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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将军 第34节(1 / 1)

三人垂于崖头,重量宛若巨岩,带得刘向也猝然往前俯冲,他却依然死死抓着不放。他身后的几名手下冲上,将他一把拉了回来,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炽舒手掌血滑,又在挣扎,企图挣脱,无法久抓,刚站稳,刘向便用手下递上的一条用来缚人的铁索,迅速缠绕炽舒手臂,缠死了,令他无法脱开。

崖头下,那一杆连入三胸的箭,支撑不住两个死去的肉盾的重量,二人跟着炽舒在空中晃荡了几下,相继掉落,滚下崖壁,最后只剩还被刘向用铁索缠臂的炽舒。

刘向咬牙,发力收索,要将此人拽回。

这个北狄的六王子,披头散发,胸前冒血,双目赤红,咬紧了齿根,竟呵呵地笑了出来,“好教你魏国的摄政王知道,便是死,我堂堂大狄朝王子,也绝不死在尔等眼皮之下。”说罢举起另手,赫然只见那手握了一柄方才他从肉盾身上摸出的匕首,一刀斩下,一道血冲出,竟斩断了自己这被铁索锁住的小臂,人登时如坠岩一般,滚落下去。崖壁上的碎石窸窸窣窣随他掉落,瞬间,消失不见。

刘向大叫一声,万万没想到这个狄国南王竟狠绝至此地步,眼也未眨,断臂逃脱。

他提着手里那只剩了一截血淋淋手掌的铁索,人僵住,半晌回神,转头,见摄政王走了上来,朝他跪了下去。

“卑职无能,未能抓住人,叫他……掉了下去……”

束慎徽看了眼地上的断掌,行到崖前,俯首望了一眼,道:“罢了,如此狠绝之人,也是少见。掉下便掉下。你带人下去看看便是,情况到底如何。”

刘向听他语气确实没有责备之意,立刻起身,点选了人手。暂无足够长的绳索,便亲自带人,一刻也未停歇,寻着附近落势缓些的崖坡,慢慢下去。

束慎徽在崖头定立之时,陈伦走了上来。

他方才马不停蹄,审讯被制住的四名企图挡道的炽舒的手下。低声说道:“这几人很是顽固,方才施以酷刑,一个都没开口,就是不说王妃下落。看样子,几人当中,是以那名膝盖中箭的人为首。”

束慎徽走了回去,停在那几人的面前。

周围恶犬咆哮,那几人方遭一轮酷刑,个个脸色惨白,却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束慎徽看着当中那个身材最为魁梧之人,忽然道:“本王知道你,奴干,你是六王子炽舒手下的第一勇士。且叫你知道,炽舒王子走投无路,投身悬崖,料是活不成了。本王向来敬重勇士,愿留你性命。你若愿弃暗投明,本王必会想方设法将你一家老小接来,于长安安家。长安之繁华富贵,你前些日应当也是亲眼见过的。你狄国能纳汉人做官,我大魏海纳百川,难道便容不下你们?你意下如何?”

其余几人当中,有人微微睁目,看了一眼对面说话的这个大魏摄政王。面容清和,语气平缓。

奴干眼皮却是一动不动,吐了口含血的唾沫,冷冷道:“两国为敌,我等既落在你们汉人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束慎徽神色不动,看了他片刻,忽然转脸,吩咐陈伦,“既如此,那就如他所愿。切下他头,喂了狗,权且当是为六王子送终。”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依然平和,听着便和方才的劝降没什么两样。

陈伦应了声是,叫了几个自己的手下。几人上前,将捆起来的奴干从同伴当中拖了出来,压在地上。奴干奋力挣扎,破口大骂,一个惯常操刀的武士抽刀,架在他的脖颈之上,从侧颈开始,宛如切割鸡颈,一刀刀地来回抽拉。

如此之酷刑,对于旁观者造成的恐怖压力,犹要甚过凌迟。

血汩汩地从刀口里往外冒。一开始奴干还在咒骂,慢慢地,发不出声音,只剩下痛苦的煎熬之声。便如此,切了来回几十刀,切到一半,人方慢慢没了声息。最后整个头颅被切了下来,提着发髻,扔进了一旁那群正蠢蠢欲动的恶犬中间。几十条恶犬争相撕咬,头颅在地上滚来滚去,没几下便被撕扯得面目全非,极是恐怖。

“如何,你们当中,还有谁愿意再陪六王子上路?”

束慎徽神色平淡,转向剩下的三人,问道。

那三人脸色苍白,相互望了一眼,起先谁也没有说话。陈伦朝方才的操刀武士做了个眼色,武士提着手中血淋淋的刀,上去要再扯出一人。那个被拉出来的人再也绷不住了,陆陆续续招供,将前几日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六王子本是要悄悄走了的,无意获悉王妃人在离宫,便动了念。先前青木原迟迟未能夺回,对他很是不利,他想抓人回去邀功,便跟了过去……他不听劝,紧追不放……王妃在前走了三天,今日追到此处,她应当是上了山,六王子便放火烧山,将她逼了下来,她甚是诡计多端……“

那人一顿,改口,“聪明智慧!我们竟也没能抓住她,六王子反而被她劫持,忽然出来一头猛虎,六王子借机脱身,最后王妃被逼到了崖前,六王子叫她降了,她一言不发,扭过头,直接自己竟就跳了下去,六王子想拽她,却来不及,没有够到……此刻想必应当也是在下面……摄政王殿下饶命……”

束慎徽的脸色越来越是凝重,没等那人说完,回到那道崖头前,俯身望了下去。

陈伦等人急忙跟上,见他神色发僵,双目死死地盯着下面那映不到火光的漆黑的看不见底的谷地,不禁心惊,迟疑了下,劝道:“殿下勿过于忧心,王妃吉人天相,想必……”

“全部人都下去!立刻!务必给我找到她!”

他突然厉声打断了陈伦的话,转身,疾步而去。第38章

陈伦伴随束慎徽多年,见着他从安乐王到祁王再到摄政王,往常无论遇到何等的逆局或是意外,惯常都是举重若轻之态。便是方才的北狄南王,倘若能够生擒到手,将会是一件何等振奋之事,最后失了,他也不过是让刘向带人下去搜索,言语表情,不见丝毫怨怒或是遗憾之色。

实话说,陈伦还是生平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用这般厉声的口吻与自己说话。

不过,陈伦也完全理解。和女将军联姻是件大事,成婚才这么些时候,人若就折损在了他的手里,叫他如何去向姜祖望交待?

他已匆匆去了,陈伦知他是要亲自下去深谷,不敢阻拦,只立刻召齐自己此行带来的人,留下一队人守着,约好讯号,命随时听令而动,叫剩余的全部跟上,暗中再排了几名好手和自己一道,紧随左右。

如此安排,并不是他不信摄政王没有能力独自去应对突变。相反,陈伦深知,他自幼文武双修,如方才竟拉满那张硬长弓,一箭贯穿三人,便是专事弓箭的步弩营里,能做到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倘若早年他如愿去了边郡,而今应当也是一名血战沙场的将军了。只是命运使然,排了另外的位子。他既命定做了今日大魏的摄政王,则就身份重上加重,说与大魏国运相系也非夸大。他是万万不能有失的。原本像这样涉险的事,断然不可叫他躬亲。陈伦既不敢阻拦,便只能尽量安排。毕竟,下面情况到底如何,没下去前,谁也不清楚。

刘向已带着一拨人先行探出了部分的路,往前几里之外,崖势渐缓,可开路而下。另拨人也临时收集到了许多山间老藤,几股搓合,制成藤索,其坚其韧,足以支撑多名成年之人的体重。

崖壁落势虽缓,上面却附了一层又一层的积年滑苔,荆木蔓草杂生,高得没过人顶。百余人分成几道纵队,举着火把照明,以藤索前后相互牵连以防滑落,寻着落脚处,一步步,艰难往下。费了一夜的功夫,临近天明,这才终于下到谷地,迂回找到了那片坠崖的地带。

陈伦紧紧地随着束慎徽,站在谷底,举着火把,四望。

对面山头的火势依然未灭,烟火满天。下来,方知这段崖壁之险,从中段往下,陡然向内凹去,侧看,形状便如一道弯弓,绝壁万仞,在浓烟缭绕的天空之下,望去如若插天,森然压顶。谷底想是亘古便人迹罕至,到处巨木参天,崖壁上藤蔓绕生,一片死寂。

刘向已带人开始进行筛网式的搜索,从最有可能的崖头下方开始,刨地三尺。随后扩大范围。半天过去了,近午,最后只在崖底附近的一株巨木冠盖里发现了枝干折损和周围一些血迹的残留痕迹。随后,又在几十丈外,找到了一片应是被风吹过去的染了血的青色衣角。此外,一无所获。

据那两名侍卫所言,衣色正合王妃出行打猎之时身上穿的衣物。然而却不见人。找不到王妃,也没有那个炽舒的踪影,血迹也不知是谁所留,王妃抑或炽舒?

午,崖头顶上浓烟未散,又渐渐起了云雾,遮岩挡壁,下面光线依然昏暗,空中又不停地簌簌落下随风扬来的被烧过的带着残余热气的草木灰烬,如若雨落。

束慎徽手里捏着那片残衣,脸色绷沉,极是难看。

陈伦压下心中不安,迟疑了下,出言劝,“殿下也勿过于忧心,看这样子,坠落下来,应是受了枝木依托,人应当没有大碍,这是好事。王妃勇武过人,兼具机敏,便是那炽舒侥幸没有摔死,也不会出事……”

他这话听着是在劝摄政王,实际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如此高空坠下,中途任何的身位变化或是风向,都将导致坠落地点的变化。

实话说,古木的树冠托人,便是巧合了。而且,那个人,也未必就是王妃……

束慎徽一言不发。

“殿下!刘将军在前方有新发现!”

忽然,一名士兵奔来相告。束慎徽立刻丢下陈伦,疾奔前去。

谷地里发现了一道地裂,下面一条暗河,水面宽有十来丈,目测水深不浅,无声无息,缓缓潜流。难怪在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就在暗河的附近,带下来的几头细犬又嗅到了几点滴落的残血,冲着河面发出一阵吠叫之声。

刘向将人手分为两拨。一拨循着水流出口方向沿岸搜索,另一拨是熟识水性的,包括他自己在内,总共十来人,从发现了残血的地方下水往前,和岸上一样,同步进行水下的搜索,以防万一。

他领着十来人除去了足靴和外衣,下水,慢慢沿着水流往前,浮浮沉沉。水底暗流涌动,光线阴暗,搜索艰难,稍顷,几个水性略逊之人便有些撑不住了。岸上也无收获。陈伦只略通水性,站在岸上干等,望向摄政王,见他双目落在绿幽幽的水面之上,忽然抬手除冠,解了腰带。他知摄政王水性绝佳,少年野游之时,常常横渡渭水,见状,便知道意思了。

他扑上来,跪了下去,死死抱着他腿:“殿下,万万不可!此处非渭水!殿下千金之体,焉能以身犯此大险?今日殿下你便是杀了我头,陈伦也不敢放殿下下去!”

束慎徽挣脱不出,目露厉色,一脚踹开陈伦,陈伦翻滚,跌坐在地。

“你欲陷我于不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最起码的交待。否则,我以何面目去见姜祖望?”话音未落,一把甩去外衣,纵身一跃,人便入水,消失不见。

陈伦焦心如焚,恨不能自己也跟着下去。从地上爬起来,在岸上紧张地死死守着。见他和水中剩下的人沿着水流缓缓往下,出水,稍事休息,又下去,再出水,再下去,如此往复了十来次,又快半天过去了,天将黄昏,谷底里的光线愈发暗沉,连同他在内,人人皆是筋疲力尽,加上体冷难耐,已不能再持续了,只能陆续停止搜索,上了岸。

他最后一次上来,坐在岸边的一块野石之上,从头到脚,整个人湿淋淋地淌着水,脸色苍白,因了寒冷,齿微微打战。陈伦在他近旁生火取暖,又给他和刘向等人迅速送衣。这时,前头那些去得更远的岸上的人也送来了消息,依然是一无所获。人人心情沉重,屏息不敢发声。

他一言不发,目光凝在那燃跳的火堆之上,一动不动。

陈伦看着他沉重如石的背影,不敢再劝什么,只递上一壶暖过的酒,低声道:“殿下且喝几口吧,权作取暖……”

忽然这个时候,他的耳中隐隐飘入了一道尖锐的响声。那响声极是短促,又极微弱,一声过后,便就消失。他起初以为自己听错。看了眼对面的刘向。见他也突然抬目看向自己,目光犹疑,似乎也是不敢确定,在向自己求证。二人四目相对之时,方才那消失的声音再次入耳。

这一次,声音虽依旧遥远,但却变得清晰而绵长,仿佛一长一短,周而复始。听着,是从被他们抛在了身后的那崖壁的方向传来的。

不但如此,陈伦也辨了出来,竟是……

“鹿哨!”他脱口而出。

这是狩猎之时人人身上必备的东西,或发号施令,或相互定位。如此一长一短之声,正是皇家狩猎行动当中通常用来表示求援的讯号。

坐在石上的束慎徽猛地一跃而起,立着侧耳听了几息,掉头,迈步便向着哨声方向奔去。众人随他,赶向最初的那片谷地,中途鹿哨声断断续续又发了几下,随即消失,再也听不见了。

束慎徽面露焦急之色,发狠,加快,在没有路的谷地那些纵横的沟壑和崖石之间上下纵跃,足步如飞,将陈伦等人尽数抛在身后,赶回到了那片崖壁之下。

他停了下来,微微喘息几口,便就仰面,环顾一圈四周峰峦。周围依旧云雾缠绕,不见天日,他呼:“姜氏!”

他的呼声响在了谷地和山壁之间,嗡嗡回荡,震得那些为避山火逃到此处的飞鸟纷纷从枝木里飞出,在古木顶上振翅盘旋,一阵躁动。

“王妃!”他再呼。

“姜含元——”

他第三次提气,高声呼道。回音过后,片刻,仿佛回应,忽然,竟再传来了一声鹿哨,只是听着细弱,仿佛力气不够,戛然而断。

陈伦刘向等人也追了过来,听到这一声,无不双目放光。

可以确定,这声音就在头顶的上方,发自不知何处的崖壁之上。

“王妃或许应当就在其上!叫人立刻放下绳索,我上去看看!”刘向立刻说道。

“还是我上吧!刘将军你在下守着。”

陈伦年纪比他轻,也知他身上有旧年从军的老伤,这等事,自然不会让他去做。便发了哨,昨夜那些守在上面的人闻音,回以哨音,接着,慢慢地,放下了一道由多股老藤搓成的长索。陈伦正准备着,忽然听到身旁几名手下呼了声“殿下不可”,转头望去,摄政王已将衣摆束起,上前攥住了藤索,试了试受力,双手攀住,纵身一跃,身影悬空荡去,双足便稳稳地踩上岩壁,随即借索,往上攀爬而去。

陈伦先前为了阻他下水,吃了他的一脚,也实是生平头回的遭遇。见他此刻又亲自上了,何敢再多说一句,只得和刘向等人一道紧紧守在下面,仰头看着。他越攀越高,人影入了一团云雾,渐渐消失不见。刘向便继续留在下面,陈伦则匆匆循着下来的路再上去,以备接应。

姜含元确实就栖身在这道崖壁上的一处堪堪能容两个人直立的裂缝当中。

那一刻,在她转过头毫不犹豫跃下滚落之时,她所怀着的决绝之心,令她忽然就想到了母亲当日的心境。为何她宁可带着自己落崖也不肯偷生。换成是她,也绝不愿让自己成为敌人拿来用作羞辱威胁的工具。她的头在下落的快速过程里很快就被一块岩石重重撞了一下,险些当场晕厥,但身体却依然清楚感觉到了被尖锐的崖岩和附生在上的藤蔓锐刺给刮破的疼痛。求生的欲望驱动,她迅速地清醒了过来。

母亲将她极力保护起来,奋力一抛,就是存了她能侥幸活下去的期盼。她也答应了青木营的部下,要回去,和他们同衣同袍,共生共死。还有……

在那电光火石般的瞬间,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大婚之夜,在辉煌得如同白昼的庭燎前,马车车门缓缓开启,那个朝着她伸手,扶她下了马车的男子的脸。

他代表大魏,她嫁给了大魏。

她绝不能就这样死去,令这桩她甘心成全的联姻变成一件怨事。

她从前曾无数次从铁剑崖上纵身跃下的经历给了她今次求生的助力。身体在沿着峭壁快速地翻落,她极力控制它,努力放慢下坠的速度,不让它彻底飞出去。探臂,张掌,用手抓着任何她可以附着的地方,所经过的岩壁的凸出之处,还有附生在上的草木和藤蔓。接连几次失败,就在她感到骤然悬空,就要直坠而落的时候,求生欲望爆发出的强大力量令她成功地抓住了一块凸出的壁岩,扯下了生在上面的一簇经年老藤。藤枝被她带下,随时就要断裂,好在暂时止住坠势,她迅速攀着,终于爬了上去,人贴着崖壁,踩着可以附脚的地方,缓缓移动,最后,在附近找到了这处可以容她栖身的裂缝。

险情过去,她才发现自己从头到脚都受了伤,连那双覆茧的手掌,也是血肉模糊。尤其左腿,有道被岩石划破的长长的伤,正在大量地令她身体失血。她撕了衣服,自己捆扎,手却抖得厉害,以致于连衣角都拿不稳,被崖壁上的狂风卷走了。最后她终于捆扎好了腿伤,用尽全力压着,等到它慢慢止住了血,人已是彻底的筋疲力尽,本就几天没吃多少东西了,加上失血过多,支撑不住。她本是想靠着,稍事休息,以尽快恢复体力,不料一闭上眼,人便彻底地昏迷了过去。

或是有过幼年那段受了母狼哺乳的经历,也或许是她求生欲念太过强烈。她就像是顽强扎根在了地底深处的一株边疆的小胡杨,她绝不轻易死去。她在片刻前慢慢苏醒了过来。腿上的伤口也凝固住了,不再流血。她判断此时已是第二天了,炽舒那一伙人,只要还存有半分的理智,就不可能还会留在这里。

现在她身处崖壁中间,受伤不轻,手脚无力,想靠自己上去或者下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又想到了那夜那笑脸将她牵下了马车的男子。

莫看那夜最后,他恼羞成怒,朝着自己冷淡放话,丢下她走了。但只要获悉她那么多天没有回去,他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现在整个大魏朝,最不想她死的人,应该就是这位摄政王。自己若是死了,他岂非谋算落空,如何和父亲交待?他必然会派人前来寻找。

她想到身上还带着的一枚鹿哨,于是摸了出来,用尽全力,发出求助的信号。这是先前和陈伦永泰公主一道狩猎之时他们告诉她的。

她本想一直吹下去的,但吹了几下过后,发现自己竟然软弱得连鼓足腮帮子接连吹响鹿哨的力气都没了。吹了没几下,她便感到一阵头晕,脖颈仿佛也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了,只能中止,继续养着精神。

她闭着眼睛,微微歪着脑袋,靠在那道崖缝里面,慢慢地,又一阵乏意袭来,再次昏昏欲睡之时,朦朦胧胧地,她好像听到耳边传入了一道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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