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柔首先回神,重新调整好神色。
何妍雅也暂且停止疑惑与惊讶,迟缓地走到她的面前。
两人皆不做声,静默以对。
好半响,秦雪柔先发话,“请问……有什么事吗?”
何妍雅略微一怔,如实地应,“我……我来找赫老大的!”
找云赫?难道她不知道云赫已经死了?自己要不要告诉她?或者,让小雄来说。秦雪柔思忖着,而后拿起话筒,拨通小雄的内线。
小雄很快赶来,见到何妍雅,先是一愣,随即不由分说地拉起她。
他此举,马上引致何妍雅的不悦,“喂,你干嘛抓着我,赫老大呢,我要见他!”
小雄不语,不顾她抵抗,对秦雪柔交代一声后,将她带了出去。
目送着他们扭扭捏捏的身影逐渐消失于门外,秦雪柔眸色开始沉了下来。还记得昨天,她问小雄为什么那些股东尚不知云赫的死讯,小雄的解释是以免弄得人心惶惶,惹来意外,最主要的是,股东们一旦知道云赫不在人世,更不会接受她成为代理总裁。
接着,她又问他,为什么这般笃定她会答应他的建议,但他不再回答了,讷讷笑着,然后继续自顾说着计划,他说再等几年,待她在公司站稳脚了再公开云赫的死讯,届时就不用担心引起混乱。
对于他的解释,她虽不说什么,其实内心依然残留怀疑。
云赫他……真的死了吗?当时由于一心投放在蓝隽身上,加上自个强迫别去关注他的事,因此尽管得知他的死讯,她也只是每天过得混混沌沌、神思恍惚甚至乎……悲痛哀伤,却从没想过深入去了解怎么回事,连他后事也毫不过问!
想着想着,她不禁想起昨天那个男人,即便嘉嘉不断地跟她说认错人了,可她的心始终无法趋于平静,昨晚还对着那叠本该烧掉的日记一宿不眠!
“叩——叩——”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中断了秦雪柔的沉思。何妍雅回来了,样子已经不同方才,俏丽的脸庞此刻布满哀愁。看来,小雄已经讲某件事告诉了她。
步履沉重地,何妍雅再次来到办公桌前,先是对秦雪柔静静注视了一下,随即,缓缓道出,“对不起!”
秦雪柔顿觉愕然。
“六年前那场婚礼,我答应赫老大的时候没想过事情会演变得那般严重,没想过给你的伤害那么大,对不起!”何妍雅继续道歉,整个人更加内疚。
秦雪柔恍然大悟,面部轻微的抽了一下。
“六年前的某一天,赫老大突然跟我说,他要教训一个女人,需要我配合他,还不准我过问。和他认识多年,也多次与他搭档,我习惯了他的霸道和执意,因而尽管我心中困惑万分,却也默默听从他的安排,直至我被莫名地换上婚纱、被他带到酒店时,才隐约明白怎么一回事。曾经,他对付过不少敌人和仇家,但都仅限于男性,而你,属于第一个女性。我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愤怒和痛恨令他破例去这么残忍无情地对待一名弱女子,我只知道,看到你悲痛欲绝、口吐鲜血地倒在地上的瞬间,我后悔答应了帮他。”愧悔和歉意再度爬上何妍雅姣美的容颜,当初那一幕令她印象深刻,以致多次忆起,每一次都给她带来浓浓的同情、愧疚和怜悯。
往事不堪回首,随着何妍雅的阐述,秦雪柔已经不受控制地回忆过去,再一次体会到曾经的撕心裂肺和痛彻心扉。
“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却彼此折磨和伤害。赫老大的报复计划成功了,但我看不出他有半点高兴和开心。整整一个下午,他呆坐在家中的沙发上,面色格外的深沉,不停抽着烟。我试着问他,既然爱你,为什么要伤害你。起初,他对我视若无睹,直至我反复追问,令他不耐烦了于是对我咆哮出来,叫我别多管闲事,他还叫我……滚!”何妍雅稍作停顿,按住心中的激动和气恼,“想我长这么大,从没人敢大声对我说话,他是唯一一个!当时,我气得几乎要爆炸,也对他狠狠痛骂一番,收拾行李准备提前回去美国。收拾好一切后,我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又开始于心不忍了。我清楚,如果就这样扔下他不管,任他继续自个窝在屋里纠结,他肯定会出事,所以,我还是厚着脸皮叫他送我去机场,希望此去一趟,能扫除他心中的郁结和憋闷。”
秦雪柔已从悲苦画面中出来,转入了何妍雅的诉说世界。
“他好不容易答应了我,谁知在楼下,碰到了你大哥,得知他是来替你出头的,我第一反应便是劝你大哥离开,可他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最后,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你大哥因为蓄意伤人罪而坐牢!”
“那都是他害的,是他这没人性的魔鬼害的!”想起大哥所受的罪,秦雪柔悲愤乍起,一簇火苗在眼中攒动。
何妍雅内心微微一叹息,为云赫辩解,“或许,你觉得他很无情,很冷酷甚至禽兽不如,但那就是他,他眼里容不下一丝背叛,容不下半点伤害。”
他容不下背叛和伤害?那别人就可以吗?自己和家人就活该被他所伤吗?秦雪柔更加愤恨,所有的一些个情意,也随之消失。
何妍雅不觉更加为云赫捏把汗,沉吟数秒后,开始娓娓道出云赫的某些悲惨童年,“三岁的时候,他随母亲去美国。本来,伯母带了一笔钱过去,可惜被一自称是老乡的人骗走了,一夜之间,他们变得一无所有。不得已,伯母只好给美国人当保姆。一贫如洗的中国妇女在美国当保姆,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可想而知他们的生活有多辛苦和不堪。那家人根本不当他们人来看待,使唤伯母就像是在使唤一个奴隶。这些,赫老大都看在眼中,最后忍无可忍,打了那家的孩子,最后的下场是,他和伯母当场被扫出人家的屋门。”
像变魔术似的,刚刚才在秦雪柔心中燃起的悲愤很快又熄灭,只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人,曾经在一张相片中看到的某个温柔美丽、娴淑慈爱的妇人。
“不敢再做保姆,伯母于是找了钟点工做,餐厅啊,加油站啊,甚至……街道清洁工和摆地摊,反正能赚到钱的活儿,伯母几乎都做过。由于生活潦倒和超负荷的劳动,短短几年之间,美丽的妈妈逐渐变得消瘦枯黄。”
“她……其实可以试着找个当地人嫁了。”秦雪柔忍不住插了一句。从相片上看,他母亲长得很不错。
“是的,为了赫老大,伯母也曾谈过几次对象,但后来也是因为赫老大,通通都吹了。赫老大根本不喜欢伯母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他认为那样的话妈妈就被人抢走了,不再属于他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何妍雅忽觉口干,于是对秦雪柔说了声抱歉,走向旁边的饮水机,自顾倒了一杯水,边喝边回到秦雪柔的面前,一切动作非常自然,压根忘了如今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是秦雪柔,而非她的赫老大。
对此,秦雪柔也略感古怪,却也不说什么,乌黑晶亮的眸子期盼依旧,等待着她往下说。
喉咙得到滋润,何妍雅继续往下说,“他10岁那年,伯母被一餐厅老板多次性骚扰,于是告诉那老板的妻子,谁知道,结果被老板两公婆反咬一口,说她勾引老板,还不让她在餐厅工作,连那个月的工资也不给!云赫知道后,将那老板痛打一顿,幸亏没有留下证据,他才不至于被告上法庭。街坊都认为赫老大是个坏孩子,私下里传谣伯母为了赚钱到处勾搭男人,生出赫老大这个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的杂种,他们还教自家的孩子别跟赫老大玩耍或接触,免得降低身份和层次。所以,赫老大的童年,几乎都是一个人度过。”
秦雪柔樱唇微微嚅动,心潮起了澎湃。
“还有一件事,赫老大13岁那年,喜欢上一个美籍华人的女孩,女孩知道后,扬言如果赫老大能送她99朵玫瑰花,那么她就答应当他的女朋友。赫老大信以为真,于是把他存了10年的零钱罐打破,还偷偷蒙着伯母去加油站兼职两天,终于筹到了买99朵玫瑰花的钱,当他捧着一大束鲜花来到女孩指定的地点时,忽惊出现在他面前的不仅是女孩,还有其他青少年,男男女女,约有10来个。他满腹困惑,但终还是鼓起勇气,把花献给女孩。岂料,女孩接过花,高高举起,环视众人一下,最后,一个松手,99朵玫瑰花就那样掉落地面,她红色的鞋子还用力踩了上去,妖艳欲滴的花即时粉碎四散。”何妍雅说着,面色已经隐隐呈现悲愤,“赫老大既不解,又恼怒,那一朵朵花,凝聚着他和伯母的血和汗,如今却被这般糟蹋。可惜,事情还没有完,女孩接下来的话更是令他羞愤狂怒到极点。”
秦雪柔坐在办公椅上的身体,也在悄悄起了颤抖,整颗心都不由得提了起来,更是目不转睛地看向何妍雅。
“原来,女孩根本就是玩弄他,女孩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父亲正是曾经调戏骚扰过伯母的那个餐馆老板。女孩另外拿起一束更大更美的鲜花,当着众人的面奚落取笑出来,‘以为99朵花就能的打动我?真是白痴可笑的穷光蛋!数数看,这是多少?999朵!是麦克送我的!这样吧,要是你能筹到9999朵,说不定我会答应你!不过,我想那是不可能的,凭你这样的穷光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当时,赫老大面色立即泛青泛红而且泛黑,一张张尽显嘲笑、轻蔑、鄙夷的面孔,一声声充满作弄、戏谑的嘲笑声,仿佛一个个魔鬼纠缠着他,给他带来难以言表的羞怒和悲愤。女孩变本加厉,最后竟然还冷笑着叫他回去叫妈妈再去勾引麦克的爸爸,说不定麦克爸爸一个高兴,打赏点钱给他妈妈,那么说不定他就可以买花……不过,女孩的话还没说,已被赫老大狠狠揍了一拳。”何妍雅仿佛身临其境,嗓音和神态均由悲愤转成痛快,“他从没打过女人,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后来,众人劝阻了,基于他也挂了彩,加上伯母去哀求那女孩的家人,目击证人还说明了缘由,他才没被送进警察局。”
“但是,赫老大并不因此而罢休,若非伯母苦苦哀求,甚至以死相逼,他恐怕会杀了那个女孩和那个男孩的全家。事情已经过去,可那一幕画面,我想会永远残留在赫老大的心里。除了伯母,他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总算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何妍雅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很明显,赫老大是被那次的阴影影响深刻,想当初自己也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与他多次出生入死,才让他放在眼里。当初他爱上秦雪柔,自己足足震惊好一阵子,同时也替他感到高兴。心想有了秦雪柔的爱,赫老大说不定会改变,高高筑起的心墙会慢慢瓦解,度过一个美好幸福的余生。想不到,那只是一个劫,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劫!两次爱情,带来的都是难以形容的痛,而且,还一次比一次严重。想着想着,何妍雅俏脸不禁一黯。
秦雪柔更是满腹惆怅和哀伤。人家说,一个人的性格由成长环境所决定,曾经,她对他的童年,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想,虽然有些也猜对了,但却从没想过,他和他母亲过得这么惨,她可以想象,他们在素有“穷人地狱”的美国过得多卑微、多磨难!
视线回到何妍雅那,秦雪柔忽然轻轻问出,“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吗?”
何妍雅摇头,“没有,他的往事从不跟任何人说起,是我从一个美国老婆婆那儿打听到,老婆婆当年就住在他们隔壁,清楚他们一些情况,老婆婆述说的时候一直流着泪,同情他和他母亲过得实在太惨,那种生活不是一言两语可以形容,老婆婆还叹息自己没钱,否则可以帮助他们。”
秦雪柔脸上的伤感和惆怅,不觉更加浓烈。
“雪柔,你……真的很爱蓝隽吗?你……不能再给赫老大一次机会吗?”何妍雅再度做声,问出一个意想不到的话题。
秦雪柔霎时一顿,良久,幽幽叹道,“他人都死了,现在还说这些干嘛。”
“那如果他还没死呢?”
猛地,秦雪柔又是一愕,对她注视了约有十来秒,最后,毅然道出,“我和他,是不可能了!”
终于,何妍雅不再言语,内心一个叹息。一会,还是忍不住继续道,“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说明什么,而是希望你能对他有所了解。你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我不希望……他死了,你还记恨着他。”
“我……没有再恨他了!”所有的恨,也已经随着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何妍雅又是一顿,“雪柔,不管怎样,你没有爱错人,赫老大是个很优秀、值得去爱的男人,虽然他曾经犯过某些错误。”
“那你呢?你有没有爱过他?”秦雪柔也目不转睛。
何妍雅呆愣,开始忆起曾经的懵懂,是的,他是个魅力无边的男人,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无法抗拒,自己也不例外,只是,自己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故早早收起那份刚萌发的情愫,选择成为他的“拍档”。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没有直接,何妍雅一句感叹。
自己幸运?秦雪柔内心一丝苦涩。花样的年华,光明的前途,崇高的理想,美好的梦想,却都因为他而化为乌有,还背负上因私生活糜乱而被迫退学的污点,特别是自己和家人永世难忘的伤痛,如果这样都可以称作“幸运”,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幸”的人和事了!
心情千变万化的,秦雪柔突然很想离开这个短短一个小时就能给她带来无数种心情的空间,于是,她关掉电脑,对何妍雅说了一声,随即收拾东西。
然后,不顾何妍雅的困惑,也不理何妍雅会呆到几时,秦雪柔将手袋往肩上一跨,离开了办公室。
出了大厦,迎面吹来的微风和清新的空气让她内心舒坦不少,她并不去搭车,而是心不在焉地、漫无目的地沿途闲逛。
走着走着,见到一个人影迎面而来,擦肩而过,令她下意识地停止脚步。
而那人,也停顿了一下,还折回头,走到秦雪柔的面前。
神色马上淡然,秦雪柔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任何表情。
先是沉吟了几秒,那人迟疑地说出话来,“太……太太,你……还认得我吗?”
当然认得!怎会不认得呢!那张平凡的面孔配着美好的身段,已经在自己脑海印下了记号。不过,秦雪柔没有答话,只是定定望着她。
“对了,我想问问……那天……你儿子叫我丈夫为云赫叔叔,请问你们认识他?”原来,来人是依莲!她一脸疑惑,吞吞吐吐地询问。
丈夫!秦雪柔仿佛当头受到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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