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氤氲少女(1 / 1)

夜色浓重,屋里是一片昏暗,仅有透过窗纸投落在两人身上的,浅淡又朦胧的一层薄光。

“……殿下?”

孟秋对于他突如其来的举止并无挣扎抵抗。

她感受着燕承南浑身的沉郁和湿冷,像是忽而意识到什么。然后,她体贴地安静下来,就着他的拥抱,温和而纵容的,抬手在他脊背上轻轻拍抚了几下。

是和多年前别无二致的安慰,却教燕承南倏然一僵。他紧绷着,并不适应这般过度亲昵的接触,下意识想避让,却又不愿意松开她……他气息滞住,鸦睫不住乱颤。

但或许是近来对她已然很熟悉,哪怕过格至此的行为,好似也没什么。

少顷过后,察觉到他不复方才的僵硬,孟秋方才轻声问他,“到底怎么啦?是发生了什么吗?如果可以的话,您和我讲一讲呗?”

而他仍旧轻微摇头。

“好吧……”孟秋无奈又温柔的叹着气,口吻软和的令人心生委屈,“只要这样能让您好受一点儿的话。”

这场沉默被酝酿了很久,在深夜里,将所有情绪都逐渐放大,才教他心防失守,于孟秋跟前,愈发地褪下那在旁人面前的冷硬与端肃。不慎暴露出的,则是东宫太子不该有的,茫然、低落、局促不安。

以及对自身的怀疑和难堪。

“……不能说。”他埋首在孟秋颈窝里,闷声说着。简短几个字儿,却好似花费他莫大的气力般,需得停顿许久,再继续轻之又轻地,对孟秋哑声道,“你听不得……”

“是……政事吗?”孟秋一怔。

在她耐心等待好半晌后,燕承南低低应着,“嗯。”

不仅是政事。还有他这遭赈灾之行,既做得过于引人瞩目,又着实的吃力不讨好。他年岁已不小了,是足以让皇帝心生猜疑的少年了。即便他乃是当朝储君。

他这遭南下不论是收拢民心、抑或笼络外官,更甚于机谋巧算,都过于出色。但他却顶着个使臣的名头,哪怕做得再好,到头来,依然是一场空。

不对,他还引得皇帝、乃至满朝官员,都对此事印象深刻了。

毕竟是件好事,虽也有利,可在弊大于利的情况下,收到庄大人略带责备的回信,亦是情理之中。他都明白,并且也开始觉得……

燕承南觉得自个儿做错了。

但他是东宫太子啊,即使遇到烦心事,但除却诸多公务需得经手,还要应付被曲意逢迎一整场的宴席。灾情也未曾结束……他怎能在这时候有所退缩?遇事不决、反复无常,乃为大忌。

虽然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宴散后不顾一切地,闯到了孟秋面前。

哪怕她对此不知情,也半句都不能和她多说,但貌似仅是和她待在一处,便教燕承南安下心来。

“是很难办的事情吗?”孟秋的话音在他耳畔,语气温软,一字一句地,极尽笨拙而婉转地,尝试着开解他,“没关系,您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管在哪方面。”

他仍旧摇头,“……不好。”

孟秋闻言便愕然愣住,霎时反应过来,“谁和您说什么了?”

即便她连叠追问,却耐不住燕承南的不作答。

“不是啊,您别听他们的……”孟秋倏地泛起一阵心疼,有意还想再哄劝下去,又碍于笨嘴拙舌,生怕反倒说错话。因此,她索性也不再多问。她轻轻叹息,在一片静默的寝屋里,和缓着言语,认真告诉他,“别难过,我陪着您。”

想必是孟秋这番作态过于温暖,因此,才教惯来善于隐忍的少年郎,心头蓦然一颤。

“……真的吗?”

“我绝不会骗您。”

“为什么……对我好?”

“因为是对您,只对于您。”

“是吗……?”

“是,是的。”

他一遍遍重复问着毫无意义的废话,而孟秋也一句句极尽耐心的回应。

“哪怕我错了?”

“哪怕您错了。”

“……是哄我的罢?”

“也都是实话啊。”

“你还会离开吗……”

“我一直都在。”

持续片刻后,他复又沉默。

淅沥的雨声逐渐停了,回风里携着浓重秋意,将不知堆积多久的云层拨开。露出藏在深处的,一轮清辉明润的月色。

“嗯,好……”他一如既往地应答着,话音却柔软地既轻又低,如似云端拂来的微风,呢喃般对孟秋说,“……那就好。”

……

哪怕到了最后,孟秋依旧不晓得他究竟遇到些什么事。

孟秋忍耐着系统骤然频繁起来的提示音,尽力安抚着燕承南,试图让他宽心,哪怕只是稍微好过一点儿。

他太苦了。

当夜,燕承南在孟秋屋里待了大半宿,多是无言,间或说个几句含糊其辞的话。

即便如此,也教他的情绪和缓良多。

揭露身份后,他白日里便不似以往那般操劳政务,却并未清闲下来,反倒添了一堆杂事。碍于尊卑所限,他也不好再频频去往民间,而是与一群官大人周旋。度过一天周而复始的阿谀奉承后,他常在晚间去寻孟秋。

他年少,未经□□,只凭着心之所向就去做了,腻在孟秋屋里,一呆就是个把时辰。其间倒不曾做什么,他亦不会去说那些惹人心烦的事情,大都是他安静着,而孟秋则在旁作陪。

可大抵是孟秋废话太多,连带着他也时不时地愿意聊点琐事。

但他这人又太过官方,就算在与孟秋讲这些时,仍很一本正经。或是今日有谁某件事做得不妥、又或是洪涝后赈灾救险的进展、再或是水位有些退了……

孟秋起初听得认真,但在将近半个多月里,每天不断的听。她忍不住挠头,觉得燕承南和人唠嗑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

“那就是,”她在燕承南一句话罢之后,实在没耐得住,强行打断和他之间如同汇报情况般的对话,“灾情已经回转,而这件事也差不多要结束啦?”

燕承南接过她递来的茶盏,鸦睫低垂,“……嗯。”

“啊,那挺好的。”孟秋真情实意的为他觉得开心,眉眼一弯,语气轻快的说着,“您之前那么辛苦,也算值得了。”

“还是有许多百姓不幸罹难,经统计归纳,因灾而亡的已有……”他一边低声讲话,一边不着痕迹的轻抬眼帘,去看孟秋。随即,便敏锐的察觉到她脸上笑意微收……好些回了。他话音戛然而止。

孟秋仍在认真做个听众,“然后呢?”

“……已有四万三千多户。”他捧着掌心里温热的茶水,再度敛下眉眼。

他并非不晓得自个儿所说的话题很是枯燥。但他这些年里学了良多,关于装模作样、虚与委蛇,乃至阴谋诡计、明争暗斗……皆有进展。而孟秋硬捱着耐性,哪怕不感兴趣也强忍着的实情,他也看得出。他尝试着去找些有意思的事儿……想必是他太无趣。

一而再、再而三,他越是在意,便越是留心孟秋的反应。

“这么多人啊……”孟秋艰难接着话茬,“获救的肯定更多,而且您之前不是还说,朝廷免了今年的税嘛。我出门的时候,听到的,都是百姓对官家的千恩万谢呢。”

燕承南低着头,不做声了。

“那既然将要结束,您是不是也得准备回燕京了?”她倏地想到这事。

“嗯,一应事项已至尾声,余下要做的与我无甚相干,我不必再久留。”燕承南和她一问一答,详细回答着,“前日我已去信京中,等到旨意下达,估摸在三五天里,便可启程。”

孟秋听着,一时语塞,“哦。”

而他见到孟秋反应冷淡,本该不当回事,毕竟这段时日也算常态了。但他莫名地,就从心底涌出许多许多的委屈,全然不明白要怎样去遮掩。

他一时间按捺不住,又不愿在孟秋跟前失态,让她得知,索性便搁下茶盏,“……不早了,我另有些事,便先走了。”

“咦?还有事吗?”孟秋半点儿都没发觉不妥,顿时点头,“那我送一下您。”

“……”燕承南愈发气闷。也不知究竟是在气孟秋,还是气他自个儿。

俩人一前一后出门,孟秋将油纸伞拿给他,又温声叮嘱道,“您忙完了,要记得早点休息。”

“好。”他应下。

孟秋瞧见外头等候的宣柏,笑着朝他打招呼,“宣大人,辛苦啦。”

“可不是么。”那边的宣柏倚在墙头底下,困得直打呵欠,又笑眯眯对她点头。他再去瞧燕承南,竟没忍住嘴欠,调侃着,“怪事,您今晚走得倒颇有些早。”

燕承南没搭理他,只和孟秋说着,“不必再送了,你回屋去。”

“行……”她目光一扫,瞅到旁边宣柏挤眉弄眼的作态,不禁觉得好笑,遂开口排遣,“您瞧,宣大人怕是脸抽筋了,还在那儿做鬼脸。”

闻言,燕承南循着孟秋所说看过去。

宣柏脸一僵,“……没!那是岳娘子看岔了!”

“噗嗤!”孟秋被逗得发笑,好心为他挽尊,“真别说,大晚上的,没准儿就是我看岔了。”

“可不是么!”那面的宣柏对她作揖致谢,笑道,“岳娘子,上回你念叨的,那家一品楼的糕点,我明儿就给你带回来!”

孟秋眉眼弯弯,“那就多谢啦。”

“……走了。”燕承南倏地打断两人间的对话。

话罢,他径直打伞离去,后面不明所以的宣柏连忙跟上。

阴沉夜色里,他面上神色冷淡,眼底积着晦涩的郁意。层层叠叠覆在漆黑眼眸里,衬得他眉眼幽暗,宛若浓重雾气般,尽是风雨欲来的压抑。

他步履声匆促,教宣柏敏锐的感到些许怪异。

但他不出声,宣柏也不敢过问。好半晌,甚于宣柏都误以为自个儿想错了,方才听到他开口。

“糕点是怎么一回事?”

“就上回听她提了一嘴……”

“你与她很是相熟?”

“……啊?”宣柏一愣,“还、还好?”

“她……为何与你这般说笑?”

宣柏好像悟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前十,红包。

宣柏:您酸了!感谢在2021-05-0419:10:42~2021-05-0520:5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zuran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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