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常思云的荒唐行事不少朝廷大臣还是有所耳闻的,特别是京城这种地方,权贵们时常聚会于烟花之地,什么消息不会传开?
明渊亦是有所耳闻,知道常思云有些放浪。当下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说了句,“不是便好,那日朕不知她有身孕,就让人将她监.禁起来,今日才听高禄说起,当日她因受了惊,孩子没了,整日里精神恍惚。昨儿个不知怎的,似是做了噩梦,夜间竟然悬梁自尽,朕听了也是为常卫光难过,虽说是犯了大错,但老来丧女毕竟还是不幸了些。”
这番话叫季清安的心里顿时掀起波澜,他的孩子没了……
可是他的面色一点也没变,只是颇为遗憾地摇摇头,有些惋惜地说,“常丞相一定很伤心,微臣也很替他难过。”
他的姿态十分自然,叫人一看便知是个精明的臣子,哪怕一点都不难过,也要为对方惋惜一番,这就是官场上的人。
只是坐在里间的陆溪却是寒了心,恐怕自己当初抱着孩子死在水里时,他也是这般漫不经心、惺惺作态。
为了权势,他不惜一切,亲生骨肉弃之如履,何况是为他怀上骨肉的女人呢?这个人根本没有心。
恨意蔓延开来,她的手缓缓抚上平坦的小腹,眼里露出沉痛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忽然降温,好诡异啊,还下雨,下课之后直接把我淋湿了,回来就感冒。
禽流感盛行的当下,清新表示很忐忑,塞着鼻子继续码字好感动有木有!
--、伤心啊,监禁也会变成口口,科举已经过去,新的人才也已经选【拔出来】也会变成口口……
☆、渣男【二】
第八十章
季清安临走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对明渊道,“微臣和常二小姐虽无缘成为佳偶,但总归还是旧日相识,微臣恳请皇上准了微臣前去探望,也算是了结旧日的一桩憾事。”
明渊喝口茶,不疾不徐地说,“没想到季大人是这般重情之人,既是这样,朕便准了你去探望。”
“微臣叩谢皇上。”
陆溪尚在出神,就见明渊亲自进了内室,俯身拨了拨她的耳发,“在想什么?”
她颇为苦恼地冲他眨眨眼,“在想晚膳吃些什么。”
明渊忍俊不禁,“敢情是饿了,那好,这就去用膳吧。”
偌大的宫殿里,素来只有明渊一个人用膳,如今桌上多了一个人,食欲都好了些。
皇上的膳食自然不是宫妃殿里可比的,佛手金卷,龙凤呈祥,龙井竹荪……好些菜色陆溪根本叫不出名字。
陆溪按着衣袖帮他夹菜,明渊便含笑吃下,末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爱妃莫不是把朕当成了无底洞不成?”
陆溪于是尴尬地顿了顿手,夹着一块方竹伸到一半的筷子就这样停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明渊见状失笑,却拉过她的手腕将筷子凑到了嘴边,一口含下那块方竹,看到她倏然红透的面颊,只觉心情十分愉悦。
“爱妃今后常来陪朕用膳吧。”他微微一笑,一边喝了口汤,一边若无其事地说。
一旁的高禄却是心里一紧,这后宫里能与皇上日日共同进膳的,除了皇后还有谁呢?如今皇上这番话,莫不是有了立陆容华为后的念头?
这样想着,看着陆溪的目光肃然起敬,这陆容华进宫还不到一年时间,竟然受到了这样大的恩宠,着实不可小觑。
陆溪却是边笑边摇头,“嫔妾哪里有资格日日陪皇上一同用膳?怕是其他妃嫔的醋坛子都够将嫔妾埋了……再说了,皇上这里的吃食这样丰富,嫔妾可不想这么一天天地胖下去,身子重了皇上要嫌弃呢。”
明渊若有所思地在她身上扫视一周,目光在胸前缓缓停顿片刻,饱含深意地说,“这要看重的是哪里了,朕倒是觉得,某些地方重一重还是令人满意的。”
……这究竟是皇上还是走马章台的风流公子?居然如此正经又娴熟地调戏人。
陆溪想笑,对上他含笑的眸子,看出了其中的愉悦。
事到如今,和他相处反而越来越容易,做戏的时候越来越少,放松的时候却越来越多。
季清安走进落芳殿时,看见了在一片野草肆意蔓延的草丛里弹琴的常思媛,目光相遇,那个女子眼里无波无澜,好似没有看见他似的,继续抚琴。
常家落败,常氏姐妹都被幽禁于此,按理说应是为荣华富贵不再而伤感的,可是这个女子眼里只有无边无际的平静,隐隐透着点安然平和,好似现世安稳,无须担忧。
季清安怔了怔,原本想礼貌性地问候一声,却因对方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举动而略显尴尬,索性朝着里面走去。可是走了两步,又顿住了,原因是这院落是用来幽禁在宫中犯过事却又罪不至死的朝廷命妇的,大殿里又分为许多小院落,而他并不知哪一处是常思云所在。
草丛里的人眉眼都不抬一下,淡淡地说了句,“最东边那个院子。”
季清安于是回身一揖,道了声:“多谢常婕妤。”
常思媛淡淡一笑,“常婕妤?这宫里已没有什么常婕妤了,大人莫要多礼。”
说完,她又继续抚琴,季清安只得转身朝东边的院子走去,身后传来悠悠的歌声,如梦似幻,清澈飘渺。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这样听着,就连季清安也有些怔忡,往事一幕幕浮现心头,故人竟都已不再。
玉钩栏下香阶畔,醉后不知斜日晚。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他缓缓来到了东边的小院,从虚掩着的门看了进去,不过是间不大的屋子,一切用具都很简陋,桌上放着半碗没动过的饭,一碗清水豆腐,而床边坐着个人,拿着块碎布埋头忙活着,也不知在做什么。
他推开门,有些犹豫地走了进去,里间的人听闻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那模样把季清安吓了一跳。
常思云是长得很娇艳的,哪怕不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却也会令人感到女子独有的妩媚和销魂。可是此刻这个女人披头散发,昔日光滑黑亮的乌丝乱糟糟地倾斜在肩头,面容瘦削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一见季清安来了,她那有些空洞的眼睛里露出了些许亮光,像是烛火般点燃了像骷髅似的的面颊,很是可怖。
她的嘴唇嗡动了两下,却只是咯咯地笑起来,拿着手里的布朝他扬了扬,“你看,这是我给我们的孩儿做的小衣服,等他出生就能穿了!”
那布是从她的裙子上扯下来的一块,破破烂烂,肮脏不堪,她这样笑着,眼神里一片痴相,竟是疯了。
季清安万万没料到这样的场景,原本是想来用往日情分说服常思云的牢牢封紧嘴巴,以防她说出自己与常卫光昔日做过的事,把自己也拉下马,可是如今她却是疯了……
这对他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看不下去她的疯样,转身欲走,却不料她忽然站起身来冲到门口堵住了门,骷髅般的手指牢牢拽住他的手臂,面上却是一派温柔的神色,“清安,陪陪我。”
她这样大的动作,身上的气味一下子送到季清安鼻端,多日不洗澡的下场自然是十分可怕的,这气味简直没把他熏晕。
他忙扳开她的手,镇定一笑,“好,我原本就是来陪你的,只是我忽然记起还有些吃的没给你拿来,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便来。”
他正欲越过她向外走,却不料那只手又攀住了他的手臂,常思云紧紧从背后抱住他,声音忽然尖锐起来,“不许走!我不许你走!你是要去找江南那个女人么!她有什么好的?家底没我丰厚,权势没我爹大,你为什么要去找她?”
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充斥在鼻端,季清安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回过身去把她的手扒下来,“思云你安静点,这里是宫里,不是外面,说话要谨慎!”
如今没有人知道他和陆溪还有一段往事,若是此事一旦传出去,恐怕自己别说想保住今日的一切了,就是保住小命都有困难。
常思云执着地拉着她,温柔又痴迷,“那你答应我不走,否则我不依你!”
季清安也温柔一笑,伸手在她面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好,我答应你,我不走。乖,在这里等我,我就去外面把给你带的吃的拿进来,好不好?”
“真的不走?”她痴痴地问,伸出一只手摸着平坦的小腹,“我和孩子会一起等你回来的。”
季清安继续轻言细语,“保证不走,我马上就会来陪你……和孩子。”
目光落在她还有些血迹的裙子上,定格了一瞬,然后就转身走了。
经过无数个院落,里面大都是和常思云一样的在幽禁的日子里有些失心疯的夫人。
主殿里坐着负责这里大小事务的老宫女,正拿着个装满线团的簸箕眯缝着眼缝着什么,见季清安出来了,笑着起身问了句,“季大人探望完了?”
季清安点了点头,却没有急着走,而是淡淡地笑着看了眼门外守着的人,那宫女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何其精明,一下子就猜出了他有话要说,于是朝着门外的小太监吩咐道,“季大人远道而来,想必是有些乏了,喜才,去泡杯茶来。”
那小太监应了声,很快离开了。
老宫女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着望向季清安,“季大人可是有话要与老奴说?”
季清安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只荷包递给她,笑言,“今日前来探望故人,给张姑姑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