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骊没有料错,他很快就知道了景女士的用意。
在那次会面过后的第一个周末,卫衍去上了第一次国画课回来后,景骊就明白了景女士的险恶用心。
“陈敬之先生真的太厉害了。”卫衍从上课回来,就不停地和他念叨这事,从晚饭一直念叨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候。
“哦,怎么个厉害法?”景骊就算开始没意识到,事情有什么不对劲,卫衍念叨了这么久,他也要意识到了。他这么问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异色,心中却警铃大作。
卫衍这家伙,这么兴奋地称赞别人,还称赞了这么久,他是怎么个意思?
难道他这是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画画得好,字也写得好,真的太厉害了。”卫衍不知道他心里戏这么多,继续在那里赞叹。
俗话说得好,书画不分家。国画界有名的大手,一般来说也是书法大师,陈敬之先生就是这么一个书画双全的大师。
卫衍第一次去上课,欣赏了陈大师的大作,就已经拜倒在他的画笔之下了。此时的他,使劲巴拉巴拉地说这个说那个,整个人的表现,仿佛就是俗称的脑残粉。
“不就是会画几笔,会写几个字,这有什么厉害的?我也会画画,我的字也写得不错。”对于卫衍的这种脑残粉丝言论,景骊表示不屑,顺便还要表现一下自己。
“你还会画画?不会是蜡笔画吧?”对于景公子的自夸自擂,卫衍表示不信。
“蜡笔画怎么了?你这是看不起蜡笔画吗?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每次上画画课,都能得小红花的。”景骊用一种很是得意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可得意的。
“不会是老师见你长得可爱,给你的安慰奖吧?”卫衍继续表示不信。
他说景公子可爱是有原因的。他看过景公子的相册,小时候的景公子,长得非常可爱。就算他画得不好,看在他长得这么可爱的份上,卫衍相信老师也会奖励他一朵小红花的。
“你才可爱!我这叫帅气,帅气懂吗?”景骊扑上去,抱住了卫衍,堵住了他的嘴。
幼儿园时候的景骊,长得肯定不是现在这么修长挺拔。那个时候,五短身材的他,眼睛大大的,脸蛋圆圆的,恍若一个福娃娃。
相册里有张景骊穿着红色唐装的拜年照片,真的和年画上的福娃娃很像。
当时卫衍一看到这张照片,就惊呼“好可爱”,萌得心肝颤。结果被照片的主人听到了他这个评价,压在沙发上收拾了一顿,一定要他改口说“帅气”。
在景公子的赫赫淫/威之下,卫衍自然乖乖改口,承认景公子是天下第一帅,不过事过境迁以后,他又忍不住要说可爱了。
当然,自认自己是帅气无双,绝对不是可爱的景骊,肯定是不能容忍卫衍这么说的,见他不肯记住上次的教训,自然要好好教教他,不可以乱说话了。
两个人抱着,折腾了好半天,最后卫衍乖乖投降,承认景公子最帅,永远这么帅,从小到大就是这么帅,觉得他小时候很可爱,肯定是自己眼瞎,需要去医院好好看看眼睛了,景骊这才放过了他。
“说起来,小时候我的蜡笔画也得过小红花哎!”完事后,卫衍躺在景公子的怀里缓神,突然想起了前几日他在景女士面前的胡说八道。
看来,他和景骊在画画上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
“是吗?看来我们很般配!”景骊毫不心虚地下了这个结论。
这么说的他,根本就不顾大部分幼儿园小朋友画画时都得过小红花这个事实。如果这也算是般配,那么这世界上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般配的。
不过,恋爱中的人嘛,别人看着是肉麻,他们彼此觉得是有趣。别人觉得他们傻不拉几的,一点点小事都要纠结不清,他们自己却把种种小事看作天大的事,天天瞎搞还觉得有滋有味。
所以,碰到这种随时随地大撒狗粮的,除了冲上去一脚踹翻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你说得对……我先去洗个澡。”卫衍刚被他折腾到服气,短时间内自然不会去作死,马上对他的话表示了赞同,他缓过了神,跑去洗澡了。
景骊虽然通过不懈努力,成功地把卫衍的注意力转移了,但是这事他心里还是很介意的。因为卫衍念叨那个陈敬之的时候很兴奋,如果是二次元效果图的话,景骊觉得卫衍念叨的时候,眼睛里肯定冒出了无数的小星星。
卫衍这么称赞其他人,景骊就算再想装淡定,也是淡定不了的。
他乘着卫衍去洗澡的空当,偷偷用手机度娘了一下,然后他发现卫衍整个晚上一直挂在嘴边的这位陈敬之先生,竟然不是一个他想象中的糟老头,而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好一个景女士,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嘴上说着什么要让卫衍多学点东西,实际上竟然抱着如此险恶目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景女士的用意。
原来景女士这是想用美男计来勾引卫衍分开他们啊!
景女士果然不是吃素的。
景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如果景女士知道他的想法的话,肯定是要喊冤的。
她真的只是给卫衍介绍了一名书画老师,就算另有用意,也绝对不是她儿子认为的那个用意,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儿子会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飞醋。
不管景女士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被她儿子冤枉的。自认为发现了真相的景骊,就把这件事放在了需要处理事务的最前列。
第二天下午,卫衍再次去上课的时候,景骊马上就提出要和他一起去了。
有他一步不离地守着,他就不信还有人能把这墙角撬走。
景骊心里打着这样的主意,嘴里却轻描淡写地说着,他是闲得无聊,也想去接受一下艺术的熏陶,才想和卫衍一起去这种冠冕堂皇的鬼话。
卫衍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肯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见他要去,误以为是自己昨晚的使劲夸奖才让景公子有了兴趣,既然景公子有了和他一起入书画坑的兴致,他肯定不会反对,反而有了一种与小伙伴一起去上课培养共同的兴趣爱好的欣喜感觉。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去上课的路上,卫衍拿出了陈敬之先生出版的书画集,读画的同时又使劲赞美了一番。
景骊一边开车,一边微笑着听他说话,越听心里越不爽,但是他现在还没有抓到切实的证据,就算想要发作,也缺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
而且,既然那个什么陈敬之走得是成熟睿智明理有修养多才艺路线,他肯定不能反其道而行,让自己在卫衍眼里的形象变成幼稚小心眼乱发脾气。
不就是装嘛,在装腔作势方面,他景骊自认不会轻易输给别人。
所以,就算他越听越想让卫衍马上闭嘴,为了自己的形象,却不得不全程保持微笑,但是心里真的好气。
不过,在他即将气成河豚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
陈敬之先生的住宅位于中心城区的幽静处。
这种地方的住宅,真正当得起寸土寸金这个词,看来这个陈敬之身价不菲啊。
景骊下车后,打量了一下四周,暗暗估算了一下这座宅子的价值,对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对手,警戒级别提升得更高了。
这对手,有钱有才还有颜,景女士为了给他找麻烦,真的是用心良苦了。
他四处观望的时候,卫衍已经上前按响了门铃。
“快进来吧,上课时间要到了。”门开了后,卫衍见他看来看去始终不动弹,忍不住催促了他一声。
哼哼,至于这么着急吗?难道晚见到一会儿就能让你难受了?
景骊心里很不满,嘴里却说着来了来了,整个人依然保持着最佳的风度仪态,坚决不让别人把他比下去。
“这是周奇周师兄,我的基础课程就由周师兄来指导。”卫衍领着景公子,进了某间画室,把里面的一位年轻男子介绍给了景公子认识,“这是景骊,景女士的儿子。”
景骊打着哈哈,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久仰,上前去与卫衍的这位周师兄握了握手,称了称对手的分量。
他已经发现自己想太多了。
就算有着景女士的面子在,但是卫衍只是一个毫无基础的初学者,想让陈敬之先生亲自指导基础课,实在是想太多了,这基础的指导肯定是由陈敬之先生的某位学生代劳了,卫衍与陈敬之先生唯一的接触恐怕就是敬茶的时候了。而眼前的这位周师兄,恐怕才是卫衍接下来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的人。
既然卫衍根本就不可能频繁接触到陈敬之先生,景女士就算有再多的筹谋,也是没戏。以景女士的性子,既然定下了这个计谋,肯定不会出这样的岔子,也就是说,他的真正对手,就是眼前这位周师兄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周奇,心中又开始埋怨景女士了。
哼,长得没他好看,口袋里肯定也没他有钱,这个周奇除了比他多点才艺,还有什么比他强的地方?景女士这是在小看他,还是在小看卫衍?竟然觉得周奇配和他做对手,竟然觉得卫衍会眼瘸到移情别恋一个处处不如他的男人?
周奇同样说久仰,他的久仰这两个字,就比景骊有诚意多了,因为他是真的听说过景骊这个人。艺术圈和财富圈,交集的地方很多,因为艺术这东西,除非是真的有天赋,老天爷赏饭吃,否则的话,必然是有钱有闲的人,才玩得起艺术。
而且就算是那些天才,要将艺术变现,肯定也免不了要和财富圈打交道,所以周奇是真的听说过景骊的赫赫威名。
景骊这人,人生的前半段是众多认识他的小朋友最讨厌的别人家的孩子。他小时候特别聪明可爱伶俐,不管是老师还是家长,都特别喜欢他,时不时夸奖他,经常要把他拿出来与别的小朋友比较,打击他们幼小的心灵,让众多和他同龄的小朋友,恨得只能躲在被窝里咬着被子哭泣。
当然后来,他又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反面例子。因为他的叛逆期,明显比其他小朋友更加叛逆。让从小羡慕景女士有个好儿子的众多家长,终于暗暗得意了一番,觉得自家孩子蠢是蠢了一点,但是至少听话啊,就算叛逆期也不会瞎折腾。
他这样折腾,终于让众多在他的阴影下长大的小朋友松了口气,他们傻是傻了一点,但是他们至少听话啊。家长们再说这个再说那个的时候,他们只要一句他们听话,就能堵住家长们的嘴,顺利报了多年来被家长们与别人家孩子比较的仇,想想就觉得心情愉快。
不过最近几年,他又一次成为了众人痛恨的别人家的孩子。
在众多和他同龄的小朋友还不会挣钱只会啃老,还在自家的地盘上历练扑腾的时候,他已经在一个全新的领域打下了自己的地盘。
虽然不少人觉得,这种全新的行业有很多不确定性,未来会怎么样还很难说,但是现在这个世道,有钱的就是大爷,成功者就是真理,所以,他又一次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让他的同龄人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现在,这个名声显赫的别人家的孩子,出现在了周奇面前,周奇除了说久仰之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