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向沉的车就停在公寓楼下,单手支在窗口,指尖夹着一支烟,一口接一口的吸着,车里满是烟味,他却浑然不觉,目光闲散着,不知在看向何处。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路灯灯光打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衬得他一张脸格外的阴沉,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了他拥有一张无可挑剔的英俊的脸。
胡杰那件事到了今天,已经大概有了定论。
酒后醉驾,无关蓄意谋杀。
这个结果,有人喜有人忧,对傅向沉来说倒是并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在胡杰喝了酒的情况下,想要判定为蓄意谋杀确实又难度。
再加上若真是有意谋杀,又怎么会让人抓到把柄,必定事先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自上次去见过孟昭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听林淮说,孟昭仍旧住在自己开在酒店的长包房,像是过往那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留在他身边?他的心思,早在上一回就已经同她讲得十分清楚了。
还是,她非要挑战他的耐心不可?
烟头燃尽,他不耐烦地丢进烟灰缸里,抬头看去,盛晚公寓是暗着的,灯没有亮,说明她出去了,但这种时候她能去哪里呢?
她的情绪一直没法得到好好的控制,他想陪着她,和她一起好转,看着她的病情一点点好起来,可她再也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傅向沉揉了揉眉心,正当他疲惫不堪时,公寓的灯忽然亮了。
他怔了怔,方才他一直都在车里,并没有看到盛晚进去的身影,莫非……她一直都在家里,只是没有开灯而已?
他的心一下又揪了起来,是不是又碰到了什么让她感到不高兴的事情,所以她才会那么依赖黑暗?
以前就是这样,她只要一遇到不高兴不顺心的事情,就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房间遮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点亮光,她就那么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静静地思考着问题。
傅向沉一直觉得她的这个习惯不天好,试过好几次想帮她改掉这个习惯,但都是徒劳。
有些习惯是从小就养成的,想要改掉,谈何容易?
傅向沉想了许久,终于还是上了楼,明明有钥匙,却还是耐心地轻轻敲了敲门,他不确定盛晚会不会来给自己开门,也做好了她不愿意让自己进门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门开的比他想象中的要早许多。
盛晚见到他时,脸上没有过多惊讶,好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来,因此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又走了回去。
他们之间的这种相处,既陌生又熟悉,傅向沉不是不会应对这种关系,只是要和她这种生疏,他想来还是觉得有些问题。
他忽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强行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盛晚的脸色依旧很白,光是看进她的眼睛里,傅向沉就已经有些于心不忍了,原本想说的那些话,须臾之间通通就又说不出口了。
盛晚静静地等着他开口,自从她搬回来这里之后,他每天都会来,有时候会在客厅的沙发上过夜,有时候为她带来了晚餐,坐一会儿便走,他们的关系变得十分生疏,而盛晚,一次也没有吃过他为她准备的饭菜,就算是他亲手做的,她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悉数都倒进了垃圾桶。
他们都明白,因为那个本可以平安降临到这个世上的孩子突然的离开,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即便是从前,两个人谁不是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段感情这段婚姻呢?
可是倒头来,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悔意和渐渐陌生的两个人。
他不开口,反倒是盛晚先开口了,笑了笑,说:“你每天都到这里来,我倒没想到从前那么忙的傅总,现在又是如何腾出时间来的?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因为忙,我们甚至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因为忙腾不出时间,只是因为要见的人不重要,所以不必费心腾出时间。”
她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傅向沉的心里,让傅向沉的心越来越慌乱。
他觉得,盛晚正在一点一点地远离自己,他心里明明知道,却做不了任何来挽回。
“盛晚,不能重新开始吗?”
“你问问那个死去的孩子,可以回来吗?”
她淡淡地看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他却无法在她的眼睛里找到昔日的神采,他从前喜欢看她的眼睛,因为不管在任何时候,她笑起来的时候,眼里的那些天真和欢愉都是真的。
尤其是最初,她装疯卖傻时,他始终记得她那双眼睛很水灵,仿佛会说话一般的灵动。
可是倒头来,却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会再原谅他了。
傅向沉的心里,忽然之间便闪过了这个念头,就真的什么都不敢做了,哪怕是再靠近她一点,都要变得小心翼翼。
明明从前是那么亲密无间的关系,一眨眼之间,什么都没有剩下,他们的过去,直到今天,像是变成了一场可笑的笑话。
盛晚轻轻将手从他的手里抽离出来,靠在身后冰凉的墙壁上,看着他问:“那个卡车司机,有结果了吗?”
她这么不咸不淡地问着,从容不迫地看着他,让傅向沉瞬间了然,她已经知道了结果。
明知道这样,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是想看看他会不会对她说实话吗?
傅向沉低头,自嘲地笑了起来:“晚晚,你难道觉得,我有本事改变结果吗?”
盛晚也跟着笑:“傅总的本事,我向来都很知道,如果你真的要一个人有事,那个人不会平安无事,傅向沉,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真的在意过?”
傅向沉的手段,海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偏偏,眼前的这个人,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已经定下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