妃掐着手心,深深吸了一口气。
德妃刚撩起帐子,坐在屋内的静贵人立马从椅子上站起,她看着越走越近的德妃娘娘,期待的往前挪了两步:“娘娘,如何了?”
德妃看着她那一深一浅的脚步,忽然上前啪的一声甩在她脸上。
那一巴掌力气不小,打的静贵人人都往后一倒,她捂着发疼的脸不可置信的问:“娘娘,这是何意?”
“你还有脸问我?”
德妃冷着一张脸坐在软榻上:“半山腰那场火,是你放的吧?”她说话间将眼神落在静贵人的脚上,意思不言而喻。
静贵人不自然的将脚往后一缩,捂着发疼的脸却还要扯着嘴干笑:“娘娘……”
“这场大火没要了温嫔的命,倒是即将会要了惠贵人的命。”德妃语气轻轻的,身子往前探:“你说……若是我同大阿哥说,那场火是你放了的话,你觉得大阿哥会不会抓了你去换了惠贵人一命?”
“啪——”静贵人脚步往后退,听到最后吓得身子一软人撞到桌子上:“娘……娘娘,饶了嫔妾一命。”
德妃垂下眼帘,不说话。
静贵人扑过去,哀求:“若是娘娘这次饶了嫔妾一命,日后嫔妾定然以娘娘马首是瞻,娘娘的仇人,便是嫔妾的仇人。”
德妃不说话,但她身后的绿屏却道:“若是静贵人当真为我们主子马首是瞻的话,咱们主子现在就有一件事要交给贵人去做。“
“就是不知贵人敢不敢。”
静贵人垂着头,内心天人交战,她如何不知德妃现在是在威胁,可把柄在她手上,她不得不从。
点点头:“但凭……但凭娘娘吩咐。”
帐外,陈氏带着宫女走了过来,见德妃的宫女正守在帐子外面,便道:“娘娘可在?”
打帘的宫女福了福身,轻声道:“娘娘与静贵人在里头,说了不让人叨唠,陈贵人还是先回去吧。”
听人不见,陈氏暗自松了一口气。
立马就带着宫女转头,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宫女问:“主子,您这是?”陈氏不吭声,只放慢脚步走到德妃帐子的窗户边。
这外出的大帐摆设都是一样,窗户正对着软榻。
陈氏往下腰,“咚——”帐子内,德妃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语气已经是清淡温和:“听闻这山下有个会易容的手艺人,静贵人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请上来,本宫倒是能够考虑一二。”
“易容的手艺人?”静贵人抬起头,看着德妃娘娘:“娘娘这是?”
“太皇太后的供像被烧,万岁爷定然是要个人的性命才会歇了怒火。”德妃的语气轻轻,却让人心尖都开始跟着悬了起来:“静贵人你不想死,那么……定然是有人要死的。”
德妃说到这,弯下腰将地上的静贵人拉了起来:“放火之人只有你两知道,你不死,那死了的只能是惠贵人了。”
静贵人一张脸都是懵的,过了好久才抬起头往德妃那看去。
面对那张温和的笑脸,她却轻轻摇摇头:“不……还有一人。”她想起那天在半山腰,她扭伤了脚缩在阴暗肮脏的石头缝后。
那人被万岁爷搂在怀中,高高在上的坐在马上,身后奴才侍卫手里高高举着火把,那人一双眼睛亮的如同天上的繁星。
马儿过来的时候,那人偏过头往石头缝那瞧了一眼。她吓得往后一挪,屁股坐在地上的枯枝上,传来一声细小的吱嘎声。
她见那人嘴角勾起一股讽刺的笑,随后脸往万岁爷怀中一埋,后者宠溺的摸了一把她的头,哈哈大笑起来。
静贵人想到这,语气带着狠厉轻声道:“叫那人易容成温嫔身边棉雾的模样,既能杀了惠贵人,又能……拉温嫔下水。”
“毕竟如今谁都知道,最有嫌疑要了惠贵人的命的,就属那位了。”静贵人轻声道:“她不动手,我们帮她一边。”
账外,陈氏听后吓得脸都白了,嘴唇轻抖。
她不敢再留,悄悄直起腰,放慢脚步往后退。宫女及时上前扶住她,入了手才发现主子的手都在打摆子:“主子?”
陈氏摇头,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帐子,哆嗦着道:“先……先回去。”
龙帐中
康熙闭着眼睛抚着头,温知许将德妃送出去之后,就一直坐在万岁爷身边默默的陪着。
李德全与棉雾不敢留下,早早的就出去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太阳都快下山了,康熙才放下手眼睛看着身边。软榻的另一边,温知许正低头瞧着手里的东西发愁。
康熙眯着眼睛仔细瞧了一眼,居然见温嫔拿着的东西是绣品,从进宫到现在,康熙就没见温嫔拿过针与线这两样东西过。
一时好奇,将手撑在软榻上,头靠过去看上一眼。
白色的帕子,淡蓝色的云纹,康熙的嘴角立马勾起来,眼中带着笑意明知故问道:“你这是绣什么?”
温知许埋着脑袋,头也不抬:“肚兜。”
“肚兜?”康熙诧异的一喊。
“不然万岁爷以为这是什么?”温知许扭过头往他那看上一眼,康熙眼神飘忽,捂着嘴咳嗽的摇头:“没……没什么。”
过了会,他又扭过头来,看着温知许穿针引线在帕子上忙活着,伸手过去不自然的道:“这……肚兜……你还是穿红的比较好看。”
“万岁爷。”垂着脑袋的人头都不抬,淡淡的语气轻声道:“这是给肚中的孩子的。”
康熙接连出错,开始脸色不自然了起来。
旁边的温知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不想理他,将头埋着死也不抬。
康熙过了会等脸上的热度消散了些才扭头从新看过去,他低头看着温知许默默的绣着云纹,过了会忽然又问:“上次那玉佩你看见没有?”
低着头的人没答,康熙往那露出的一截下巴上瞧了一眼。圆润又有弧度,下巴比那送出去的羊脂白玉还要白皙两分。
康熙眼热,又问了一次,温知许还是不答。
刚刚在大阿哥与德妃面前,温嫔如此维护。康熙的心早就软成一团,此时胆子也大了起来,看温知许手里的东西又实在是眼热的紧,居然道:“绣好别给孩子了,给朕吧。”
“都说了这是肚兜。”李德全守在帐子外面都听见温嫔生气的声音,“万岁爷还是出去罢。”
康熙一脸不可置信的站起来。
刚伸出手,又见温嫔那红的通红的耳尖,可爱的紧。不自然的又将手指放了下来:“走就走,凶朕做甚?”
“快些!”
温知许板着脸开始催,不知怎的,康熙的脚步倒真加快了。
出了帐子,看见李德全一脸憋笑,康熙冰冷的眼神往李德全身上一扫,后者缩了缩身子,不敢再放肆。
两人往偏殿过去,康熙脸上嘴角勾起,叹了口气语气却不自然的道:“温嫔现在怀着身子,且这两天就要生产了,怀着身子不能动气,朕只能让着。”只心里早就将大阿哥的事情忘了,皱着眉心开始想:“怀了身子后,脾气越发大了,连朕都不怕了。”
“是是是。”李德全顺嘴的接了一句,开始拍马屁:“万岁爷雄韬武略,天下谁人不怕?”
本就是一句夸赞的话,却不知为何惹着了万岁爷,康熙一脚踹在李德全屁股上,板着一张脸咬着牙走了,留下李德全捂着发疼的屁股,一脸纳闷。
晚上的时候,棉雾去小厨房拿回晚膳。
回来的时候却将一封信放在温知许手里,“主子……”棉雾的声音悄悄的:“半路中一眼生的宫女塞给我的,主子您看……”
温知许将手里的信封打开,烛火下白色的信纸上写着几行勉强算的上清秀的字。
“主子,这是谁给的?”
看完后,温知许将手里的信封拿在烛火下点燃,看着手里的信封都烧成灰烬,温知许才笑着道:“陈氏……”
“她说,德妃有了个好主意,要我这段时间小心,万万要看好你。”
“我?”棉雾伸手指着自己。
温知许点点头,嘴上带笑目光却是冰冷:“德妃倒果真有颗七窍玲珑心,满肚子的腌臜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打到十二点打不完了,六千还差几百,明天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