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1 / 1)

说是上洗手间,戚缘并没有去,她纯粹是给商榷跟卫乘风说话的机会,所以转头就去了阳台。

商老先生独居的这座宅子据说是头了几代传下来的,戚缘跟商榷结婚后,他老人家倒也开明,不要求小两口跟自己住一起,但今天是老先生寿辰,戚缘和商榷必然得在老宅住几天。

她第一次被商榷带着见家长就是在这里,对老宅不算陌生,但也不是完全熟悉,因为实在是太大了,戚缘没兴趣把每个地方都看一遍——看了这房子又不会是她的。

客厅靠近花园的位置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外是一条环绕主宅的玻璃长廊,花园打理的十分美妙,窗帘一放下来,落地窗外的环形阳台便似是与世隔绝,和热闹的大厅一分二位,泾渭分明。

不管看了多少次,戚缘都要说,有钱真好。

该见的该认识的全过了一遍,戚缘基本上已经记住了他们的脸,商家家大业大,来往贵客不知凡几,记性稍微差点还真不行。

正在戚缘伸手想揪朵花时,身后的落地窗突然被人打开,随即是显得仓皇的脚步,来人似乎很慌张,甚至没有注意到靠着栏杆的戚缘,一冲进来便直贴墙角蹲了下去,喘息声又大又急促。

她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发现是被梁少渠带在身边的,名叫影月的青年。刚才见面的时候戚缘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他不像其他男客一样西装革履,九月份的天按理说是热的,可他居然穿着烟灰色的薄毛衣搭配同色棉麻长裤,哪怕客厅里打着空调,戚缘也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热吗?”

谁知穆影月却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瑟缩了下,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他的手动了动,戚缘感觉他是想要夺门而逃,但大厅里的人可比阳台多多了,穆影月应当也想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安静地又缩了缩,没回话。

这么说起来,梁少渠介绍他的时候,他也是全程没有开口讲话。

戚缘朝他走了两步,他浑身紧绷,抗拒意味明显,她问:“你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梁先生找不到你可是会着急的。”

穆影月意料之中的没有开口。

戚缘对这种自闭青年没辙,但指望她自觉一点别打扰人家,不可能,穆影月被吓成那样,反倒让戚缘感觉有趣,还想再吓吓他。

好笑的就是她每靠近一步,他就轻轻颤抖一下,戚缘提起裙摆,很没贵妇形象地在穆影月跟前蹲下,近距离看,青年的皮肤愈发洁白,带着点病态的不健康,应该是长年累月不出门捂出来的。

所以人也很瘦,个头的话大概跟戚缘差不多,但戚缘穿了高跟鞋就比他高了,纤细文弱,很有种病美人的感觉。

神经病跟疯吊美人之间差的也就是颜值。

戚缘恶趣味一上来,当然得趁着梁少渠没找到的功夫抓紧时间欺负欺负,看看他会不会被吓哭?

于是她伸手就戳穆影月,穆影月像含羞草一样一戳一颤一躲,戚缘快笑不活了,“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那梁先生还让你出门?”

因为她太过分,不仅靠得越来越近还戳他,穆影月不胜其扰,终于肯从双膝间把他的头抬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戚缘。

彼此介绍的时候穆影月全程低头,他像个麻木的机器任由梁少渠带着引见了一位又一位他根本没听说过也记不住的人,没有一张脸能在他心中留下任何印象,但戚缘靠得太近了,比起惊吓,更多的却是怔愣。

“我长得不比你差吧?”戚缘相当自信,“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

她太自来熟了,明明在这之前两人压根不认识,但光听她这语气,跟俩人关系很好一样。

穆影月呆呆地看着她,这样就近,戚缘发现他的眼睛确实带着蓝,是那种天色将亮夜幕却还纠缠不休的蓝,又像是深夜航行透过甲板俯瞰幽深大海,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气息。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嗨?”

“我……”

他应该很少说话,语调有点怪,还有点沙哑,“见过你……吗?”

戚缘觉得不得了,连自闭青年都会这种土掉渣的搭讪了,她想了想说:“万一是梦里神交过,也说不定。”

但穆影月肯开口跟她说话是了不起的进步,戚缘问他:“要不要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以后做个朋友?”

这可是上光传媒的少东家呢。

穆影月艰涩道:“我……没有……手机。”

戚缘想起他父亲这些年一直病痛缠身,上光在外的发言人基本就是梁少渠,她凑到他耳边,像地下党接头般问:“梁少渠虐待你?”

穆影月反应有点迟钝,像个很久没用又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戚缘一句话他需要十几秒才能反应,慢慢地摇了摇头。

“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不玩手机吗?”

戚缘很难想象现代社会二十来岁的人连手机都没有,过的得是什么样的日子,难道上光是表面风光其实内里早就垮了?那也不至于董事长的儿子没有手机吧?

穆影月慢吞吞地说:“我……练琴。”

“练什么琴啊?钢琴?扬琴?小提琴?手风琴?”

“都……会。”

戚缘正要继续跟他说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急促的铃声把穆影月吓了一跳,他后背死死抵着墙,像看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盯着戚缘的手机。

她起身接电话,是商榷打来的,在洗手间没找到她,戚缘告诉他自己在一楼阳台,商榷便很快找了过来。

她刚才还全心全意跟穆影月说话,这会儿就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反倒是找来的商榷主动跟穆影月打了招呼:“穆少怎么在这里?梁先生正在找你。”

穆影月又恢复成了先前低头谁也不搭理的状态,戚缘弯腰念了一串数字给他:“记得住吗?这是我的号码,以后等你有手机了可以找我。”

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公,老婆在跟别的男人说话时,最好要守夫道,不要随便插嘴。

然后两人把阳台让给了穆影月,商榷才问她:“给他留号码干什么,他一看就不是那种能聊得起天的人。”

戚缘说:“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没手机诶,我初中的时候我妈就给我买手机了,还允许我每天玩两个小时呢!”

“那也没必要给他留号码。”

总之商榷又开始拈酸吃醋,戚缘懒得理他:“说不定他根本就记不住。”

随后商榷让人告知梁少渠穆影月的位置,梁少渠找到阳台时,穆影月仍旧维持着戚缘离开时的姿势,双手抱膝低着头,梁少渠见了,说道:“影月,快起来,我们回去了。”

穆影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缓缓站起身,按理说他这个姿势腿都蹲麻了,可他好像感受不到,只是迈着有点僵硬的步子跟在梁少渠身后。

梁少渠见他这样,忍不住失望透顶,语重心长道:“今天带你来,也是为了让你适应,以后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只多不少,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长大了。”

穆影月依然低着头不开口,微微伛偻着背,弓着腰。

他安静坐着不说话时像是高岭之花,然而一走动,仪态上的问题便暴露无遗。梁少渠绞尽脑汁也没法让他改掉,稍微逼得急点,这孩子便会崩溃,他固执地缩在自己的象牙塔里,对外界毫无兴趣。

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他可是上光的继承人,谁家的继承人像他这样?

因为穆影月的特殊之处,梁少渠提前向商老先生告别,戚缘跟商榷也在商老先生身边,穆影月临走时,下意识朝戚缘所在方向悄悄看了一眼,发觉她并没有看他,于是再度低下头,嘴里念念有词。

等回到家,穆影月像往常一样躲回房间,穆家很大,他一个人住一层,平时连吃饭都是管家送上去,而且送上去也看不着他,只要把饭菜放到书房,然后隔一个小时来取就行。

他平时生活按部就班准时准点,这个时间他应该在练琴,在一片空白的人生里,只有音乐能给穆影月慰藉,但现在的他却待在书房。

管家送饭上来,门一推看见穆影月,赶紧后退怕吓着他,穆影月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进来。

看着管家把饭菜放好,他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影月少爷,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吩咐?”

换作平时,穆影月不会吭声,会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今天穆影月却点了下头。

管家感觉很惊喜:“少爷,那您说,甭管什么事儿,我都给您办好了。”

穆影月一字一句地说:“手,机。”

管家愈发高兴了:“得嘞,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拿。”

穆影月其实是有手机的,只是他从来不用也不带,管家常年给他充满电,每当出了新款还会更换,所以他现在要,立马就送了过来。

穆影月不会用,却不要人教,因为有人跟他靠得太近他会感到紧张,管家放下说明书掩门离开,他才把那串念了一路的数字写在了纸上。

戚缘给他的号码有11位,他是记不住的,但把它们当作音符和节拍,穆影月就不会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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