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芷兰今日一袭海棠色衣裙,瞧着甚为明艳,她扭头看着表妹,低声道:“表妹莫要胡说,背后岂可乱嚼舌根?”
丁芷兰说完,才朝前看了一眼,好似这才瞧见沈娇。她惊呼了一声,脸上带了一抹自责,瞧着极其羞愧,“表妹年龄小,口无遮拦,污了二表嫂和县主的耳朵,当真是抱歉,竟让你们听到这等话,是我管教不利,望二表嫂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她年幼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
丁芷兰的表妹,秦瑜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刚刚分明是表姐表现出了对沈娇的不喜,她才投其所好,多骂了沈娇几句,谁料,来到正主跟前,表姐竟将一切过失都推到了自个头上。
秦瑜心中不忿,却不敢吭声,只颤巍巍地待在原地,说人坏话,被正主听了个一清二楚,她自然是万分尴尬,见裴珠脸冷成这样,她腿都是软的。
毕竟京城谁人不知,裴珠不是个好惹的主儿,静敏公主那般嚣张,遇到裴珠时,都会有所收敛,她哪里敢招惹裴珠?
不等沈娇说话,裴珠就抬了抬下巴,冷声道:“好一个年龄小,年龄小就可以口出恶言,重伤旁人吗?她也快及笄了吧?哪里小?丁姑娘既不会管教,我就替你管教一下,来了皇宫竟也满嘴污言,当真是不知所谓,嬷嬷掌嘴!”
裴珠话音落下后,她身边的嬷嬷就上前了一步,狠狠打了丁芷兰的表妹一巴掌,这一巴掌并不轻,听着都带响。
一掌下去,秦瑜的脸就红了,五个手指印十分明显。
她一掌打完,见裴珠没有喊停的意思,就继续扇了下去,五六巴掌下来,秦瑜的脸就红成了一片。
她疼得眼眶都泛了红,见裴珠正在气头上,连求饶都不敢,只讷讷站在原地,接连挨了几巴掌。
瞧见裴珠说掌嘴就掌嘴,半分面子都不给自己留,丁芷兰脸色难看至极,压根没料到裴珠竟然会如此护着沈娇。
她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劝道:“如今毕竟在皇宫,事情闹大了,若是传到皇后耳中,终究不妥,县主给我一个面子,让嬷嬷住手吧,回去后,我自会让舅母好好教她。”
她这几句话,虽放软了腔调,话中“让舅母好好教她”这几个字,摆明了是在指责裴珠,怪她越俎代庖,认为她再是县主,也不该动手打人。
裴珠看都没看丁芷兰,完全将她晾在了一旁,她没发话,嬷嬷自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一掌又一掌扇向秦瑜。
见裴珠竟是完全不给自己留脸面,丁芷兰不由咬了咬唇,面上也闪过一抹羞恼。
秦瑜脸颊火辣辣的疼,耳朵都嗡嗡作响,她还是头一次挨打,只是挨了几掌,就有些受不住,偏偏很怕裴珠,连还手都不敢,忍不住哭着求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胡言乱语,说错了话,县主饶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县主了,饶我这一次吧!”
她哭得鼻涕都流了出来,瞧着好不狼狈,说完就直接跪了下来,脑袋深深埋了下来。
裴珠冷声对秦瑜道:“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秦瑜怯生生看了沈娇一眼,又赶忙道了歉。
沈娇有种在看大戏的感觉,瞧见秦瑜又在磕头,她心中只觉得腻味,当真是狗仗人势,欺软怕硬。
她勾住了裴珠的手,“走吧,因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裴珠扫了她一眼,见她如此沉得住气,不由摇了摇头,随着她走了,她们走后,嬷嬷才停手。
望着她们招呼都不打,就离去的背影,丁芷兰脸色冷得吓人,眼底也闪过一抹狠厉,她还从未被人这般无视过,只觉得难堪极了。
等嬷嬷也离开后,秦瑜才哭着爬起来,她脸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拿火烤了似的,疼得都不能碰,一张脸虽然还没肿起来,却红得瘆人。
丁芷兰扫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分明是瞧不起她磕头求饶时的卑贱模样。她父亲官职虽不高,好歹也是正五品官员,竟因害怕裴珠,吓成这样。
丁芷兰只觉得丢脸极了,见她脸色冷得瘆人,秦瑜讪讪跟在她身后,连哭都不敢哭了。
沈娇和裴珠回到席位上没多久,丁芷兰和秦瑜也回去了,见她眼睛红通通的,脸颊也红得厉害,离得近的都瞧出了不对,这个模样分明是挨了巴掌。
清楚她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秦瑜的母亲脸色十分难看,因着是在宫里,她也没好多问。
宴会差不多散场时,已经快要申时了。
这时,秦瑜的脸也肿了起来,瞧着甚为吓人,皇后也瞧见了她高高肿起的脸,虽然不记得她是谁,见她与丁芷兰站在一处,便清楚她肯定是丁家的亲戚。
皇后关切地问了一句,“脸是怎么了?怎么肿成了这样?”
秦瑜还从未与皇后说过话,连忙跪了下来,人都快抖成了筛子。
裴珠是康王的女儿,一出生就被封为了县主,等到出嫁时,肯定会被封为郡主,她又时常入宫,是皇后看着长大的,秦瑜就算再蠢,也清楚,皇后不可能为她出头,若说是裴珠让人打的,皇后肯定会问一下缘由,说不准会再次惩罚她。
她哪里还肯再当众出丑一次,连忙讷讷道:“回、回皇后娘娘,臣女是、是不小心吃错了食物,过敏所致,谢娘娘关怀,臣女无碍。”
皇后闻言,眼眸微动,她自然瞧出了她这张脸,不像是过敏所致,不过正主都这么说了,皇后也懒得过问,道:“那就让太医给你看看吧。”
秦瑜的母亲,连忙谢了恩,自然不敢劳烦太医。
皇后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让众人都回去了。
裴珠和沈娇也一起退了出去,赵紫璇坐在她们不远处,也跟着一起离开了,出了荣华殿,赵紫璇才松口气,蹭到了沈娇身边,小声与沈娇嘀咕道:“她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吧?都被打成这样了,定然是背后乱嚼舌根了。”
赵紫璇参加过不少宴会,对丁芷兰这个表妹自然有点印象,她明明是丁芷兰的嫡亲表妹,不过是身份低点而已,在丁芷兰面前就卑躬屈膝的,嘴巴也臭得很,没少说人是非。
赵紫璇性子大咧成这样,都觉得她早晚会被人收拾,果不其然,这下被收拾了。
因着还在宫里,沈娇也没细说,只点了点头,赵紫璇瞧见她的神情后,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出了皇宫后,赵紫璇就连忙追问了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沈娇将事情大致与她说了一下,赵紫璇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冷声道:“怎么不掌烂她的嘴,太便宜她了。”
沈娇就猜她会是这个反应,心中软成了一团,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赵紫璇又骂了秦瑜几句,才道:“县主倒是个可以深交的。”
赵紫璇原本还以为裴珠很难相处,几次下来,发现她也就瞧着高傲点,其实人还不错。
此时,傅氏也知晓了女儿的所作所为,见她竟是得罪了裴珠和沈娇,她的脸不由有些白,沈娇再不济,也是陆凝八抬大轿抬回韩国公府的,哪里轮得到她置喙?
见她的脸肿成这样,傅氏又心疼,又觉得她活该,“早就告诉过你祸从口中,你怎么就不能长点心眼?丁芷兰再喜欢陆凝,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犯得着去作践沈娇?今日就算县主不在,以沈娇的身份,想打你你也只能受着!你怎么就不能聪明些?”
秦瑜捂着脸哭了起来,“你作甚也怪我?还不是你和父亲让我好好哄着表姐?我不那么说,她能高兴?谁知道沈娇和裴珠也离席了!表姐肯定知道,就是她率先提起的沈娇,如果不是她开了个头,我怎么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她肯定是故意跟在沈娇身后离席的,可恨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她定是想借我的嘴,给沈娇添堵!真是我的好表姐,坏事全让我做了,她却在那儿充好人,真是恶心人!”
傅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许她再说下去了。
秦瑜的脸本就肿得厉害,被母亲一碰,更是火辣辣疼了起来,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呜呜了两声。
傅氏这才松手,冷声道:“少说两句吧,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埋怨她有什么用?等会儿跟我去韩国公府道歉去!”
裴珠向来懒得多管闲事,今日这般维护沈娇,就说明了韩国公府对沈娇也很重视,万一这话传到陆凝耳中,惹他不悦,自然是得不偿失,回府后,傅氏就让人备了厚礼,带着秦瑜,登门致歉去了。
秦瑜原本还不想去,被母亲狠狠瞪了一眼,才老实跟上。
沈娇才刚回到骊水堂没多久,就听白芍说,傅氏带着秦瑜亲自登门了,已经去了曾氏那儿。
白芍看着虽然温温柔柔的,好似很好欺负的样子,实则一向能干,不知不觉间,她便笼络了许多韩国公府的丫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给她报信了。
她如今就算处在骊水堂,都能得到不少消息。
沈娇看得叹为观止,没过多久,曾氏身边的人,就过来喊她来了,让她过去一趟。
此刻,傅氏正陪着笑脸。
曾氏神情淡淡的,她毕竟是国公夫人,其实完全可以不见她们,不过是听说她是来向沈娇道歉的,才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这才将人喊了进来。
听说秦瑜是骂了沈娇后,她眼中的笑都有些压制不住,再看向秦瑜时,都觉得她这个猪头脸,也没那么丑,“你怎么说的她?”
秦瑜哪里还敢重复,站在一旁活像个小哑巴,唯有一张脸涨得通红,还以为曾氏是气糊涂了。
见女儿被吓住了,傅氏连忙打圆场,说尽了好话,也没换来曾氏一个笑脸,沈娇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曾氏没听到想听的,自然不快,傅氏哪里猜得到她的心思,在傅氏眼中,沈娇毕竟是曾氏的儿媳,她被欺负了,意味着韩国公府也失了脸面,她此刻便一直在骂秦瑜,将沈娇也快捧到了天上,只说曾氏好眼光,选了这么好的儿媳。
曾氏本就觉得堵心,越听越觉得堵得慌,也没个好脸。
她越这样,傅氏越小心翼翼的,瞧见沈娇后,就连忙道了歉,姿态放得很低。曾氏没让她多留,随便说了两句,就让丫鬟送了客。
傅氏走前硬是将礼盒留了下来。
等傅氏母女走后,曾氏才看向沈娇,似笑非笑道:“头次入宫就遇到这种事,也不知该说你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她备的礼,你拿回去吧,权当补偿了,不疼不痒挨了几句说,能有这么多补偿也算不错。”
沈娇就猜她说不出什么好话,哪怕有时觉得她也挺可怜,沈娇却也懂了“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只是笑了笑,“表妹已经帮我出过气了,哪还需要什么补偿?骊水堂什么没有,我也不稀罕这点东西,劳烦母亲让人直接丢出去吧。”
曾氏眼睛眯了起来,神色间已经带了不悦,只觉得她态度有问题,清楚她定然是被陆凝带坏了,曾氏脸色有些难看。
沈娇冲她福了福身,“若是没事,儿媳就先退下了。”
沈娇说完,也直接转身离开了,上一世她没少受曾氏的气,那时,总觉得她是儿媳,理当忍让,此刻,沈娇却明白了,对曾氏这种人,就不能太软,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她觉得你好拿捏。
她走后,曾氏气得又砸了一个杯子,忍不住骂道:“一个二个的,都是来讨债的!我欠了你们的不成?什么东西!”
沈娇隐约听到一些动静,她脚步顿了顿,没理她,垂下眼睫,径直走了出去。
回到骊水堂后,沈娇便让丫鬟备了水,想好好泡泡澡。
今日入宫,虽然没发生什么大事,她的神经却一直紧绷着,这会儿便觉得有些疲倦,白芍帮她宽衣时,才发现她腰间多了一枚玉佩,这玉佩瞧着甚为精致,她好似在陆凝身上见过,白芍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也没有多问。
沈娇顺着她的目光,也瞧见了这枚玉佩,她拿在手中又把玩了片刻,才搁到桌子上。
陆凝回来时,夜色已经深了,沈娇早就歇下了,只不过,她依然惦记着宫里的事,这会儿还没睡着。
陆凝掀开被子时,才发现,小姑娘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盯着某一处出神。
陆凝修长的手指拂过她漂亮的眉眼,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将人搂到了怀里,“怎么还没睡?在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尽量十一点前更吧,最近肩膀疼,更新有些慢,大家谅解一下,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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