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南宫静女便摔到了齐颜的背上,从她的口中发出了一声不适的呜咽。
齐颜柔声道:“殿下抓紧。”后者没有回应。
齐颜不得不托着南宫静女的双腿将人向上掂了掂,这是齐颜第二次背她,不同的是:这次南宫静女乖巧的伏在齐颜的背上,带着酒气的呼吸很均匀。
齐颜迈开了步子,背上的人似乎比上一次添了些分量。
宫婢懂事的向齐颜靠拢,纷纷放低了手中的宫灯,照亮了齐颜脚下的路。
街上很安静,唯有跟在后面的马车传来碌碌之声。
齐颜每行一段距离便会向上掂一掂身后的人:“殿下莫睡。”
“唔,知道了。”
……
“殿下?”
“嗯。”
……
“殿下,就快到了,再忍忍。”
“……嗯。”
南宫静女声音中的困意越来越浓,齐颜呼唤的越来越勤,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到后来,就连走在两旁的宫婢都心生动容:驸马对公主真是鹣鲽情深。
忠心耿耿的春桃和秋菊亦想着:或许这桩指婚误打误撞的成就了一桩好姻缘……
最后就连南宫静女也强忍着困意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听着齐颜逐渐粗重的喘息声,鼻子一酸小声回道:“你安心走路便是,本宫不睡。”
“好。”
又行了几步,一颗饱满的泪珠滴到了齐颜的脖颈上。
在这寒冷的夜里,泪滴短暂的温暖了方寸间的皮肤,又瞬间转凉冷的愈发刺骨。
齐颜的身形一顿,搂紧了南宫静女的腿向上掂了掂。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问,仍旧安静的走着。
只是,耳畔那唯有一人能听见的隐忍啜泣,一下下的透过骨膜,传到齐颜的心上。
南宫静女吸了吸鼻子,伤心的呢喃道:“他们都有母妃,唯独本宫没有。”
“七弟的生母虽然早逝,但父皇将他过继给了无子的嫔妃抚养……本宫是嫡女,不能过继给任何人……就连和庶妃来往的频繁了,也会给她们惹麻烦的。”
齐颜心下了然:南宫静女身份尊贵,放眼整座皇宫有资格抚养她的只有皇帝和皇后两人。
而南宫让自元后马氏薨逝,从没起过立后的打算。南宫静女与任何庶妃走的近了,都会让人觉得那位庶妃“居心叵测”。
齐颜本以为:南宫静女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应该是没有烦恼的。原来这宫中的隐晦的规矩和暗流,她看的清清楚楚。
南宫静女吸了吸鼻子,继续哽咽着说道:“你可知道未央宫有多大么?”
见齐颜不答,南宫静女紧了紧环着她的手臂,追问到:“嗯?”
“臣下不知。”
“大大小小的宫殿共计三十六间,若想徒步踏遍至少也要小半天。”
“殿下……”
齐颜潜意识的担心南宫静女说出什么“犯忌讳”的话来,想哄她停下。
“父皇虽疼我却素来不知,本宫是怕黑的。那么大的一座寝殿只有本宫一个人……”
齐颜轻叹一声:“殿下,有什么话我们回府再说吧,臣洗耳恭听。”
南宫静女抽搭了两声,闷闷的:“嗯”了一声,就真的没有再说过话了。
安静到齐颜一度以为她睡着了,不得不侧过头瞧一瞧。看到南宫静女虽然是一副困极的模样,却还是努力的睁着眼睛。
好在蓁蓁公主府离皇宫不远,半个时辰后总算是到了。
停在门前,秋菊请示道:“殿下,随行回来的宫婢如何安置?”
“随便找间院子安排她们住下,天亮了叫府内的侍卫护送她们回宫,内廷司那边本宫会处理的。”
“喏。”
秋菊转身说道:“你们几个先随我送殿下和驸马爷回寝殿。殿下有旨:留你们在公主府住上一夜,明日一早派人送你们回宫。”
“喏,谢殿下。”
齐颜将南宫静女送回寝殿,十几名宫婢各司其职,见南宫静女醉的不轻便手持湿净布为其擦手净面。
春桃带宫婢去休息,便马不停蹄的去了小厨房为南宫静女准备醒酒汤。
秋菊将软垫放到南宫静女背后,为她扯过被子盖好,柔声嘱咐道:“殿下再忍忍,喝了醒酒汤再睡。不然明日晨起要头疼的。”
南宫静女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秋菊起身又对着齐颜打了一个万福:“奴婢斗胆劳烦驸马爷莫让殿下睡了,醒酒汤马上就好。”
“秋菊姐姐去忙吧,我在这陪着殿下。”
“喏。”
秋菊出门,点了一盏火红的宫灯挂到寝殿门口:按照渭国的礼仪,每年的除夕皇帝必须到皇后的寝宫过夜,而驸马无需公主准许可自到正殿就寝。
这点齐颜也是知道的,早在大婚前内廷司就交代过。
齐颜认真的思考片刻,又看了看倚在床上闭目的南宫静女,绕到屏风后面脱下了身上的宫装,只着一袭纯白色的里衣走了出来。
站在拔步床前,唤道:“殿下?”
南宫静女闭着眼睛吃力的答道:“本宫没睡。”
“殿下,依照古制宫礼,今夜臣下要留在正殿过夜。”
南宫静女的脑袋一片混沌,之前齐颜又不是没在正殿留宿过,便闭着眼睛说道:“嗯,留吧。”
齐颜目色一沉,掀开锦被上了床。
直到感受到身边的温度,南宫静女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猛地一转头便看到了只着里衣的齐颜,正坐在身边注视着自己。
南宫静女脸颊潮红连眼白也泛着红色,因在寒风中流泪吹了冷风,眼睛有些肿。
她呆愣片刻,一把拽过被子挡到身前,惊呼道:“你做什么?”
齐颜的表情极其无辜:“是殿下让臣留下的。”
“……本宫,本宫的意思是让你去睡小榻!”
“可殿下适才没说。”
“那现在说了,你去。”
“可是……”
“什么?”
“一会儿春桃姐姐来给殿下送醒酒汤,会瞧见的。”
“看到了又如何?”南宫静女一时间有些没转过弯。
齐颜眨了眨眼:“殿下忘了我们之间的‘君子之约’了?若是被旁人撞见,还以为驸马不得殿下宠爱。”
南宫静女别开目光,支吾道:“什么宠爱……本宫的……恩宠又和旁人有什么关系?”
齐颜冷着心肠,深沉的回道:“驸马身为皇室内臣,自身的一切均来自于殿下的态度。殿下虽答应了日后会放臣下离开,可这件事毕竟需要时机。在此之前,臣想过的稍微好一些……若殿下不解,就当臣爱慕虚荣吧。”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齐颜右手的袖口向上缩了几寸,还没痊愈的烫伤正好露了一寸出来。
南宫静女自是瞧见了那片颜色不同的皮肤,皱了皱眉:“是不是有趋炎附势的奴才欺负你?”
齐颜不置可否,央求道:“殿下可否赏臣半片锦被?”
南宫静女松开手,齐颜轻声道了谢,刚拉过锦被盖到身上,就听到了殿门被推开的声音。
春桃心系主人,担心南宫静女睡着。熬好醒酒就汤匆匆赶往正殿,却忘了请示,直接冲了进来。
殊不知此举正中齐颜的下怀,她扯了扯被子,垂眸不语。
“殿下,醒酒汤来了!”
南宫静女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春桃和秋菊是自幼服侍在她身边的人。平时“不告擅入”的情况也有发生,但南宫静女从未放在心上。
听了齐颜那样一番话,再看春桃如此,便坐实齐颜在公主府内受欺负的“事实”。
南宫静女不悦的说道:“好大的胆子!”
春桃愣住了,端着托盘跪到地上:“殿下?”
“你的差事真是一年更胜一年,深更半夜私闯内殿,连通报都省了?”
“奴婢该死!殿下恕罪,奴婢,奴婢只是……”
“殿下。”在春桃说出表忠心的话之前,齐颜适时打断了她的话。
齐颜掀开被子取过醒酒汤,回头看了南宫静女一眼,对春桃说道:“殿下醉了。春桃姐姐忙了一日也乏了,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春桃感激的看了齐颜一眼,起身告退。
身后传来南宫静女的冷笑声,齐颜知道:这场离间计已成功一半了!
南宫静女比齐颜想象的还要宽厚心慈,如不趁热打铁她很快就会“原谅”春桃。
就这几日吧,就这几日。
南宫老贼五十有一,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南宫静女喝下醒酒汤,齐颜亦转身走向小榻。
站在小榻前,齐颜暗道“失策”,小榻上的薄被被收走了……
齐颜只好取回挂在屏风上的宫装,与南宫静女道了晚安吹熄了桌上的蜡烛,摸索着回到了小榻上。
南宫静女看到齐颜取宫装,记起前几日清扫时小榻上的薄被送到浣衣坊了。
她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
齐颜蜷缩在小榻上,背对着拔步床睁着眼睛:上官元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应不应该将此事告诉师父请她定夺?又该如何巧妙的接触谢安,既要让对方看不出端倪,又要把自己的话传给南宫望呢?南宫望到底是不是合适的人选?
南宫静女的嘴唇翕动,想到齐颜“夜不能视”,便掀开被子赤着脚向小榻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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