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朦胧,帐外有些嘈杂的声响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晃动的火光还未平息。
偶尔有巡逻的士兵路过,身影在营帐上映出,细碎脚步声慢慢由近及远。
营帐内,颜溪已经睡熟了。
一开始她因为师兄的话还有些警惕,可实在扛不住困意,到了这时,她已经抱着被子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偶尔还会翻个身,但一直未醒。
一道人影从营帐边掠过,悄无声息掀开了营帐布帘,大步走到她床边。
颜溪一无所觉,只有营帐内微弱的烛火幽幽燃着,映照了那人脸庞。
毫无疑问就是先前同她使了眼色的霍大将军。
他走到颜溪床边,刚要俯下身子看她,便见她床边贴着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用炭笔写了一行字。
霍延庭动作一顿,把这纸条揭了下来。
对着烛光辨认了一下,他才看出这潦草字迹写的是什么。
——靠近我者狗。
很颜溪风格的话,非常直白。
霍大将军微微一笑,镇定自若把这纸条叠好,然后收进了怀中,这才俯下身子看她。
颜溪丝毫没觉察到有人靠近她的床边,还隔得这么近来看她,她抱着被子睡得十分香,偶尔还嘟囔两句什么梦话。
霍延庭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凑过去想听听她在说什么。
模糊不清的嘟囔声中,他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颜溪说的是:“姐姐、姐姐再爱我一次。”
“······”
霍将军面色算不得很好。
他老早就发现了颜溪好像跟她那个便宜姐姐关系很好,甚至言听计从,而那个顾霜,似乎很欣赏连亲王。
既然欣赏连亲王,甚至有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对方的趋势,他们之间也就有了利益冲突,算不得友好。
而颜溪做梦都在想她姐姐,还说着什么‘姐姐再爱我一次’这样听着便不大欢喜的话,霍延庭自然不开心。
他静静看了会儿,伸手把颜溪抱着的被子从她怀里抢了出来,就在颜溪伸手无意识找被子
的时候,他又给她盖好,还帮她抿了抿被角。
霍将军轻叹:“小没良心的。”
颜溪有了被子之后又渐渐安静下来,从始至终没睁开眼,显然还在睡梦之中。
霍延庭便在她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看了半响,伸手戳了戳她的脸。
颜溪很是不耐把脸转了过去,嘟囔了句什么,伸手在脸边凭空挥了几下,之后又没了动静。
可见这姑娘睡梦中也是个恶霸模样。
霍将军轻轻笑了笑,有些无奈,他凑到颜溪耳边,以极轻的声音缓缓说了句:“明日,我带你赶路。”
颜溪根本没醒,自然也就没回答他了。
但霍延庭并不在乎,他从怀里拿出了张纸,还有一盒很小的印泥,从被子下把颜溪的手抽-了出来,他动作慢条斯里,表情十分轻缓愉悦。
颜溪便这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动盖了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手印。
做完这一切,霍延庭拿出一方锦帕,沾了桌上的茶水,仔仔细细给颜溪把拇指上的红色印泥擦干净,这才给她放回被子里。
那张纸被他妥善收好,他里了里衣领,从颜溪床边起身,轻笑着道:“小傻瓜,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而颜溪依然毫无所觉。
霍延庭没有在她营帐里再待多久,他面带微笑,很快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大约一刻钟,帐内黑影一闪,师兄落在颜溪床前,他扫了眼四周,微微皱了皱眉,看向睡在床上的颜溪。
颜溪乖乖巧巧盖着被子,手脚什么的也没乱动,睡姿显得十分宁静。
可师兄却没松开眉头,他上前推了推颜溪的肩膀。
“醒醒。”
颜溪被他推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窥见他的面容之后,她目光呆滞又困顿停了一会儿,才没好气道:“师兄?”
旋即她看了眼营帐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天都还没亮呢,你干嘛叫醒我?我再睡会儿。”
她说着又想躺下。
师兄有些无语道:“你多少有些警惕心行吗?你可是个姑娘家,如今
在军营里都是男人,你倒好,睡得如此安稳。”
“再有警惕心我也要睡觉啊。”颜溪嘟囔着揉了揉眼睛,依然困困顿顿道:“明天还要赶路呢,你到底有什么事呀?”
“该是你有什么事才对。”
师兄面色平静,只缓缓道:“刚才肯定有人来过了,我瞧你这样子,也没觉察吧。”
“有人来了?”
颜溪挠了挠头发,皱眉道:“不可能啊,我都没感觉,而且我还写了张纸条放在······”
她的话没说下去,因为她发现那张纸条不见了。
颜溪的瞌睡一下子全醒了。
“等等,我的条呢?”
她爬起来四周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写的纸条。
“天杀的,谁连这个东西也偷?”
简直不要脸!
颜溪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某些人不要脸的底线,她都写得那么明白,靠近的就是狗,竟然还有人靠近,而且把条都顺走了,这是人干的事?
她满脸愤愤,顿了顿,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揪住自己的衣领往胸口看了一眼。
“呼——还好还好。”
她松了口气。
师兄在她揪自己衣领看的时候就挪开了目光,他皱眉看着不远处的烛火,再次道:“你是个女孩子。”
没点女孩子的样。
颜溪并没在乎他这话,只有些担忧:“师兄,你说这人究竟是谁啊?竟然深夜潜入我的营帐,太过分了。”
“还能有谁?”
师兄倒是没对这件事感到惊讶,他淡淡道:“不是荣霄便是霍延庭,你自己招惹了谁心里没数?”
“我哪有?”
颜溪小声辩解了一句,面色有些闷,开始头疼起到底是谁这么无聊半夜到她房里装神弄鬼。
她想了一会儿,干脆坐在床上,摸着下巴道:“我觉得可能是霍延庭,他今天眼神不对,还跟我抛媚眼,而且他这个人坏透了······”
颜溪说着说着突然停下了话语,她把摸下巴的手伸出来看了一眼,有些疑惑道:“我怎么觉得手上有些湿?”
难道
刚刚出汗了?可另一只怎么没有?
颜溪还在疑惑之中,便听师兄道:“手伸出来。”
她目光有些茫然,但还是乖乖伸出了手。
师兄看了一眼,凑上去闻了一下,略略分辨了一会儿,他淡定道:“你完了。”
颜溪:“?”
“这是印泥的味道,说明有人趁你熟睡之时拿着你的手按了手印,这要是什么卖身契之类的,颜溪,你好自为之。”
颜溪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什么?!”
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谁这么缺德?”
这是人做的事?
“我都说了让你警醒些,我不过是去周边探了探消息,你便被人拉着按了手印,我是护不住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师兄目光十分凉,语调也凉凉,听得颜溪脸都绿了,她抿着唇角,握着自己那只手,静默了许久才道:“肯定是霍延庭那个天杀的混蛋!”
“卑鄙!”
“过分!”
狠狠骂了霍大将军一阵子,颜溪这才停下声音,她偷偷瞥师兄,小心翼翼试探道:“师兄,要不你帮······”
“你想都别想。”
师兄都不用听她说完便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师兄——”
颜溪拖长了尾音,满面可怜凑过去捏住他衣角晃了晃。
“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可是你妹妹,你忍心看着妹妹遭遇这样的劫难?”
“我没妹妹。”
“弟弟也行,总之师兄你真忍心看我这样吗?”
颜溪做小可怜状,依然委屈巴巴道:“姐姐可是让你保护我的。”
“你姐说做不到的事情让我不要勉强,总归那两个人至多也就馋你身子而已。”
师兄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出石破天惊的话来。
颜溪被他梗得剩下的话全都憋进了肚子里,好一会儿她才不敢置信道:“姐姐不可能这么对我。”
说了这一句后她又有些愤愤道:“师兄,你思想不健康。”
‘思想不健康’是句现代的话,但师兄大概也能听出是什么意
思来,可他连眼神都没波动一下,只声音愈发平稳。
“反正你别指望我,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士。”
颜溪抿唇看了他许久,终于败下阵来,她掀开被子,下床穿了鞋,恨恨道:“不帮我算了,我亲自去找霍延庭那厮问清楚。”
她走了两步还回头看了眼师兄,记仇道:“等我回去就告诉姐姐你消极怠工,还天天欺负我,教坏我。”
师兄只对她勾唇一笑,毫不在意的态度十分明显。
颜溪此刻没了姐姐告状,只好轻‘哼’了一声以表不满,在心中给他记了一笔,然后她大步流星掀开营帐走了出去。
才离开营帐几步远,颜溪的步子就缓了下来。
她满脸丧气。
虽说在师兄面前表现得那般自若,可让她一个人现在去质问霍延庭······她有点怂。
万一这人不是霍延庭呢?又或者霍延庭那厮正等着她送上门?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她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颜溪踌蹴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敢跨进霍延庭的营帐,只好蹲在他帐篷外冥思苦想。
要不······找小弟一起去吧?这样就算被人发现也不涉及什么男女之情了。
诚王去找霍延庭,关她颜溪什么事?
颜溪目光一亮,顿时觉得这个办法好,她飞快起身,转了个方向,朝另一座帐篷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颜溪:有事不决找诚王。
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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