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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别时只为画中人(1 / 1)

陆青衣站在云府门外踟蹰,纠结许久,手里握着那云诗瑶昨日里掉在玄邸的香囊,马渊将香囊带到竹苑的时候,他一闻到那艾草香就觉着心惊胆战。

马渊告诉他,苏琴交代过,务必亲手将香囊归还给云家二小姐,这云诗瑶于云湉而言,乃真掌上明珠。

“苏小姐还交代过,投其所好,才能拉拢其心,若是青衣心有不忍,想想此次来大野的大计,与过往酸辛,坚持坚持,还是能过得去的。”马渊笑嘻嘻地说出这些话时,陆青衣忽然觉得这位马大哥已经被苏琴同化了,那腔调出奇的别扭,与他那背心加灯笼裤外套着一件无扣衣衫的怪异着装,极其搭调。

他望着不远处的白泽,它跪在墙角处正将脸撇向一边,刚刚它拖着他经过蛮夷邸时,白泽还故意在那蛮夷邸门口摔了一跤,弄得他撑地的手臂现在还是青紫,这马精贼有心眼,知道主人完全信任它,毫无防备之下,让主人受点小伤也无碍罢。

这马是在经历三岔宫的事情后遇到的,那这马也是她的马,现在来云府找女子,白泽定会不快。陆青衣心想。

夏末未时落雨,这雨还下的如豆大般猖狂,陆青衣来不及犹豫,便踏上了那两级石阶,云府大门就在面前,他却依然不愿去扣那门环,傻站在了原地。

此时,他才知晓,他心底里是抵触的,但不知到底是因云诗瑶的模样,还是因他内心对其他女子的抗拒。

“陆大人?你为何在此?”

远处,一辆马车正从偏门入府,却有一奴婢在下车时见到了陆青衣,陆青衣正欲骑马回竹苑,一转身,却发现白泽这马精跑了,定是回家躲雨去了。

马车内,云诗瑶一听丫鬟叫唤,便跟母亲说了几句,独自下了马车,她一看到家门口站的人是陆青衣,一下子耐不住激动,狂奔上前,两手背在身后纠结地捏着帕子,喜眉笑眼:“陆大人,您是在小女家门口躲雨嘛?要不要进去坐坐饮口热茶?”

面前这丫头猛冲上来,骇的陆青衣身子直往后靠,他盯着她那张让他心情复杂的脸,用手指捏着香囊的一角,举在她头顶松开了手,只见那软趴趴的香囊落到了她的脑袋上。

“云姑娘香囊掉在玄邸了,今日路过此地,顺便归还,告辞。”

云诗瑶还未来得及将脑袋上的香囊取下,陆青衣便“嗖”地一声云纵直上,不知落在了哪家的屋顶,又滑到了地上摔出了一声闷响,消失在面前。

“他在雨中等我?”云诗瑶紧紧攥着香囊,一脸惊喜地望着春翘,期望从春翘那里得到一些肯定。

只见春翘长吁口气,连连摇头:“小姐,您未听过坊间传闻吗?这陆大人与白贤王夫人鹿燃歌过去是私定过终身的,小姐,您一天到晚见到美男子就一副痴相,若是遭人利用该如何?”

云诗瑶鼻子里哼了一声,仍一脸高兴,眉眼似是小鹿奔腾:“竹苑离云府步行半个时辰距离,我看那陆公子只身而来,已是表明心意了,男子羞涩好呀,不易犯错呢。”

她一把推开了云府大门:“我这就去跟爹爹表明心意!他心悦鹿燃歌又如何,待鹿姐姐从北番回长安时,怕是孩子都出生了罢!”

“小姐!!!”

春翘担忧地跟在云诗瑶身后跑进了云府,那简洁的石墨色门外,雨越落越大。

……

陆青衣回到竹苑时,已被淋成了落汤鸡,任掌事和米豆如何拉他去沐浴更衣,他都拒了。

他独自来到那个与他在下野时的陆家修的一模一样的读书院子里坐了下来,下人照吩咐给他上了一斤酒,他直接就拿着那酒罐大饮起来。

米豆跟掌事徐三躲在拱门外,往里窥探假山上凉亭内的主子,不禁附耳相言。

“主子这是受了何等刺激?往日宫宴都不见他沾酒。”徐三担忧道。

米豆一脸凝重,连连摇头:“瞧这架势,定是思念我旧主了。”

“旧主?白贤王夫人?”徐三一听,有些不高兴了,他抱起双臂,“那女子虽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但身世未免难登大雅之堂,哪配得上陆主子?再说了,她已为人妇,无需惦记!”

“胡说!”米豆拽住了徐三的耳朵根,沉声吼道,“我家二小姐为了救陆先生才被迫嫁给了白贤王,她在白贤王府里头虽锦衣玉食,心里却是苦着哩!再说了,我家小姐可是侯爷之女,当今朝中太仆也是我家公子,你忘了吗,北上大军出城那日,金大人可是亲自出来认亲了!”

徐三扭曲着脸连连求饶:“好好好,小祖宗,哥哥说错话了,您大发慈悲松松手,我还不是为咱主人感到不值,你说他虚岁已二十,整日跟着那年近四十的老姐们和大臣们打交道,再不娶妻,全长安都以为他心悦男子了!”

“就你多事!”米豆松开了徐三,气鼓鼓地撅起了嘴,“休要辱我家大小姐,大小姐虽已三十余岁,但仍花容月貌,况且陆先生也不会介意二小姐的身世,我相信他终有一天会与二小姐在一起的!”

“诶,你这小妮子怎么希望破坏人家婚姻呢?”

“你管我?!”

雨点渐渐微小,陆青衣虽只喝了二两桃花醉,却已醉趴在了石台上,他将那墙角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想起过去种种,不禁湿了眼眶。

两年前,也是如此雨天,这是陆青衣穿越到上野的第二年了,第一世他认识了白泽,这第二世,也是他与鹿燃歌相处的最久的一世,足足两年有余。

这日里,吴县先是降了大雨,后又落为绵绵细雨,那日鹿燃歌抱着小兔子进了陆青衣的书阁时,无意间看到了他正在画着一位女子,她满心期待地上前去瞧,却见他迅速收起了画卷。

两人四目相对,脸色难堪。

那一刻,她才知画中女子并不是她,她怔怔地望着他,有些失望。

昨日,他还握着她的手,俯身教她书法。

他那时与她在那白纸上勾勒出一点一划,她望着那两个黑字,不禁有些面红。

“今日练笔的二字——心悦,”他在她耳边软语,她感到他与她的脸几乎要贴在了一起,那脸颊旁痒痒又烫烫的感觉,令她紧张地僵硬了身子,“燃歌可知心悦二字?”

她将已染地羞红的脸撇向一边:“先生,我……似懂非懂。”

他笑了笑,轻轻用左手将她脸拂了回来,他双眸柔情似水,她惊地目光闪烁。

“女子十五,当说门好亲事了。”

说完,他捧着她的脸,闭上双眼,吃上了她的柔软的唇,她心悸的厉害,瘫软在了他怀里。

当晚,她跪在了那鸢尾居前,求姐兄答应这门亲事,那时,朝中大哥金赏正值加官进爵之时,皇帝手中的隐秘机构暗阁也查出了金家妖女鹿燃歌的具体所在。

金芷鸢原本是打算将妹妹嫁到北方濛族联姻,将功赎罪以保金家的。但这妹妹嘴上说自己已无清白,她也只好从长计议。

后来,金芷鸢见鹿燃歌不愿去书院,觉得事有蹊跷,便差人叫鹿燃歌的贴身丫鬟套话,知晓了那画中女子之事。

金芷鸢趁机将鹿燃歌绑了起来,夜里申时把她迷晕了欲送往长安,陆青衣两日不见鹿燃歌,心有余悸,想出千方万计打听,找了路子,将运送鹿燃歌的马车在城郊截了下来。

可惜她醒来后,第一个名字,喊的就是“姐兄”。

陆青衣回忆到这里,不禁凝噎出了声,他隐忍着喉头被悲伤堵塞,从石台上爬起了身,踉跄着进了那书阁。

他抽开了书桌的屉子,胡乱扒着里头的卷轴,待他见到那暗青色的卷筒,他踟蹰着展开了它。

那是一幅女子画像,画上的女子与云诗瑶长得一模一样。

他面色悲痛,一把将那画卷揉成了一团,用力地甩到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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