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疼。
张红娟站住，向身后看。
一个比张红娟矮半头的男孩子站在她身后，挺局促地看着她。
走在回家的路上，张红娟习惯性地将眼神放在地上。
忽然，被重重拍了下肩膀。
不认识。
张红娟皱着眉头：“你认错人了吗？”
母亲去世后，父亲忙碌，爷爷奶奶和姥姥都表示很忙,没时间照看。
孤零零的张红娟在家里长大。
家，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
可是最近,似乎是受到了郑好便便事件的打击,郑乒乒自觉自己在家庭生活中受了伤,反倒在单位奋发图强起来了，整的领导受宠若惊。
家里的阿姨应该是受了郑乒乒的托付，不让郑好下楼。
爸爸一直忙,忙的张红娟这周只在电视新闻里才看到他,又去哪个地方视察了。
郑乒乒工作勤奋了起来，早出晚归的,也看不到人影。
和潘敬、顾隽在一起的时候，张红娟话不多,但是总是带着笑。
但是在路上分别后,她的笑也收了起来。
张红娟和敬敬、顾隽一起放了学,聊了一会儿今天的课程。
本来郑乒乒在一个很清闲的单位工作,迟到早退都是早有的事，领导看在她爹的份上装聋作哑。
偶尔,张红娟听到小丫头吧嗒吧嗒的小拖鞋声音，似乎在往这边跑过来。但是立刻被阿姨发现,揪了回去：“哎呀，好好，你妈妈说要乖乖在房间里,不要出去……”
这才是一个安全的家应该有的样子。
小丫头干嚎几声，也没了声音。
张红娟冷漠地写着作业。
除了潘敬和顾隽,没有什么让她开心的了。
家里很冷清。
那个男孩犹豫了下：“你叫张红娟吗？”
看来是没找错人。
张红娟点了点头，然后认真打量他，应该年级小一些。
学校里应该没见过，但是，怎么有点面熟呢？
张红娟思考着，那个男孩子激动地开口：“我是郑好的哥哥，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把郑阿姨和妹妹还给我？”
张红娟：……
张红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一旦知道这个男孩子是郑好同父异母的哥哥，就会发现他们两个长得有些相像。
明明五官端正，却无端透漏出一股不怎么聪明的气息。
然后，想到这个男孩子的请求，张红娟更加无语。
也许，郑好就算没有受伤，正常发挥，也会像个小傻子吧。
张红娟心平气和：“她们不是我的东西，我没办法把他们还给你。你需要去和郑阿姨沟通这件事。”
男孩子迟疑了下：“她可能不会见我……”
张红娟点头：“抱歉，那我就没办法了。”然后，她绕过去，就要继续回家。
男孩子追过去：“你能不能把郑阿姨的户口本偷出来？我问过了，只要拿着户口本就能结婚了！”
张红娟速度加快，几乎小跑起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傻东西！多说一句话，都怕自己沾上傻气。
第三天上学的时候，她就把这件事讲给了潘敬听。
潘敬很重视：“感觉是有些问题。之前我们不是听说之前郑阿姨还没离婚时，那个男孩子天天想让他们离婚吗？怎么忽然想开了？”
那个男孩是怎么想到，谁都不知道。
但是潘敬和顾隽打算送张红娟回家。
潘敬明白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有多不知道天高地厚，说不定一股气撑着，就能把天戳个洞出来。
果然，放学路上，又遇到了那个男孩。
看到张红娟这边有三个人，他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来：“张红娟，你能不能帮忙？”
张红娟摇头：“这事你应该去找郑阿姨聊。”
男孩子非常顽固：“这和她没关系。郑阿姨之前是我的妈妈，好好是我的亲妹妹。现在是我们两个之间在交易。我想要我的妈妈和我的妹妹。”
潘敬不明白：“你不是不喜欢好好吗？你也不喜欢郑阿姨，为什么现在又想让他们回去？”
男孩子犹豫了下：“我现在觉得郑阿姨非常好，好好也最可爱。”
“好好后脑勺的伤是你弄的。”顾隽冷不丁说了一句。
那个男孩明显慌乱了一下，然后解释：“……是她不小心。”
潘敬看着他，显而易见的撒谎。
人撒谎的时候，总是有个目的。
潘敬有些不明白，她试着将自己放在这个男孩的角度。
有自己的亲爸爸，亲妈妈。亲爸爸和亲妈妈即将复婚了，却想让继母回家。
肯定不是因为感情。
郑乒乒是个好人，但是后妈对孩子能做到的好，亲妈也能做到。
那是为什么？
有什么东西，是郑乒乒能给，而亲爸妈给不了的？
潘敬模模糊糊有了答案。
“找你玩的朋友越来越少了？”潘敬问他。
男孩吓了一跳：“没有啊。”但是他迅速低了头，很明显被说中了。
潘敬严肃说：“以后你不要再来骚扰红娟了，如果你再来的话，我们就会告诉你的爸爸妈妈。”
男孩子低着头，小声说：“我爸同意我来，让我找郑阿姨，多说好话，可我不敢去。所以才来找张红娟的。”
“郑阿姨特别喜欢我爸爸，给他买很贵的衣服，还让他当了主任。郑阿姨刚开始不会做饭，手上烫了好多包，请了做饭阿姨，但还是坚持每天给我爸爸做晚饭。我知道这是因为郑阿姨爱我爸爸。”
“张红娟，郑阿姨和我爸爸在一起特别开心，你把她还给我吧？”男孩祈求地看着她。
张红娟还是很懵，她很聪慧，但总归是个孩子，想不明白。
潘敬毫不留情：“你想让郑阿姨回你家，继续给你爸爸买很贵的衣服，让你爸当领导，给你买最多的玩具，让你被同学羡慕，其他人也会继续夸你、宠着你。是吗？”
男孩子沉默了。
片刻后，他哭了出来：“求你把郑阿姨还给我吧！她走了之后，我爸爸就忙起来，家里住的大房子也没有了！以前总有人去我家送了好多好吃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做饭阿姨没有了，爸爸也不给我买最新的玩具了，他还总是生气，生气了就骂我，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以前我不喜欢她，以为她走了会更好，但是日子越来越坏了。”他嚎啕大哭。
“上周爸爸妈妈吵架，我才知道，那都是郑阿姨带来的！”
张红娟厌恶地看着他，她以为他和郑好之间有一点血脉关系，多少会有点相像。
但是现在看来，除了相貌，几乎没有一处相似。
“但郑阿姨走了，你就可以和你的妈妈在一起了。”潘敬告诉他这些事实，想让他放弃这个想法：“郑阿姨在的话，只有玩具，但是你妈妈不在你身边。”
“我想要爸爸当官，想要玩具，想要好吃的，也想要妈妈。”男孩子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如果必须要选的话，我……”
“我……”他咬了咬牙，露出坚毅的表情来，似乎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我可以不要妈妈！”
潘敬看着他，明白这个孩子生在一根烂根上，也长成了一棵烂苗。
“不可能的。”潘敬简短结束：“这是他们的事，你应该让你爸爸来找郑阿姨，而不是来找红娟。我们帮不了你。”
“并且现在郑阿姨和好好生活的很幸福，你最好放弃。”
然后，她和顾隽一起，一边一个牵着张红娟离开了。
身后，那个男孩固执地站在原地。
潘敬慎重说：“最近我们都送你回家，要不要告诉你家里人？”
张红娟叹气：“她还生气呢，不和我说话。不说了。”
顾隽大声：“我们一定要送你回家，那就是个傻子。”
张红娟点头：“好。”
潘敬有些忍不住：“郑阿姨人挺好，就是眼光可能不太好。”
张红娟非常认可：“不然第三次不会又看上我爸。”
这话没法接，潘敬闭嘴了。
那个孩子是个不稳定因素，几年前就能摔伤郑好，过了这几年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潘敬默默想着保护好红娟，同时感到了焦虑，郑乒乒什么时候才能不再生气？一家人总是这样，肯定会出问题的啊。
事实上，郑乒乒还是受了很大伤害，她一直心很大，但是郑好小时候的经历是她的一根刺。
臭臭事件精准地戳中了那根刺。
郑乒乒很想把郑好送到自己父亲家里，让家里人看着。
只是送过去几天，郑好就哭闹起来：“想，姐姐。”
郑乒乒无法理解：“你姐不喜欢你，你还想她！”
郑好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就哭。
郑乒乒的老父亲被小外孙女哭的脑壳子疼，搭了桥的心脏扑扑跳，没办法还是送回了家里。
只是郑乒乒严肃告诉郑好：“回家了，不许和你姐玩，不许和她说话，答应了才许回家。”
郑好疯狂点头。
郑乒乒只能把女儿带回去，同时心里嘀嘀咕咕：小不要脸。
郑乒乒委委屈屈地和父亲抱怨：“不让她和她姐说话，她还得回家。你说这小丫头是不是有点贱兮兮的？”
郑乒乒父亲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当年，我说你要是嫁给那个男人，就别认我和你哥了。你不还是高高兴兴走了吗？”
郑乒乒：……无话可说。
在路口分别后，向前直走，就能回到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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