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林图南,现年四十五岁,应该是世俗意义上的人生赢家,身居高位前途坦荡,娇妻美妾在怀,子嗣也不缺且有出息,做人做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比如此刻,他看着自己两孩子相处和睦,内心得意油然而生。于是顺着问了功课的事,林汀苦着一张脸,却不敢不回答,说的磕磕巴巴的。蔺洵眨着眼用各种方法提示,林汀才算回来出来。
“不错,哈哈哈!”林图南赞道:“很有长进。”
“怎么让孩子饿着肚子回话呢!”恰好此时,正室秦夫人从花厅里绕出来,“快坐下喝口汤垫垫,菜马上就好。”她一边说着,丫头鱼贯而入捧着案板,上面都是各色菜,还冒着热气。
正院距离厨房最近,能吃到热乎的。
“好的,谢谢母亲。”林汀看他惯常的位置上已经摆好一碗老鸭汤,正要过去喝,被大哥轻轻扯了把衣袖,他一愣,脚步放慢回头看,发现大哥冲他眨眼。
长辈都在,身为小辈先动筷属于没礼貌,蔺洵提醒他也是为此。
可林汀还是眨眨眼,喝了那碗火候十足的老鸭汤,一边喝一边赞:“香,特别香!”
秦氏这才笑道:“香?厨房里熬了三个多时辰,肉都熬化了,能不香吗?汀儿要是喜欢,下次吃饭我还预备。”
林汀眨眨眼堆起笑:“是我偏了母亲的好东西。”
蔺洵并没有去管汤,带着淡淡的笑意,那边厢秦氏跟人一起表演母慈子孝,打断了岂不可惜?
也没多久的功夫,二弟出线,几个姨娘也陆陆续续来了,盈夫人自然也到了,她换了衣衫妆容,比白日的清淡多了几分艳丽,在自己惯常位置坐下等候吃饭。几个姨娘恭恭敬敬背着手站在后边,等所有人都落座后,由林图南最先动筷,其他人跟着,整个花厅鸦雀无声。
蔺洵忌口的食物多,他只能捡着几个清淡菜吃,喝的汤也是撇去浮油,只带七分饱,他动作慢,借着挟菜打量几个家庭成员。盈夫人是已经见过的,林图南五官英俊不凡,人到中年身姿还挺拔,颇有玉树临风之感。而秦氏秦夫人也是个美人,一张圆脸福气娇小,柳眉弯弯稍微勾起就是满满笑意。她生的孩子也继承了优点,林洲可喜可亲,就是爱板着脸。
至于林汀,当了这么多年大喇叭还没被人套麻袋,卖相自然不俗,还能看出丽姨娘的影子。
至于布菜的几位姨娘,年轻貌美更不在话下,不然也不能混成姨娘。只是总归是庶母,他看清长什么模样后就挪开视线。
一顿饭吃的平静又无味,毕竟蔺图南讲究食不言。他吃好了就搁下筷子,所有人问安后统统都散去,随后就是老爷考问二少爷学问,老爷满意的笑声都传到屋外了。
这属于林宅的传统项目,每次逢五逢十,就会把所有妻妾儿女汇聚一堂。而饭后的保留节目就是考问二少爷的学问,如果二少爷答的好,老爷就会满意的赏下东西,丽姨娘想,她们这些闲杂人等还是自觉点走。
儿子是个不上进的,丽姨娘更没磨练过争宠这技能。她就盼望儿子好好长大娶亲,以后能把她接出去单独过日子,那才痛快。
而蔺洵也跟着盈夫人回了她院里,盈夫人对儿子的要求就是身体康健,除此之外别无所求,所以一见面就是老生常谈的一套保养身体的话,几乎她说上句蔺洵能接下句,可见叨念过多少次。
盈夫人说着说着叹气:“娘知道你看见二公子三公子能出去上书院心里不太痛快,可书院好归好哪里又是你能消受起的?一律小厮丫头不许带,干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我儿哪里吃的下这种苦?”显然她怕孩子吃心又补充到:“等你养好身子,娘也不拦你。”
“嗯。”
蔺洵没争论这个,他也没打算去书院跟一堆少年争什么第一,这属于降维打击。
不过盈夫人就很满意,儿子今天难得乖巧,她送些补品过去,叮嘱灵芝要记得按时给少爷服用,也就放人走了。
盈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微微叹气,她的奶嬷嬷过来安慰道:“姑娘别叹气,把好运气都叹跑了。”
盈夫人勉强咧起嘴角:“还说什么好运气,能平常过着就行。我只求洵儿养好身体,能够绵延后嗣,别的什么都不求。”
“那孩子心思重,什么都藏在心里。”盈夫人一想到当初那件事就悔痛难当:“他七岁那年,为了铺子的事我被欺负,那孩子就闷不吭声苦读,在学堂里表现在他爹面前表现,发高烧也不停,铺子的事情顺利解决,他也大病一场还吐了血,从此羸弱下来。”她泪光盈盈,捂着胸口快要喘不过气来。“我好悔啊!铺子还能拿回来,我孩儿的身体却再也好不起来。”大夫都说慧极必伤,小小年纪操心太过,怎么能养的好呢?
奶嬷嬷无言以对,这事总归还是苦了小姐夹在中间受气两头为难,当时被动的是小姐娘亲留下的东西,也只有这么点子念想,如果没了小姐也同样后悔莫及,唉,难啊。
盈夫人擦干眼泪,“现在总算好了,他也快成年,我总算能放下担心。”成年人就不像小孩子容易夭折,只要好好将养,又不需要下气力,谁家公子不是这样呢?
“是的,大少爷早晚能够明白姑娘的苦心,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快别哭,擦擦脸。”奶嬷嬷帮着盈夫人净面。
而蔺洵不知道这对主仆的对话,他用过晚膳闲闲在院子里散步消食,等到天色完全昏暗下来才回房休息,躺在床上盯着床顶,这一天过的毫无意义,完全是消磨过去。
等大少爷呼吸慢慢平缓下来,灵芝才退出房间,回自个的房间休息。
夜色低垂,所有人都进入梦乡。
蔺洵清醒知道自己在做梦,周围的一切也在这么提醒着他,这是每个任务结束后暂时停留的中转站,照理说只有任务结束才会看到。
还有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原身林洵。
林洵是个脸色苍白的青年,好奇的打量四周和蔺洵,两人碰面后,他像老友那般打着招呼,“来了。”
“嗯,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喜欢跟痛快人说话。”林洵淡淡一笑:“我想托你照顾我娘亲。”
“这本来也是我的责任,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的。”蔺洵回答,家庭值也是最后任务的评分标准。
“不,不是这样。”林洵深深吸气,“我从前做了错事,惹得娘生气伤心,我始终不理解她,现在总算想明白,可已经没机会弥补,望往后的日子你能爱她敬她,凡事想在她前头,能够照顾她一生。”
蔺洵想了想,这也不难,就点点头答应,林洵笑道:“我不会亏待你的,谢礼随后就到。”
他说着说着,身形逐渐淡去,云雾般消失无形,蔺洵觉得脚下的台阶一软他好像从高空中跌下来,呼吸急促难以忍受,皱着眉头挣扎着醒过来,心脏还狂跳不止。
夜深人静,传来打更人的锣声,刚好是三更天。
管理处的人越来越会办事,原主要求跟他碰面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吓人一跳。
惊醒后难以再次入睡,蔺洵只能闭目躺着,思考原身说的谢礼到底是什么。好容易熬到天亮,院子里恢复白天的活力,蔺洵也跟着起床。
他年已十九,不去书院不能参与科举,这事业值到底该怎么刷呢?
灵芝倒是说:“大少爷以前是跟西席先生学的,但半年前先生去赶考,新的先生还没到。”
于是我就自习半年?蔺洵摇摇头,换成真正的十九少年恐怕正心里没底不知道干嘛,可他拥有良好的自制力,也一遍遍考过试,倒是晓得该怎么学习。
要说在家也能刷到的事业值......无疑就只有这两项。
“灵芝,备马车,我要出门!”
京城里处处都有笔墨店,藏在大街小巷里,经常买笔墨的客人都晓得哪家东西好,哪家东西差,是很少去不熟悉店铺的,而蔺洵这次就专门去西城偏远的笔墨店。店里除开笔墨,还售卖穷困书生写的字画,手抄本和话本。
蔺洵过来乃是为了查清敌情,所谓知己知彼,他总得先查清楚市面上字画的平均水准,再来决定自己接下来做到什么程度好。
“老板,字画就摆在店里的这些?”他绕了一大圈,发现都是平平无奇,忍不住出声问老板。
“这些都是一般货色,您要是觉得不够出色,还有别的。”老板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很快看出蔺洵衣着不凡,哟,光是腰间挂的玉坠就是通透的玻璃种,可比什么都金贵,他心想肥羊来了,立刻把珍藏的画卷取出来,“您瞧瞧这个,怎么样?”
扑面而来先是一阵檀香,随着画卷徐徐展开,弥勒佛也逐渐露出真容,他慈眉善目笑容可掬,坐在莲花座上俯视世人,旁边的题字正是关于弥勒佛的诗句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
神佛模样是世人想象出来的,一千人就有一千个想法,可再多人看见这副弥勒佛,心里也只会有一个念头,这肯定就是弥勒佛凡间化身的模样!
这是老板压箱底的宝贝,一心买个好价钱,如果碰到过采购寿礼或者信佛的人家,翻倍卖也有可能。要不是他看着蔺洵不想缺钱的,还未必舍得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