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层一层的传递开,蔺洵的名字众人口中传递。竟然是个之前从来没听过的名字?众人悚然而动,纷纷探头去看皇榜,上面会写举子的籍贯和姓名,楞是没几个能想起这个名字。
他是谁,又凭什么力压几大官宦公子,甚至越过云山书院的关门弟子呢?
跟蔺洵同一科参加乡试的举子从脑袋里努力搜刮出印象,惊呼:“我知道!”他当初还参加过几次知府举办的祝酒会,只记得是个中年文士,他位置隔的远没留下什么印象。
“看,你的二两变成两百两,这投资回报率够高罢?”蔺洵端着一杯清茶,调侃着说。
“高!”李五哥瞥楼下的人群,“你不出去?”现在到处都在找他,他要是现在冒头,不知道被抢成什么样?
因为京城有沾文气的习俗,只要是考中贡士的,都会被沾,要是不带一把子铜钱,非要被抢光身上的配饰不可。
“我要现在出去,非被扒光不可,等殿试后再抢也不急嘛!”蔺洵收回端着清茶的手,“我得从后门悄悄溜出去。”
“快去,等会儿人多可走不了。”李五哥从身上拿出当初下二两银子注的凭证,赏给自己的管家,沾沾喜气。
杜堂昀跟几个朋友一起守在茶楼包厢里,他敢来参加会试,本是把握十足的,虽然京城卧虎藏龙,他也自信不会跌出前三。
结果,他才拿了第七?杜堂昀真是不可置信,数了又数,自己的位置确实是第七上。可这还不算最惊吓的,最惊吓还是排在第一的那个人。
竟然,竟然是他?杜堂昀有些恍惚。
“中了就好,中了就好!”朋友们在互相庆贺,“二甲可是妥了!”毕竟殿试只是定名次,很少跌出几十名去,如果发挥的话,越过其他人挺进一甲也未可知。
可对这名次没有心理准备的杜堂昀来说,就是大失所望了,他浑浑噩噩的,完全没听清别人的恭贺,只觉得大受打击。
蔺洵得了名次后,辞别李五哥就先回了铺子那边,没想到铺子那边的热闹也不输茶楼。因为贡院派人过来报了喜信,石氏一激动就抓钱匣子的铜钱到处散,邻铺的都来抢,抢了还要给自家小孩做出护身符,保佑孩子聪聪明明。
躲过茶楼那遭,还是没躲过邻居们,蔺洵被“洗劫一空”,好容易挤进去,“关铺子,回家!”这架势,恐怕不闹到明天清静不了。
石氏腮帮子都笑酸了,她跟女儿一起收拾店铺的杂乱,蔺洵写了一张东主有喜休业三天的告示纸贴上去,最后可说是落荒而逃,扛着自行车跑路。
这还不算完,石氏还打算开三天流水宴,毕竟之前考过举人也办过,最后还是蔺洵以殿试在即的缘故劝下来,等殿试名次下来再请客也不迟。
但比较亲近的同科倒是可以请一请,或者同乡,他们也愿来凑这个热闹。虽然彼此不熟,可混一混打打交道可不就熟了吗?
席面是从京城有名的酒楼定的,既然现在不缺钱,当然是省事最好,席面除了饭菜还包括桌椅板凳,样样俱全,只要给足银子甚至连地面都洗干净。
而石氏就可以接待来访的女眷,能考过会试的也不光是青年才俊,也有熬了十几年才考中的,自然有家眷。
不过总体来说女眷还是很少,坐了两桌还稀稀疏疏,她们这两桌就安排在小院子里,前厅更大的院子坐的都是男客。
幸好当初买这院子够大够宽敞,还经过整修,再来几桌客人都能坐的下,石氏心想,果然当初很有先见之明,买下这院子不亏。
石氏经过长期在铺子里跟客人打交道,完全适应跟官家女眷的交际,只是底气更足,毕竟在场的就没有比她相公更厉害的。
饭后,男客们转移到后头的院子吟诗赏花作画,前院就是女眷的天下,石氏正在凉亭接待客人,突然听到暂时充当门房的老秦头过来说:“夫人,有客人上门,说是找您的。”
“到是谁来晚了?该罚该罚,走,我们去瞧瞧。”经过这么一通,已经有妇人跟石氏混熟,有意逗趣说,石氏也没想到来的是谁,毕竟京城熟人不多。
等到了门房处,发现是个头戴红花和抹额,涂着厚厚脂粉的妇人,一副面孔见人就笑,“哟,我来的真巧,一早就听到喜鹊叫,可见是个好日子。”
已经有眼尖的猜出这涂脂抹粉的妇人是干嘛的,纷纷捂着嘴偷笑,要么说双喜临门呢,前脚爹考中,后脚就嫁闺女!
石氏还没明白过来,她翻遍脑子也没找到眼前妇人的名字,只好问:“抱歉,你是谁?”
“等会儿夫人就知道我是谁了,”妇人堆起最热切的笑容,“夫人,我是来提亲的!”她说完又捂着嘴笑,“夫人这还猜不到出吗?”
“恭喜恭喜,杜家的大公子看中了你家的姑娘,要纳回去呢!”
石氏听着这话不对味,她身边的妇人已经团团围住恭喜她,她却敏锐的抓住媒婆的说:“等等,你说什么,纳?”
“对啊!”媒婆还是乐呵呵的模样:“杜大公子家有田庄铺子良田无数,虽然是个妾,你家姑娘抬进门,那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刚准备贺喜的妇人们卡了壳,啊这?她们该说什么好?不知道杜大公子多大的身家,当面来打会元的脸呢!只有那小门户还贪图富贵的,才送女儿去当妾呢!
石氏脸啪的一下掉下来,脸黑的能刮下几层灰来,“我们高攀不上杜大公子,你请回罢!”
“唉唉唉,”媒婆还没被人赶出去过,大家都是客客气气的,“您再想想,在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就是养姑娘一辈子,也干不出这种事!”石氏气的不行,门房老秦头见机竖起棍子就把人赶了出去。
石氏胸膛不住起伏,她勉强挂着温婉的笑容,招呼其他客人调转回去休息,等走到前厅时已经恢复如常,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样。
但气氛很沉闷,刚才混熟的妇人主动靠近说:“那起子糊涂人说的糊涂话,你别放在心上,风一吹就散了,现在你姑娘也不过才十四五岁,在京城双十年华嫁人的也比比皆是,以后好姻缘还等着呢!”别的不说,人家相公说不定得个状元,前程远大着呢!
石氏推起笑:“谢你吉言了,我也不指望找个什么富贵人家,夫妻和顺就行,我家就四个闺女,以后家里都是闺女的。”
“哟,那可真是一辈子花不完的钱呢!”有人附和。
石氏又转过来跟人说些儿女嫁娶的话题,打听嫁女要准备什么,顺便展示自家女儿的嫁妆,气氛很快重新轻松起来。
可听闻这场风波的妇人回家后难免给自家相公嘀咕,到底是谁这么脸大,居然想娶人会元的女儿当妾室?怕不是脸大如盆,还想上天跟云肩并肩?
八卦最是引人好奇,没多久他们就打听出来,原来是前任杜大人的公子!难免有男人觉得杜公子觉得有骄傲的资本,只要自身学识过硬,他们觉得公主都娶得,何况会元之女呼?
可更多的人还是觉得,杜公子脸大,要说正经求娶也使的,纳妾是个什么新的打脸手法?更有甚至猜测是不是杜公子没考过别人心有不甘,于是想出这么个损招?
风风雨雨,说什么的都有,杜公子的名声不好听起来,杜堂昀困于流言,愣是不敢出门,他万万没想到,原本计划的好好的,竟然在媒婆那里出了差错!
明明是他自己吩咐媒婆在会试后上门提纳妾的事,他选择性的忘记,只觉得那媒婆脑子转不过弯,既然已经上门说亲,说成良妾不就好了?
至于正妻之位....杜堂昀本身还在表妹和另外一个官家闺秀中摇摆,暂时没定下主意,毕竟表妹有表妹的好,闺秀能给他更大的助力。
只是现在外头风风雨雨,杜堂昀不好继续冒头,只好闷头在家读书,他心里憋着一股闷气,总觉得自己苦读这么多年还比不过一个泥腿子?他不信!
杜堂昀刚刚翻开书本,表妹哭着来找他,杜堂昀不由得头大起来,好容易把表妹劝走,他爹又来了。
杜爹是真的生气,外面传的那么难听,他怎么可能没听到?不过儿子考试在即,他有气没地撒,只能骂一顿了事,骂完又骂蔺洵不识抬举,纳妾都是高看他们。总之杜堂昀最后心力交瘁,心头又憋闷读书,效果反而更不好。
殿试的日子来的很快,毕竟殿试只考一日,日落即止,由皇帝亲自监考,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考试前就由宫中礼仪官交代该怎么跪拜行礼,免得到了正日子有人紧张。
这么一群人里头,蔺洵大概是最不紧张的,毕竟一回生二回熟,所有宫殿都大同小异,他也紧张不起来,在座位上坐定后,提笔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