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东宫内侍(1 / 1)

燕承南的目光停留在她那儿,心口愈觉得发闷,却又寻不出缘故。他扪心自问:是真的气恼孟秋吗?

大抵不是。

他频频在孟秋面前显露出幼稚的举止,也频频在她跟前觉得委屈,以近乎撒娇的态度,做出同他太不相符的行为。一如方才,孟秋是为他好,仍然拿了书过来,他却因于孟秋情绪下的些许冷待,就对着她撒气。

是以,他想着,按照孟秋那般放肆的性情,想必会气急败坏的与他争辩、抑或借题发挥好让他愧疚。但孟秋既不解释,亦不抱屈,这反应在他预料之外,更让他疑虑迭起。

尽管他知道不该这样,却遏止不住。

“……不看了。”他推开那本书,低下头收敛心绪,照例想要将那些喜怒哀乐都遮掩住,不愿教孟秋得知一丝半毫。与此同时,他从书案旁起身,抬步往外走,“我去歇息。”

终究他还是退让了。

……

晚间。

今夜雨雾朦胧,他从噩梦中惊醒,咳嗽连连,睡不安生,便起身到窗畔去吹风。

风雨湿冷,落在他眉睫间,不仅未曾让他清醒,反倒催得旧病更重,顿觉晕眩。室内漆黑一片,他步履踉跄,跌跌撞撞地去耳间找守夜的孟秋。

途中不慎碰到圆凳,跌倒在地,教孟秋霎时惊醒过来。

“殿下?”她呆了一瞬,又连忙起身去扶他,“您怎么出来了?是觉得哪里难受吗?诶呦!手这么凉啊?来,赶紧进被窝里捂着。”

她把少年郎安置在榻上,再趿拉着布底鞋去点灯。昏黄和暖的烛火如拨开乌云的日光,破去沉重夜色,倾泻得满室明媚。如今映在他脸上,也让孟秋把他的苍白单薄看得一清二楚,无从躲避。

燕承南垂着眸子,看不出旁的,唯有眉间蹙着的恍惚倦意最为显眼。

“您这是怎么了?”孟秋心里暗暗一惊,还得轻言细语安抚他,“要是不舒服,您和我说就好。”

他鸦睫颤了下,低声回答,“……无碍。”

“您是自己看不到,就您这样子,哪里像是‘无碍’?”孟秋被他这话讲得越发着急,察觉到过后,连忙将语气和缓下来,耐着性子又哄又劝,“殿下,您不用强忍着,把事儿都憋在心底也不好呀,我愿意听,您和我说说呗?”

“不要紧。”好半晌,他才轻轻开口。还是意简言骇的一句话,如似被迫给出的答复,教孟秋安心一般。

孟秋大为头疼,还不等再想出劝说的话,就不禁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在深夜里也称得上轻微,却不知怎的,教燕承南听得极其清晰,也令他心头一颤。他迫不得已似的做出反应。

“……是、是,”燕承南说得有些迟缓滞涩,慢吞吞的道出假话,“伤口有些疼。”

“啊?”孟秋闻言却吓了一跳,“要请太医来吗?”

话罢,她就要起身出门去,又被燕承南拉住袖口,阻拦住去势。他手指陷进布料里,几近触及孟秋,连那温度都透过衣袖,沾染到他冰凉指头上。

暖的……

“不疼了。”他顾不得谎言拙劣,也不愿去掩盖露出的破绽,只是艰涩地,寡言少语地挽留孟秋,“你……不必离开。”

梦境太过狰狞可怖,在熟悉的场景里,连这燕宫也仿若择人而噬的凶兽,爪牙锋锐,欲要将他活生生撕碎了吞掉。他攥紧孟秋衣袖,指尖被裹得血色尽失,泛着青白。又在头晕目眩之下,他也不知是冷是怕,浑身轻颤着,往孟秋旁边凑近。

直至陷入温暖中,他紧绷着的身躯才逐渐松展开来。

“殿下……”孟秋敏锐察觉到他罕见的不安,有意询问,又对他的隐瞒早已了然于心,是以,轻叹几下后,一时语塞。她感受着少年郎在她沉默时,瞬间变得敏感多思的情绪,于他细微的颤抖里,温声安抚着说,“我一直都在。”

“您啊,就是想得太多。”她絮絮叨叨的和少年郎讲废话,“您才多大,像这个年纪,平日里就应该吃喝玩乐。”

她自说自话,并不觉得尴尬,“整日里读书、学习,要不然就是理政、上朝,就算您身负要任,被许多人众望所属,那也不应该为难自己。”

“您应该对自己温柔些。”孟秋叹着气。

终了,燕承南是在她怀里入眠的。他安稳至极的阖着眸,鸦睫垂垂,气息缓缓,额角抵在她肩头,乌发散落及被面上,少有的乖巧可爱,教她看到些往年的踪影。也直至这时,才教孟秋从他身上发觉出几分青涩稚气。

孟秋仍不清楚今晚到底是怎么了。他照旧将这些事都按捺在心底,不情愿说出口,好似讲与孟秋晓得,就是懦弱无能。孟秋有心想劝,又碍于寻不到时机,只得一等再等。

转眼间,又是大半个月。

燕承南的伤都已好全,而他也果然被安排在刑部,是个虽不算太过重要,却也掌有权势的位置。不提这个,只他储君的身份,谁敢不敬?

在这段时日,她半推半就的,与燕承南堪称亲密无间。字面意思上的,亲密无间。

他颇为依恋于孟秋,除却言语上,连同行为也是。并无旁的含义,并不过格,只是纯粹且干净的,贪图着她的温暖与怜惜。

孟秋一边纵容着,一边去想原因,最终得出结论——

他太过缺爱。

抛开这些,转回正题。

前两回的系统预警,皆是bug在其中捣鬼,但这人着实有点无耻,藏在暗处不动声色,再趁人不备暗箭中人。孟秋不止一次的,私底下和系统吐槽,这bug怕是个蛇精。

未曾想她这回一语中的,根据燕承南费尽心血找出的证据来看,这人的确蛇蝎心肠,心狠手辣。

柳家,也曾为燕朝一大世族名门,广为人知,在十几年前,乃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地步。一朝政变,柳大人被波及,却不过是押入大理寺待审,并非全无沉冤昭雪的契机。只可惜树倒猢狲散,以往的仇家此时落井下石,硬生生逼死了柳大人。

家主死后,这柳家即使不曾死得一个不剩,也免不得日渐式微,直至衰败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柳氏也曾沦落风尘,若非在多年前遇着皇帝,如今不知是个怎样光景。

再问到后事,却难以查明。

可恨的是,即便燕承南心知肚明,却并无证据表明此人便是对燕承南下毒手之辈。事已至今,她早就将后续处理好,连同那些痕迹,也都清扫得寻不到半点儿了。因此,在她有旁的动作之前,燕承南唯有按兵不动。

他在处理时并不隐瞒孟秋,更不和孟秋遮掩,是以让她对此间进度十分明彻。

孟秋还曾忧心,他受了这许多委屈,如今明知凶手是谁,却仍旧得忍耐,怕他心里觉得不平。未曾想他倒是一派冷静淡然,半点儿也不着急。见他这般理智、懂事,孟秋本该欣慰,但在背地里,反倒止不住的为他心感酸涩。

她便愈发细心体贴的去照顾少年郎,在他忙于正事的空暇里给他寻些乐子,为他偷得浮生半日闲。

奈何他身在宫闱之中,又将要踏入朝堂,本就泥足深陷,哪里是孟秋就拽得出来的。这安稳闲适的日子不消多久,就再度被那些腌臜事耽搁了。

春光晴朗。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看着老黄历,亦是诸事皆宜。和风轻拂、莺啼婉转,皇帝的金口玉言却如似惊雷般,惹得内外都隐隐震荡。

那位五皇子的生母,将要被接入宫中为妃了!

“……什么?”尽管孟秋晓得这bug想要搞事情,却对她这般狂妄始料不及。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凑过去看着底下递来的消息,不禁愕然,“柳氏不是还有个罪臣之女的身份么,她被封妃,朝上的老大人们不得来个死谏?”

“翻案了。”燕承南回答道。他面色如常,宛若此事压根就不值一提,语气也清淡沉静。在看到孟秋的恼怒、与对他的心疼后,连眼底也浅浅泛着笑意,故意多说几句,“柳大人罪名已剔,连同柳氏,也被安郡王以故友之名义,收为义女。”

她气得翻白眼,“呵呵,还真是冠冕堂皇!”

“典礼距今还有月余,从今日始,礼部便得准备起来了。”燕承南垂首敛目,低着鸦睫,一面慢条斯理落笔回信,一面继续和孟秋讲话,“届时还有宴席,东宫中也需备礼,此事便交由你,可做的好么?”

深宫里就是这般,哪怕生死仇敌,在明面上,也需得维持着脸面,扮出个和睦作态。

“这事儿不应该让我来管的呀?”孟秋下意识回着话,又忽而心中一动,乍然反应过来。她愣了下,再斟酌着言辞,“我这才到您身边没多久,您就将备礼的事务交给我,是不是……不太好?”

东宫的财政大权,哪怕是受命碰个边儿,也是莫大的信任了。更别说是这种关乎颜面的事,若她有意捣乱,那燕承南这个太子殿下在皇帝面前,估计都要被责怪。她并不去猜测燕承南此举的意图,是随心随意,抑或另有深意。总归她做好自个儿该做的,不就得了。

而在她说出那段话后,燕承南笔下一顿,抬眼看她。

孟秋不仅理直气壮,镇定自若的由着他注视,还笑眯眯瞅回去,问他,“您觉得呢?”

“无甚不好的。”燕承南否了她的拒绝,见她颇有些纠结的神情,忍不住噗嗤一下,眉眼一弯。他还是不善于与人解释,更无从说起,便直截拍板定案,“待会儿我将私库的钥匙取给你。”

“……”孟秋努力说服他,“殿下,那我对礼制也不清楚,哪里知道送什么合适?要不然还是算了?”

他就讲,“不碍事,我和你说。”

孟秋对他的执意大为不解,无奈片刻,到底还是答应了。自家郎君的要求,她还能不从么。就当是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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