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锦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贸然上前。
她看到了一颗破碎的水晶之心，即使她不知道林正南看到了什么。
重剑和花剑被他拽着，池锦甚至可以看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空旷阴暗的地下室，林正南像果香太过浓郁，以至于酿出酒气的腐烂果实。
他指尖剧烈地颤抖，尝试用肌肉记忆刺出一剑。
“哐当。”重剑又一次摔到地上，刺耳的金属声凌迟着少年的心。
池锦看着他自虐般的又一次捡起来，然后掉落，再捡起来，反反复复直到颓丧地歪倒在地。
他很清醒，从出了车祸到现在，林正南一直都是清醒的。
昔日的天才击剑运动员在清醒地堕落。
他喉结费力地滚动，压抑的嘶吼让池锦皱紧眉头。
为什么不能等等呢，命运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将他的情绪拖进深渊？
池锦微不可闻地叹口气，脚步沉重地走过去，治愈技能虽然日渐稀薄，但至少还需要两天半，林正南的双腿才能恢复自觉，尝试站起来。
“哥哥。”她蹲下来，朝着他伸出手。
少女白嫩的手心立刻浮现出鲜红的指痕，池锦突然有点庆幸，还好之前把他指甲给剪了。
林正南毫不收敛他的力度，抠伤了她的手心，鲜红的血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油皮。
他突然低低地笑出声，“赌约结束了，你该滚了，我不陪你过家家。”
林正南冷淡地甩开了她的手，握住轮椅的扶手，勉强撑起身体，坐回去。
他甚至没有过多地发泄自己的绝望，选择再次冰封。
池锦没追上去，手心火辣辣的疼，她吹了吹伤口，眼圈不争气地红了。
她站在潮湿的地下室，把林正南的佩剑和护具整理好，摆放到他可以够到的位置。
“清涟，他会记得这些位面发生的事吗？”她的嗓音有些飘忽，极力压抑这些脆弱不堪的委屈。
池锦是冷静的，是矜傲的，她眯了眯眼，没有放任自己沉沦。
系统空间里，清涟沉重地点头，默默给焰点了一炷香。
他都可以预料到焰在这个位面的灵魂碎片，以后后悔的样子了。
好在池锦很快就收敛了外溢的情绪，黑白分明的眼眸再次恢复平时的浅淡。
她走出出，把地下室的门关上。
一连三天，两个人都互相无视对方，池锦照常训练，抽空会感知一下治愈技能的稀释度。
夏季悄没声地过去，秋天的红枫占领了校园，池锦穿着白绒绒的针织衫，抱着奶茶在小路上散步。
她吸了吸鼻子，在路的前面遇到了同样在牵手散步的许婷婷和林辰。
许婷婷看了眼池锦红扑扑的脸颊，皱起眉，“你是不是换季感冒了？”
池锦蓦地一愣，难怪最近几天都没什么食欲，她很少生病，完全没把四肢无力往这种小病上想。
“可能吧，我放学去看看。”
“不行。你现在就去，校医还没下班。”许婷婷开口，不容拒绝，直接松开林辰，拉着池锦往校医院走。
池锦扁着嘴，“那学姐帮我给吴老师请个假好不好？”
“林辰。”许婷婷眼睛都没抬一下，使唤林辰跑一趟。
林辰认命地挠着后脑勺，拿着校医开的证明，跑去吴翡的私人办公室。
校医是个慈祥的老爷爷，给池锦开了药，还贴心地放了一袋奶贝。
“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啊，劳逸结合，不能累倒了。”
池锦声音闷闷地应该声。
她现在明白自己为什么生病了，一边又要感知治疗进度，又要准备洛神赋的舞蹈考核，来来回回，正值换季，就感冒了，甚至有点低烧。
池锦被许婷婷留着一起吃晚餐。
林家，林正南一个人在餐厅里坐着，密绣的眼睫时不时颤一下，瞥向门口。
盛夏已过，庭院里的栀子花也都凋谢得七零八落。莫名透着浓浓的萧瑟感。
“终于走了吗？”林正南喃喃自语，喝完汤，说不清为什么有点失落和烦躁。
出差的林父林母却在今天回来了，夫妻俩看到家里只有林正南，林母先问出口，“正南，小锦呢？”
“不知道。”林正南语气冷硬，她去哪儿，他怎么可能知道。
林母看到儿子这样，就知道两个孩子闹别扭，她叹了口气，侧过身给池锦打电话。
林正南却没急着回房间，百无聊赖地坐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本杂志心不在焉地看。
可惜林母没有开免提的习惯，林正南只能依稀听到池锦软绵绵的嗓音。
“小锦生病了，被她朋友带着一起吃晚饭，估计晚上不回来。”
林母挂断电话，夫妻俩这才放心，收拾起衣服来。
两人钻进卧室，悄悄联系罗伯特医生。
本来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没想到罗伯特却带来了意外之喜。
“林先生，林女士，这是好消息，我们发现林小先生的脚部神经在生长愈合，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林母惊喜地捂住嘴，差点叫出声，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在对面眼里看到了欣慰。
“好好，谢谢您！”
罗伯特医生轻轻啧了一声，决定实话实说，“我和助手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而且最近林先生并不配合治疗，这是他的功劳，也许还有那位东方少女的帮助。”
大多医学奇迹，起到主要作用的并不是医生，而是病患或者病患周围的人，人的情绪对治疗效果有很大的影响。
林母连连点头，她私心是很喜欢池锦的，小姑娘才到林家多久啊，正南的腿伤就开始愈合，一定是他们正南的小福星。
池·小福星·锦一脸扭曲地拒绝酸苦的药汁，试探着跟校医爷爷商量，“能不能换胶囊啊？”
校医爷爷笑眯眯地摇头，“西药见效快，但劳累过度还是要靠中药好好调养啊。”
拗不过爷爷的好意，池锦选择一口干，软嘟嘟的小脸都皱成一团，好在许婷婷给她买了一袋柠檬糖。
池锦咬着柠檬糖，含含糊糊地道谢，“谢谢学姐。”
许婷婷瞥她，又瞥一眼，最后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
手感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