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了姬湮的手。
沐斐很久都没有触碰过沐烟了。
她抗拒他，他便不会再接近。
此刻触碰到她柔弱无骨的手掌，心中竟蓦地生出一种惶恐的情绪。
也就没察觉到周围景象忽地一阵扭曲。
不过一瞬间。
三人直接出现在了昌州沐斐的家中。
卫昔彦早就已经昏迷过去了，染血的手指紧紧攥着姬湮的衣摆，口中不断呢喃，细细一听，便是一直在重复快跑两字。
饶是沐斐再见多识广，看着周围突然变换了环境，来到他熟悉的家中。
也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猛地看向了姬湮。
“你做了什么？！”
姬湮直接松开了他的手。
强忍着想要压下天道的反噬，但反噬太严重，她还是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
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便越发显得眉眼漆黑，妖异诡魅。
沐斐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又问：“你不是烟烟，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姬湮没理他。
楼上听到动静的沐元霜出现了楼梯口。
本来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却在看到姬湮的瞬间，整个人震惊到差点失语。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楼梯。
“烟烟，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他把你给绑来的吗？！”
姬湮看了眼她穿着睡衣也显得空荡荡的身躯，望着她明显消瘦了不少的脸庞。
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道：“姑姑，你瘦了。”
沐元霜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烟烟……”
她拦在了姬湮面前，死死地瞪着沐斐。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毁了我还不够吗？！你非要看着烟烟变得像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你才甘心吗？！”
沐斐看着她愤怒的样子，轻笑了一下。
“姑姑，你很久没对我露出这么愤怒的样子了，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果然，我们都一样，很爱烟烟呢，只是……”
说着，他看着瘫坐在地抱着卫昔彦的姬湮。
脸色逐渐狰狞起来。
“你是什么妖怪？烟烟呢？真正的沐烟去哪里了？”
姬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是不是疯了？我就是沐烟。”
沐斐直接冲了过来。
沐元霜想要拦，被他一把推开了。
沐斐伸出双手，攥住了姬湮细嫩的脖颈。
“你是谁？！你这个妖怪！快把我的烟烟还给我！”
他俊美的面容隐隐扭曲，双目赤红，仿佛看仇人一般看着姬湮。
姬湮微微蹙眉，正想杀了他。
却看见他身后，沐元霜双手颤抖地拿出了一把枪，对准了沐斐的后脑。
一闭眼。
砰地一声。
温热的血流溅在了姬湮的脸上。
那双紧紧捏着她脖子的手倏然滑落。
临死前，沐斐还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瞪着她，仿佛在问——“沐烟在哪里？”
沐元霜的手都是哆嗦的。
一开完枪便有些神叨叨地将枪给扔掉了。
踉跄着爬过来问她：“烟烟，你没事吧？他死了对不对？我把他给杀了对不对？我杀人了……我杀了沐斐……”
那把枪是刚才沐斐失控将她推开时，沐元霜从他身上摸出来的。
她当时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护好烟烟。
烟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情同母女，又似姐妹。
纵然长大后渐行渐远，但烟烟永远是她记忆里那个开心笑着朝她跑过来的小女孩。
姬湮垂眸看了眼死不瞑目的沐斐，拍了拍沐元霜的后背，安抚道：“放心，他死了，死有余辜，你不必担心。”
沐元霜在她的安抚下渐渐恢复了理智。
她一眼都没有看向沐斐，也不知是怕自己难过伤心还是害怕后悔。
紧握着姬湮的手。
“烟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这里是昌州，到处都是徐氏军阀的人，沐斐很得徐氏器重，我们要怎么回南城？”
姬湮看了眼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卫昔彦。
稍动了动，便觉胸腔内气血翻腾，耳边隐约雷霆闪现。
她微微蹙眉，“姑姑，不管怎样，我们先离开这里，一起扶着他走。”
沐元霜点了点头，上楼随便换了身衣服，拿些钱，便和姬湮一起扶住了卫昔彦。
卫昔彦瘦得可怕。
她们一人扶一边倒也勉强支撑得住。
用披风包住了他遍体鳞伤的身躯，两人刚离开沐府一条街上了辆宽敞的黄包车。
那边便熙熙攘攘，接连有汽车朝那边开了过去。
黄包车夫闻到血腥味，有点不敢接这单生意。
姬湮直接给了他平时三十倍的价格。
这人才一咬牙，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拉着几人朝港口而去。
等她们一下车，便逃之夭夭。
姬湮让沐元霜守着卫昔彦，她去买船票。
一连问了好几艘船，才花下重金买到了一艘将在半小时后离开的货船船票。
她回去的时候，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似乎有什么人盯上了她。
姬湮不动声色地转去了另外一个方向，假装要去问问货物的情况。
却在路过一堆集装箱的时候被人无声地围住了。
一句话都没说，所有人统一朝她亮出了冰冷的枪管。
四面八方。
姬湮理了理遮脸的头巾，假装害怕地举起了双手。
声音压得又低又粗，讲起了一口大碴子味严重的方言。
“壮士们你们这是干啥子哟，我就是过来替我家老王问问货物情况的。”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被她的话给镇住了。
面面相觑了一眼。
但还是没放下枪。
直到有人走了过来。
看起来像是这群人的头领，披着黑色的宽帽斗篷。
现在本来就是晚上，江边灯光晦暗不明。
来人的脸庞严严实实地被藏在了暗影中。
似乎也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个时间来码头买船票的女人，我只等到了你一个，是你去的司令所？”
姬湮顿时微微眯眼，打量了眼这个说话的人。
身材高大，身躯笔直，满身令人胆寒的煞气与杀意。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无声的打量。
黑暗中，他微微抬眸，晦暗深沉的眼眸如深海一般裹挟着令人心惊胆战的血气。
姬湮怔了怔。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人却是自顾自地问：“你救走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