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和天冲殷想的不一样的。
原本定好的是什么计划,是天冲殷要凭着和杜老三有些相似的悲惨经历,打动杜老三,然后加入他们成为土匪。
天冲殷都做好被迫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内疚感,畅想好最后自己拿枪指着杜老三,三分愧疚,三分放松,三分傲然,一分不忍。
然后说一句:“对不起,我是好人。”
但是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整整两天过去了,他还是被绑着,吃着窝窝头,喝着稀粥。
根本没有人理他!
没有人!
是七万两银子不香了吗?
地上拱起的被子,蠕动了一下,天冲殷靠着墙坐了起来,露出了头和半个身子。
还是七万两太多了?
天冲殷懊恼地想着,如果当时不说那么多,杜老三也许就不会派人去查明前因后果。
哪儿来的了七万两啊,之前根本就没这茬。
恶毒的族叔有,不存在的父母的坟墓有,偏袒的县太爷有。
但偏偏就是没有那关键的七万两白银。
果然还是跑路吧?
跑路吧!
虽然被拿枪指着的时候是真的吓到了,但现在想要跑是没问题的,挖地道就可以了。
“枯缘来。”虎渠叹着气走进来,给正在思考用什么蛊虫的天冲殷吓一跳。
外面有人。虎渠示意了一下,天冲殷跟着也发现了,好像是叶满离。
“军中不能一下拿出七万两白银。”这是他传音说来的。
“你叫萧闵,杭州府人,你的父亲留给你七万两银子的事我们就要查完了,你准备一下和我们走一趟。”这是他嘴里说出来的。
天冲殷把手从绳子里拿了出来,摆摆手,示意没事,跟着传音道。
“你不用管我,避下嫌就好,我过会就跑路了。”
然后又把自己给绑上了,一副受迫害者的样子。
看得虎渠啧啧称奇,挨着天冲殷坐下。
“拿到了七万两白银我们就放你走,放心,我们是讲规矩的,剩下的那些金银玉器我们一个不要。”
“赵爷自己给你掏了七万两,感动吧?”
听不习惯嘴上一边开口,还一边传音的说话方式,但天冲殷没空吐槽,他现在很迷茫,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刚刚说啥?我觉得我自己好像没有听清。”天冲殷艰难地挤出话来。
“剩下的金银玉器,我们一个不要。”
“赵爷,就是赵聘,给你掏了七万两,你不用跑。还让我告诉你,就只有这一次,以后编谎话悠着点。”
天冲殷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该说谢谢吗?”
“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啊。”
虎渠气愤不已,不过天冲殷看得出来,他是装的。
果然,躺了两天心态都放平和了。
也不知道他和赵聘什么关系,都混成四当家了还管赵聘叫爷?
再闲扯两句,虎渠就走了。
不能只听虎渠胡扯,天冲殷等着叶满离也走了,翻身就摸出一只蛊虫。
这蛊虫全身呈现土黄色,光滑的外皮很是柔软,头部和尾部上有两个白色的圆环,绕在天冲殷的手指上,很是乖巧。
“小宝贝儿,这次要靠你了。”
它一落在地上,瞬息间就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哦对对,就是这样,挖出一个土洞,深一点,别挖塌了。上面别挖,哎对。”
土行蛊认真作业中,天冲殷无聊得打了个哈欠。
……
“这小子,真能整事。”那边,总兵笑着摇摇头,“钱可是你股权质押的,不担心么?”
侯府还是做了一些海外生意,赵聘自己也有东三角跨国公司的一点股份。
“剿完匪,钱就拿回来了。”赵聘耸耸肩,“这次剿不了下次,下次剿不了就下下次,杜老三翻不起多大浪,大局重要。”
副将倒是这里面最生气的一个人,“就因为他,计划全变了,七万两银子,说不定就打水漂了。”
“嘿,水漂还能听个响呢,这要是失败了,响都没得听。”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要剿杜老三?沙国和间海国最近和我们的摩擦很多,我觉得我们应该集中兵力在边线才是。”
“呵呵,你已经很久没有和虎渠直接联系了,你不知道,杜老三抓走了我们送去留洋的一个博士。”
“他的枪就是这么来的?”
“嗯,我们要尽快救出这个博士,还有他手上的机密资料。”
赵聘听完,面无表情,也不说话,直到他眼角抽了一下。
“所以这就是你们明知重要又害怕丢掉七万两银子,于是苦口婆心劝我捐七万两银子而不从军里出的理由?”
“呵呵,还是以大局为重。”参将看了看眼观鼻鼻观心的两人,硬着头皮开口道。
“希望如此。”
……
等天冲殷睡醒,扒拉了一下辈子,土行虫还在挖洞,但是已经有了一个人进来。
是杜老三。
“小朋友,你很有意思。”相对而坐,靠得近了,仔细一看,天冲殷就能看得到杜老三脖子上的一道刀疤。
“杜老大说笑了,我能有什么意思。”天冲殷坐起身来,陪笑道:“杜老大您,才是真有意思。”
“呵呵。”杜老三笑了笑,双手合十,道:“说声杭州话来听听?”
“老大,坦悠悠来。”
“不算地道,呵呵,真地道我还不敢用了,生怕是个细作。小朋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做笔生意。”
“愿意。”闻言,天冲殷毫不犹豫,立刻答道。
“哦?”杜老三笑了一下,“那么干脆,不听听什么生意?”
“我莫得选择。”天冲殷无奈,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杜老三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你可以选择。”
“选择什么?生或死吗?”天冲殷自嘲地笑笑。
“不,那得我来选。”杜老三笑呵呵地答道。
听到这,天冲殷瞳孔微缩,神经一下子绷紧,时刻准备让土行虫挖开上面的那层土。
“你很紧张啊。”杜老三眯起眼睛。
天冲殷开始流汗,也不说话。
于是杜老三自顾自地说道:“曹操曹孟德,你知道吧,三国时期的一代枭雄。”
“嗯。”天冲殷附和地点点头。
“我挟不了天子以令诸侯,再说现在诸侯也不一定听天子的。”
天冲殷砸吧嘴,内心对此表示很不屑,不过是土匪头子的异想天开罢了。
“所以,我打算挟诸侯以令天子。”杜老三负手而立,很是有种江湖草莽和孤高自傲的结合气场。
“哦?”天冲殷听得如此,虽然不太看好,但也是眼前一亮,觉得很有意思,于是稍微坐正了一些,诚恳地说:“杜老大请讲。”
杜老三也不含糊,取了佩枪,一手拿一手指着。
“现在已经是枪炮的时代,高深的武功需要万里挑一的人才练上万日,枪炮却只需要万里挑九千九百九十九的人练上十日。”
他歇了口气,看着天冲殷的眼神很是坚定。
“所以枪炮必然是主流,我掌握了枪炮,也就站在了风口,你知不知道,站在风口上,就算是头猪也能飞起来。”
“英雄所见略同啊老大。”天冲殷激动的不得了,都想用幻肢拍大腿了,“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您就是我的知心人呐。”
杜老三拽着大胡子,叹了口气,“枪,我这有人造,人,我这有的是,但钱和原料,最是重要的,没有钱,就买不起原料,没有原料就造不出枪。”
“我明白了,老大。”天冲殷一时热泪盈眶,“我到时候就在杭州漕运,您要什么原料我给您倒腾什么原料,您要什么钱我给您什么钱。”
“呵呵,不错。”杜老三和善地笑着,摇了摇手指,“但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说这个重要那个重要,现在来个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老二跟你去杭州,你帮他在杭州站稳跟脚,关键的事,还是需要一个稳妥的人,你说对吗?”
终究还是错付了,听到这的天冲殷感叹不已,热泪盈眶地表示明白。
杜老三也满意地点点头,“事后,要走要留,随你选择,我绝不勉强。”
“是,谢谢老大。”
“还叫老大呢?”
“谢谢大哥!”
“哎。”杜老三啧啧有声,“真是机灵,好好干,大哥不会亏待你的。”
杜老三倒是走了,天冲殷叹气了,难不成还要跑一趟杭州?
结果没多久,躺地上的天冲殷的耳朵就是一动。
嚯,难不成还是回合制?这次换叶满离进来。
他端着两杯茶,有些优哉游哉,腰间别着枪,看得天冲殷脸抽抽。
天冲殷立刻把被子踢开,抬头挺胸,端正坐好。
“二当家好!给二当家请安了!”
“呵呵。”叶满离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你倒是乖。”
在天冲殷面前坐下来,叶满离递给他一杯茶。
天冲殷苦笑,示意手被捆住,很不好意思。
“拿着。”叶满离露出和善的笑容,“七绝教的人会打不开绳子?”
天冲殷的笑容顿时就像一个找不开钱的裁缝一样凝固了。
“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