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拂面,一行白鸥飞过天际。
姬湮穿着一身藕荷色洋装裙,长卷发散落在脑后,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英伦蕾丝网纱帽,小脸笑颜明媚,眼眸像是一汪清泉,明亮有神。
像是个流落民间的漂亮公主。
站在甲板上,扶着栏杆,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她露出了一个惬意的笑容。
海风突然猛烈起来,邮轮因为海浪颤动了一下,姬湮差点没站稳。
头上一凉。
她的帽子直接被风吹掉了。
她只能徒劳地看着自己帽子远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忽然从旁伸了出来,稳稳地拿住了帽子,免了它落入海中的命运。
姬湮眨了眨眼睛,目光上移,落在了手的主人身上。
是个异常年轻的男子,脸庞清隽好看,气质温润沉静,像一块玉一般散发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光泽。
他微微一笑,“小姐,你的帽子。”
姬湮怔怔地看着他,回过神来,脸腾地一下红了。
“你……好,谢谢你。”
男子自我介绍叫晏逸之,是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姬湮顿时瞪圆了眼睛,“好巧,我也是哎,你是去的英国吗?”
晏逸之摇了摇头,“日本。”
两人很快就攀谈起来。
……
原主叫沐烟,是南城沐家唯一的掌上明珠。
从小就备受宠爱,千般宠爱万般呵护下长大。
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碎了。
十四岁的时候被沐父送去英国最好的大学留学。
十八岁在归来的邮轮上,遇见了她这辈子一见钟情爱上的男人——晏逸之。
两人交谈后,知道晏逸之也是南城人。
沐烟更坚信这就是两人之间的缘分。
因为接受过国外开明的教育,沐烟并不觉得女子主动有什么大不了的。
回到南城以后,也经常约晏逸之一起出来,逛书店或是喝咖啡。
了解到他家道中落,沐烟就经常贴补他,还当中间人帮他找了份学校的工作。
沐烟越与他相处,便越发坚定了要嫁给他的心思。
她跟家里闹,强势退掉了自己从小的婚约。
沐父最是宠爱她,当然拗不过她,只好腆着老脸去卫家退掉了这门亲事。
退掉亲事以后,沐烟第一时间就跟晏逸之告白了。
谁料一向温和沉稳的晏逸之居然在她面前打翻了咖啡,沉着脸坚定地拒绝了她。
说他有个未婚妻。
是从小定下来的娃娃亲,他的未婚妻读的书虽然不多,却也温柔贤惠,勤劳能干。
他早已将她当成自己未来的妻子。
沐烟十分震惊,“那你爱她吗?”
读书人耻于将情爱说出口。
晏逸之还没有沐烟勇敢。
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他抿紧了唇,侧眸看向窗外。
“我没有资格谈什么爱不爱的,她只有我了。”
沐烟气坏了,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眼中含着泪光。
“晏逸之,我只问你一句,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她?”
晏逸之沉默了一瞬,只说了句“对不起”,便离开了。
他没有明确拒绝她。
沐烟就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她派人跟踪晏逸之,果然查到他跟一个女子有着密切往来。
那个女子比她还小几个月。
晏家富贵时,将才八岁的她买来做晏逸之的童养媳。
卖她的人说她叫小婵,晏家当时主事的老太太宽厚,将晏姓赐给了她,以后她就叫晏婵。
晏逸之出国留学一年后,晏家就败落了,晏父被追债人给害死了。
晏母遣散家奴,带着晏婵搬到了贫民窟。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晏家剩了点家底,能勉强过活。
晏母叫晏婵不许透露半点风声,每月按时打钱给远在重洋外的晏逸之。
所以晏逸之就在日本无忧无虑地渡过了四年求学时光。
直到回来看到家徒四壁,还欠着外债,才含泪咬牙肩负起了重担。
查到这些的沐烟惊呆了。
晏逸之从来不跟她说这些。
而她也不会缠着自己喜欢的男子去问人家的家事。
她从来没想到晏逸之居然活得这么辛苦。
但他依然那么从容,沉稳,一字不吭。
单薄的身躯扛起了一个家的重量。
知道这些以后,沐烟对晏逸之,完完全全就只剩下了心疼。
她找到晏逸之,问他欠了多少钱,她帮他还。
这样,他就只需要还给她本金,而不是无底洞似的填着高利贷的窟窿。
女孩目光明亮,坦荡认真地看着他。
不是施舍,真的只是想帮他的忙。
晏逸之沉默地盯着她,不说话。
沐烟就软磨硬泡,说着她成为他的债主以后的各种好处,不用担心利息有多高,也不用担心还款期限,多好啊。
晏逸之没能拗过她,答应了。
沐烟比他还开心,忍不住跳起来抱了他一下。
“我把你当朋友我才这么帮你!不然别人我管他死活!”
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刁蛮任性随心所欲的小公主呀!
晏逸之克制地攥紧了拳头,还没推开她,沐烟就自己离开了。
脸蛋红扑扑的,洋溢着青春明媚的气息。
沐烟嘴上说着还是朋友,但心里还是想着要撬墙角。
搬进贫民窟后,晏婵被人介绍去了百乐门,做着歌女的工作。
她嗓音柔弱,唱起情歌来很好听。
就是性格怯懦,敢怒不敢言,经常被客人揩油吃豆腐。
沐烟因为晏婵的原因,三五不时地去百乐门玩耍,还救了晏婵好几次。
晏婵知道她是晏逸之的好朋友,见她光鲜亮丽,自信十足,心里非常自卑。
沐烟是个直肠子,上来就问晏婵“你喜欢晏逸之吗?”
旧文化熏陶里长大的晏婵哪见过这种阵仗,红着小脸低头不说话。
沐烟怎么问,都撬不开她的嘴。
就只好给她洗脑,说娃娃亲都是封建糟粕,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要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晏婵轻声问她:“你喜欢逸之少爷吗?”
她从小被卖到晏家,是童养媳也是奴婢,更何况后来她独自一人侍奉晏母,真是当奴婢当惯了,叫少爷也叫惯了。
沐烟毫不犹豫便承认了。
“晏逸之温文儒雅,又博学多才,沉稳端方,是我见过最能被称为君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