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旧仓库里,空气中弥漫着无处不在的灰尘。外面的光透过仓库高处的天窗照射进来,将角落一个躺在地上的轮廓勾勒出来。
叶誉希静静地躺在冰凉的地上,这天气开始回暖,但地面还是透出一阵刺骨的凉意。
柴临津倒也没有那么恶劣,原本叶誉希被拘禁的地方也有床,或者至少有一张床垫和毯子,但这几天他已经被柴临津的人转移了太多次,每次都很匆忙。而现在这个新地方,连一张毯子都没有。
叶誉希以往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人,在家休假的时候总是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但是现在躺在铺满厚厚灰尘和杂物的地面上,他也没有任何挣扎了。
“咔”一声,仓库门被人打开了。强烈的光线从门外照进来,躺在地上的人不适地举起手臂,想遮挡一下光。
一个蒙着脸的很壮的黑衣男人把一包从便利店买来的三明治扔到叶誉希脸边,粗声粗气道:“快吃!”
叶誉希看见那包食物,却没有任何想吃下去的欲望,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黑衣男人一看他又不吃东西,也急了,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身体这么弱,才被关了几天就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进,他们开始本以为叶誉希是故意绝食,心想等饿他几天就好了,没想到后来发现他是真的吃不下。
他们几个兄弟心里都有些打鼓,毕竟他们答应老板做的事只是把这个人弄来关上几天,可没说要搞出人命来。但另一拨人追他们追得太紧,他们连找个诊所拿点药都不敢,生怕暴露出这个地方。
黑衣男子提着叶誉希的领子把他提起来,拿着三明治就往他嘴里塞:“你存心想饿死是吧?!你吃不下也得给我吃!”
黑衣男子的力气太大,而叶誉希现在整个人都虚弱无力,嘴里很快被塞满了三明治。叶誉希艰难地往下咽了几口,黑衣男人看他有吞咽的动作,心里松了口气,手上也松了劲。
没想到叶誉希突然朝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刚刚勉强咽下去的三明治,还没嚼烂就被吐了个精光。
黑衣男子嘴里骂了一句脏话,从旁边的架子上拿来一个装着半缸水的大瓷缸,直接就往叶誉希嘴边塞,也不管那水上漂着多厚一层灰。
叶誉希喝不下去,黑衣男子就往他嘴里灌,但都被一点点吐了出来。
黑衣男子的耐心用光了,把大瓷缸和叶誉希一扔,站起身来骂骂咧咧,没忍住用脚踢了一下叶誉希的腰。叶誉希动了一下,然后又陷入一片死寂。
黑衣男子不敢踢完又有点后悔,害怕他就这么死了,试了一下叶誉希还有呼吸才放下心来。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还有大半的三明治,顿时觉得无计可施,便走出了仓库去旁边找他的几个兄弟。
兄弟几人一开始是被人牵线,让他们帮忙看着一个人,老板的钱给得大方,几个人见财起意就答应了。虽然没有跟他们具体说过,但怎么也能看出来老板绑这个人是拿来要挟的,这种事情价码一到位人就能放了,他们平时和被绑的那个姓叶的接触都是蒙着脸的,就是为了把他放回去后好拿着钱跑路。
但是几个人都没想到,约定好的时间一天天往后拖,老板就是不松口让他们放人。而且这几天找他们的人追得越来越紧,多亏他们几个机灵隔一天就换一个地方才能躲开。
但是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说那些人迟早会找到他们,光是被绑架的人的身体状况就不能再拖了。看老板的意思,还不能让被绑架的人不小心死了。
这活实在太难办。黑衣男子和兄弟几个七嘴八舌讨论了一下现在的状况,迫不得已在他们的怂恿下给老板打了个电话。
通常他们是不给老板打电话的,老板有事会直接派人联系他们。
所以这个电话还是第一次拨。“嘟嘟”声只响了两下,那头就被接起来了。电话对面传来一声阴沉的“喂?”
黑衣男子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老板”,毕竟现在他们还没结到尾款。
然后才说起十万火急的情况:“老板,这个人现在身体很不好,我们也不敢出去给他买药,我怕再不让他去医院的话……”
那头没有回答。
黑衣男子小心翼翼地揣测了一番,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老板……要不您派个医生过来?”
“不用。”柴临津冷冷打断了他,“叫医生过来你们很快就会被抓到。”
黑衣男子闻言急了:“那要怎么办?老板我不是蒙你,这个人身体弱得很,现在连水都喝不进去……”
“我知道。”柴临津的手指敲着办公桌,垂眸间已经做好了决定,“你们就在原地等着,一个小时后准备交接。”
黑衣男子一愣,“交接?”
但电话已经挂了。
他惴惴不安地回去,几个兄弟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样了?老板说什么?他答应找个医生来?”
黑衣男子摇摇头,“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他。”
几个人都不知道老板这是打的什么算盘,但也别无他法,只好在原地等着。果不其然,一个小时后两辆很普通的面包车开到了仓库附近。前面那辆下来的正是老板经常派来找他们的一个手下。
几人熟络地上去打招呼,好奇道:“老板要把他送回去?”
那个手下暗暗指了指后面那辆面包车,低声道:“换个人。”
几人看过去,那辆面包车的车门被拉开了。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下了车。虽然他带着帽子和墨镜,却能从锋利的下颌看出来长得很英俊。
那个人根本没看他们,环顾一周,便径直走向他们关押叶誉希的那间仓库。
当仓库的门再次被打开,依旧和之前一样一动不动侧躺在地上的身影暴露在来人眼前时,跟在旁边的手下很明显察觉到这位“老板的合作者”的心情一下子变差了。
岂止是不好,在看见叶誉希不知死活地躺在那里的时候,吴想有一瞬间想宰了那几个关押他的人。
但他还是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只是走到叶誉希身边,把他从冰凉的地上抱在了怀中。叶誉希的意识并不清楚,随着他的动作头就自然地靠在吴想的胸口。
这股暖意让吴想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他也不用旁人帮忙,在几道诧异的目光中把叶誉希抱出仓库,一直抱到了面包车上。
黑衣男子和他的几个兄弟被柴临津的手下叫住了,对方从面包车上提了一个箱子下来,打开给他们看,里面全是旧的百元大钞。兄弟几人连忙把钱都拿出来粗略点了点装进自己的旅行袋里。就在他们点钞的时候,黑衣男子忽然敏锐地感觉有一道阴森的目光打在他的身上。他下意识一回头,就看见那个把人抱出来的年轻人站在面包车边,取下了墨镜在看着他们几个。
不知道为什么,黑衣男子突然觉得后背心一凉,整个人像被野兽用獠牙咬住一样,竟然忍不住生出一股害怕。
但这害怕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年轻人就回头上了面包车,那辆面包车一溜烟开走了。
黑衣男子僵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问柴临津派来的手下:“那个人是谁啊?”
那个手下似笑非笑:“你以后也许就知道了。”
·
叶誉希其实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至少在面包车颠簸的过程中,他被晃醒了。叶誉希艰难地想睁开眼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但是眼睛很快被一双手盖住了。一个朦胧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哥,别看。”
叶誉希只觉得这个声音有一点熟悉,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细想了。过了几秒,那只手移开了,但却有另外一样东西蒙到了叶誉希的眼睛上——是一条黑布。
叶誉希放弃了睁眼,任由自己陷入再一次的昏睡中。
当他再次醒过来时,是被冰凉的器械在身上游走的触感惊醒的。睁开眼后看见的是一个陌生人,正拿着一些医疗用具在给他做检查。最后还在他手上抽了一管血。
叶誉希放松了防备,任由医生给他做检查。
医生做完检查后拿着抽的血就离开了。
叶誉希一动,才发现手背上有点疼,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背上挂了个吊瓶。他勉强打量着四周,发现这是一间陌生而空荡荡的房间。整个房间里的摆设只有自己睡的这张床和一台饮水机。
他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劫走自己的是柴临津。但却不太想不通,为什么又把他送到了这里?
就在叶誉希怔忡的时候,门忽然开了。他以为又是医生,并没有投去过多关注。
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随着脚步一起靠近了他:“哥,怎么都不看看我?”
叶誉希下意识地一抖,抬起头看,走进这个房间的,正是吴想。
他有点恐惧,又有点茫然,慢慢张开干裂的嘴巴,努力挤出嘶哑的声音:“快……快报警……”
吴想听见这话轻笑了一声,从一边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温热的水放到叶誉希的嘴边:“哥,你先喝杯水吧。你乖乖喝水,我就帮你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