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温婉之前来炸皇陵时,便是在东郊,她和陆翊落脚的那间农舍还在,
为了以防万一,温婉让人留下了这件农舍,,这次来,倒是方便了她自己。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处安全屋里的不速之客竟然是自己带来的。
回到屋里,温婉迅速换了一身装扮,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应工具准备出门,
才出了内室,就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
下意识的抽出匕首,却见来人坦然的坐在堂屋中的椅子上,还颇有雅兴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看见温婉的动作,也无所畏惧的道:“别紧张,温大小姐,你的身手我知道,
真打起来,我这身手,都不值得你动手。”
“既然知道,陈公子何故又跑这一趟?”
陈季堂身上穿着黑色劲装,明显是刚卸了甲过来的,
温婉猜测,他应该是在城门口守卫中的一员,只是自己没看到他,
反倒让他认了出来,一路跟到了这里。
陈季堂放下手中杯盏,眼神复杂的打量了温婉良久,
忽然道:“昨晚宫里的事情,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
温婉坦然承认了,她从未想过要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
一时遮掩不过是怕暴露了身份,给接下来的行动造成麻烦而已,
如今她已经出了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陈季堂蹭的站起来,愤怒的瞪着温婉,“我知你与陛下素有仇怨,当初你离京时,
我冒着被陛下责怪的风险放你走,可你既然离了京都,为何还要回来?
你知不知道,陛下若是死了,朝堂上风云际会,又要连累多少无辜人?”
每个王朝的更迭都伴随着尸横遍野,这一点,温婉清楚,陈季堂更清楚,
所以他明知道傅恒不是一个明君,在看到温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质疑出声。
温婉却听得笑了,“连累无辜人?
我连累的再多能有被傅恒炼制成傀儡战奴的那些人无辜?
还有那些被傀儡战奴厮成碎片的三军将士,
还是说在你陈公子眼里,他傅恒和天玄朝廷子民的命就贵人一等,
而靖北大地,辽东、西海各处的军民就活该被傀儡战奴厮杀欺凌?”
“傀儡战奴?”
陈季堂一时怔住,“那不是先帝鬼迷心窍弄出来的东西妈啊?
如何跟三军将士车上了关系,跟靖北和辽东、西海各地的军民又有什么关系?”
一脸茫然的表情看的温婉几乎要以为是自己记忆错乱,
无中生有臆想出了那些残忍血腥的场面,但很快意识回笼,
她忍不住诧异的道:“前方战场上动静闹的那么大,你当真不知?”
陈季堂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错漏了什么,有些急躁道:“你把话说清楚,
我到底应该知道什么,那些傀儡战奴又是怎么回事?”
陈季堂是家中幺儿,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温婉只听他说了三言两语,便知道他对傅恒的所作所为是真的一无所知,
忍不住感慨了句“闭门造车真恐怖,”她对陈季堂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非要杀了傅恒和秦挽裳吗?
我要去个地方,你敢跟我去看看吗?”
温婉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以至于陈季堂这个首辅幺孙连傀儡战奴这种要事都不知道,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若要将傅恒彻底拽下皇位,傀儡战奴这件事绝对要给他们曝光出来。
许是因为温婉之前的救命之恩,又或许是祖父言谈举止间透出的对温婉的欣赏,
陈季堂对温婉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闻言也不做多想,直接问道:“去哪里?”
温婉指了指外面,“温国公府宗祠。”
陈季堂虽然不知道温婉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冒险去温国公府的宗祠,但也没多问,
看着温婉重新把自己化的变了个模样,然后沉默的跟上温婉的脚步。
温婉也不管他在想什么,自顾自问道:“傅恒死了吗?”
她昨晚出手后就立即走了,并未来得及欣赏自己的战果,
听到傅恒的话,还真有些好奇。
陈季堂瞄了温婉一眼,沉声道:“陛下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御医说他本就身有旧疾,
此番受寒过重,怕是命不久矣。”
他说着迟疑了一下,才道:“皇后娘娘中了袖箭,当场身亡,她也是你要杀的目标吗?”
比起在宫里兴风作浪的秦挽裳,元雨薇那个皇后就像一个透明的影子一样,
除了偶尔能听到镇国侯说秦贵妃又怎么对皇后无礼了,
更多时候大臣们几乎是想不到后宫还有这样一位皇后的,可就在昨晚,元雨薇却死了。
温婉脚步微顿,“你确定,死的是元雨薇而不是秦挽裳?”
别的不敢说,她的箭法却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袖箭距离那么近,她怎么可能射错目标了?
陈季堂点点头,又想到什么,“太后娘娘说,是秦贵妃把皇后娘娘推出去当了挡箭牌,
但是秦贵妃不承认,太后娘娘也找不到旁人来作证,双方还在僵持中,
不过以秦贵妃在朝中的人脉和陛下对她的偏宠,这件事到最后,可能还是会不了了之。”
秦挽裳正式进入傅恒的后宫还不到一年时间,
在宫中的势力已然强悍到连元太后都敌不过,温婉感慨她手腕强大的同时却也并不惊讶,
听到陈季堂的话后,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了句,“那可不一定。”
傅恒若是昨晚就死了的话,她可能一时半会儿还真拿秦挽裳没办法,
可傅恒既然活着,那就轻松多了,秦挽裳再厉害,也还是需要一个傅恒帮她撑场子的,
如果有一天傅恒不愿意帮她撑场子了,又当如何呢?
温婉思量着,人就到了温国公府的宗祠附近。
宗祠就在相国寺的后山上,与相国寺隔了一段距离,很是僻静,
平日里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来,然今日,温婉还没全然靠近宗祠,就已经听到了动静。
想到如锦当时说的话,温婉拔腿跑了过去,越靠近宗祠,打斗声就越加激烈,
一把推开宗祠的大门,温婉被里面的场景彻底惊呆了。
只见暗沉的宗祠里,所有的傀儡战奴都像是疯了一般横冲直撞,
而混乱中有一道身影敏捷的躲来躲去,时不时地放出一枚袖箭,
射向傀儡战奴的眉心,期间还有一群大内侍卫模样的人不停的在追杀那道身影,
听到门口的动静,傀儡战奴毫无反应,倒是那些大内侍卫和被他们追杀的人都下意识的看过来,一瞬间,温婉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举起刀的,早就准备好的银针大把大把的撒出去,
举凡眉心中了银针的傀儡战奴全然倒下,
温婉几乎是畅通无阻的穿过了混乱的傀儡战奴群,
一刀劈在那个持剑袭击谢渊渟的大内侍卫肩膀上,刀刃卡在那个大内侍卫的肩胛骨上,
温婉飞起一脚踹开,转身又劈向来人,
谢渊渟见状,二话不说,一首长剑,与大内侍卫厮杀,
一手袖箭射杀这世上仅剩的不分傀儡战奴,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像两个杀人机器一般,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角逐。
谢渊渟不知道是何时来的,一身玄色袍服早就被血染透,
举手投足间透出肉眼可见的疲惫,好在他准备充分,温婉也是有备而来,
两个人对付傀儡战奴没费太多功夫,
只是和余下的大内侍卫厮杀的时候,费了些功夫,杀尽最后一个大内侍卫,
谢渊渟踉跄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温婉伸手去扶他,非但没能扶起来,
还被带的跌倒在了地上。
彼时她才发现,宗祠里每一块灵牌前的香烛都被点燃了,供桌上还放着全新的祭品,
尚未回神,就听谢渊渟充满了疲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是不是只有与你死同穴,你才会记起身边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才不会遇到事情后,一次又一次的将我抛下,然后一个人去拼命?”
宗祠里昏暗的很,谢渊渟说这话时又低着头,
温婉看不清楚他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以什么心情说出的这些话,
因为连她自己也才发现,她根本不具备爱人的能力,
在靖北的一年,她以为她已经摆脱了前世的种种厄运,可以重新活过,
可就在那日,如锦告诉她傅恒竟然丧心病狂的将温国公府宗祠当成了炼制傀儡战奴的基地时,一瞬间涌起的暴虐连她自己都吓到了,
那一刻,她竟然生出了大开杀戒,与所有人同归于尽的想法,
之后的几天,即便温婉刻意控制,那种想法还是愈演愈烈,
让她不敢再在亲朋好友身边待下去,战事大定后,就惶惶然离了京都,
一路隐藏行踪,没被人找到,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与谢渊渟不期而遇。
她长久的沉默让谢渊渟误以为是拒绝,他自嘲的笑了下,以长剑为拐,
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语气艰涩道:“你若是不想嫁我,我不逼你就是,
左右国公爷的孝期还有将近两年,若是届时你还不想嫁,我们另做打算,
不要再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好吗?
我……秋姨他们,会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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