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放心好了,这事,我会和小七好好谈一谈的。”卫泽不假思索就应下了这事。
有些事,他们兄弟俩的确要长谈一番,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而且,卫泽觉得,父亲的话很有道理,不管怎么样,该上的折子就该上,特别是为了日后计,此时该摆出来的姿态,必须摆出来。
就算别人不信,但是有了这个姿态,到了日后,也能重新拿出来翻盘。
如今皇帝正在兴头上,这些事,都不算事,但是到了他日……卫泽想到了年老体衰,人老珠黄这几个词,又想起了小七的面容,心中顿时一阵汗颜。
小七他就不曾有过美色,这色衰二字,此时想着就有点奇怪了。
不过,小七比皇帝年长,年纪渐长是必然的事,到时候,皇帝会怎么对待他,就是一件说不清的事了。
“如此甚好!”卫老侯爷欣慰地看着长子,摸着花白胡须,点了点头。
长子回来了,他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轻了许多。
父子俩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卫泽才告退。这一夜,他就歇在了忠勇侯府,没有回家。
第二日,他就去了兵部述职。
若是以往,兵部对于在外带兵的将领,向来是爱搭理不搭理的,将领们来衙门办个事,兵部的官员们,必然要摆足了架子,才肯撩起眼皮子看他们一眼。
反正,一向只有将领们奉承兵部诸位大人的份,断没有兵部的诸位大人倒过来逢迎将领的理。
不过,卫泽去述职的时候,兵部的人都非常客气,兵部尚书亲自接见了他,接下了他递上去的述职条陈,又好好勉励了他一番,才端茶送客。
兵部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将军,兵部的这些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他的亲卫们,也在兵部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热情招待。
以前他们站在院子里,恐怕都有人嫌弃他们占了地方,这次,在他们将军去见兵部尚书的那会儿,他们这些人,破天荒地有了地方坐,还有小吏给他们送上了茶水。
不过,被人这么热情招待了一顿的他们,却没有轻易被人迷惑,反而很警觉地怀疑了起来。
凡事反常即为妖。兵部的那些大老爷们,对他们这些兵丁,向来不放在眼里,一下子变得这么殷勤,想想就让人觉得心里不安。
“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卫泽对这事也有些奇怪,不过他有今天,是在战场上打拼出来的,这点小小异样,还不能让他轻易动容。
他们说着话,很快出了兵部衙门,没走几步路,就见到一名宫中的内侍骑着马迎面而来。
“中官大人!”卫泽对着来人抱拳行礼。
“征南将军!”来人招呼了他一声,翻身下了马,整了整神色,才说道,“陛下有旨,宣征南将军昭仁殿觐见!”
“臣遵旨!”
卫泽等人跪接了皇帝的旨意,才直起身来,与那名内侍寒暄了起来。
“征南将军请快点上马赶路吧,陛下正等着呢!”那名内侍没说几句,就翻身上了马,催促道。
“有劳中官大人了。”卫泽也上了马,驱马与那名内侍并行,一起向皇宫方向而去。
途中,他以请中官大人赏鉴为名,送了那名内侍一方玉印,那名内侍才多说了几句。
“征南将军请放心,是好事。”什么事,那名内侍没仔细说,实际上,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知道具体的情况。
不过,永宁侯在御前这般得宠,出入宫禁犹如出入自家府邸一般自如,征南将军既然是永宁侯的长兄,就算公事上出了什么岔子,皇帝看在永宁侯的面子上,也会对他网开一面,这么急着召见他,肯定不是要训斥他。
卫泽听他这么说,就没有再多问下去。宫中的那些内侍,就算不知道内情,但是他们看眼色看风向的本领,都是极好的。
他说是好事,肯定有这么说的根据。
他和那名内侍,一边赶路,一边闲聊了几句,一路疾行,就到了宫门口。
他的亲卫留在了宫外,他和那名内侍一路往乾清门而去。
在进乾清门之前,卫泽解了腰间的佩剑,放到了一边,又被守门的侍卫仔细搜了一遍,才踏进了内廷的门。
他跟随着那名内侍,很快就到了昭仁殿。
“征南将军请见!”到了殿门口,领路的那名内侍抢先帮他开口了,算是还他的人情。
守门的内侍一层层传进去,不一会儿,就有宣礼内侍在喊:“宣征南将军觐见!”
卫泽正了正衣冠,才踏进了殿门。
“臣卫泽,叩见陛下,陛下万安!”他进了内殿,不敢抬头,就屈身行了个大礼。
“爱卿平身吧,赐座!”皇帝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没有一丝波动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
“谢陛下恩典!”
卫泽又恭敬地行了个大礼,才从地上起来,小心地半坐在一侧的软墩子上。
“爱卿一路辛苦了,和朕说说南边的事吧。”
“是。”
南边的事,军报上有,卫泽也上过密折,不过有些事,身临其境的人,才有切实体会。
“陛下,臣以为,南夷国朝政腐败,民不聊生,只要再有一场大战,大局可定。”
卫泽如今领着五万多人,守着云州的边境,这些年与南夷国时不时就有争端,而云州的边境,比起当年云城之战来,已经往前推进了几百里。
他能积功升为征南将军,就是因为这些战果。
他身处云州最前线,对南夷国的情况最了解,才有资格这么进言。
“爱卿不用着急,会有这么一天的。”景骊安抚道。
他这些年,一直忙着收权,如今朝局方定,此时他肯定不会轻易离京。而这场大战,他必要身临前线,一举踏平南夷国,才会觉得痛快淋漓。
“是,臣冒进了。”卫泽低头认错。
“爱卿继续往下说吧。”景骊不置可否,又问起了其他的事。
君臣两人,说了说云州的情况,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后,景骊才说道:“爱卿接旨吧!”
卫泽起身,走到殿中,跪了下去,准备接旨。
这道旨意早就拟好了,宣读的是皇帝身边的内侍。
内侍捧着卷黄绫,展开来,高声念道:
“皇帝诏曰:征南将军卫泽,临阵杀敌,屡有建功,朕心甚慰,特复‘忠义侯’之爵,改授‘镇南将军’,钦此!”
“臣领旨!多谢陛下恩典!”卫泽听清了这道旨意,饶是历练了这些年,心中也激荡了起来。
将士们沙场杀敌,以命搏命,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君王酬功,马上封侯吗?
这些年,若说他的心里一点委屈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不过是因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不敢有怨言而已,如今皇帝没有无视他的功劳,终于复了他的爵位,他的心中自是感激万分。
至于镇南将军之职,别看与征南将军只有一字之差,权力和地位却是大大的不同。
征南将军只是一个杂号将军,临时有战事才会设置,受云州知州辖制。而镇南将军,是四镇将军之一,是景军中的最高将领之一了,可与云州知州平起平坐。
比四镇将军更高的是大将军,可统领所有的景军,不过大将军这个职位,不是常设,一般有大战才会设置。而且,几代以来,景帝们为了避免军权旁落,宁愿御驾亲征,亲自统领全军征战,也不会轻授这个职位,已经有许多年无人被授为大将军了。
皇帝如此厚赏,卫泽自然感激涕零了。
“有功当酬,卿与国有功,朕不会亏待卿的。”对于卫泽这般知恩感恩,景骊还是相当满意的。
卫泽的确屡有建功,但是说实话,想要这份杀敌之功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
他肯给卫泽这个机会,是因为他是卫衍的长兄,是因为卫家在意卫衍,从来没想过要去伤害他,不管是当年,还是今日,他们始终站在卫衍这边,绝不背弃。
若卫家对卫衍是另一个态度,他对卫家,自然也要换一个态度了。
一个不能给予卫衍助力,反而一旦有事,第一个就要与卫衍划清界限,驱逐卫衍的家族,他肯定不会去特意扶持。
而且,如果卫泽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该得的,得不到就满心怨言,得到了也不知感恩,这样的人,肯定是没法得到他的赏识的。
不过卫泽多年来的沉稳表现,以及今日的表现,让他相当满意。
“陛下请放心,臣愿镇守云州,报效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卫泽郑重宣誓。
“很好,今日就到这里。朕乏了,爱卿告退吧。”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该赏的也赏了,景骊就让他退下去了。
“臣告退!”卫泽又行了个大礼,才站了起来,一直退出了殿门外,才转身离去。
“恭喜忠义侯!”守在外殿的内侍,知道了里面的事,见他出来,小声地道起了喜。
“诸位中官大人辛苦了。”卫泽摸出了一袋金瓜子,递给了领头的内侍,请他分发下去,算是和他们共享这份喜悦。
这袋金瓜子,他原先是给兵部的人准备的,不过没用上,如今就用在这里了。
当然,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明白兵部的人,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客气了,显然有人早早就知道了这个风声。
如今,朝廷的战事就在南边,他被授为镇南将军后,南边的战事就是由他总领了,许多想要凭军功入仕的人,想要从军,想要建功,就要过他这关了。
这种情况下,有人对他表示善意,是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