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刚看见陆辰有些熟悉的神色时,就觉得不好,看见容悦后,他就直接变了脸色。
那日,他派人去查之后,就确定自家好友心动的女子是简毅侯带回来的人。
即使确定之后,他依旧没有告诉陆辰。
这些时日,陆辰并未提起过那日之事,他原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
可是现在再看见陆辰的神色,他终于有些死心,知道是自己奢望了。
他见简毅侯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忙拉了陆辰一把,挡在他面前,陆辰也终于借此回神,看着好友脸上担忧的神色,他露出一抹苦笑:
“我知晓顾兄的好意。”
顾屿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又抱着一丝希望:
“你既然知晓,就该懂那个心思不能有!”
说句大不韪的话,若是好友看上的人并非是简毅侯的心上人,或者是什么低官之妻,以好友的家世,他的心思并非不可取。
就连简毅侯,不也是夺人之妻吗?
为何没人敢说?因为他是简毅侯。
正因为他是简毅侯,所以好友的心思不能动!
陆辰越过好友,望向那边站在一起的两人,男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
男子浅笑,佳人薄羞。
两人之间的气氛,插不进旁人。
他收回视线,透彻的眸子里有些黯淡,他扯了扯嘴角,压下心底荒诞的感觉。
一眼万年。
他从不知,原世上当真有一见钟情。
陆辰抬起头,看着好友紧张的神色,垂下眸子,道:
“顾兄安心,我岂是那不知分寸的人?”
两人几乎站在角落里,并未有人注意到二人,虽然陆辰如此说,可顾屿依旧放不下心,他不得不提醒他:
“你该比我清楚,镇国将军府对于皇室的作用。”
“明眼人皆可看出简毅侯对那女子的心意,你若是露出一点心思,镇国将军府也未必能护得住你!”
并非顾屿有意打击他,而是他不得不将话往重里说,就怕他这好友一个不慎就踏进深渊。
和简毅侯抢人?
就算是圣上要这般做,都需衡量许久,更何况是他们?
陆辰脸色微变,他敛着眼睑,对顾屿道谢。
他知晓顾屿是在担心他,说得也都是实话。
可正是因为实话,才更刺人。
□□裸地告知他,他那分心思不该有,即使生了心思,也不能让人发现。
容悦刚走近厉晟,就被他握住了手,厉晟拧起眉头:“手怎么这么凉?”
容悦弯着眸子,说:“刚刚来的路上,被风吹到了,无碍的。”
厉晟将她的手放在手心暖着,另一只手将她脸侧的发髻别到耳后,不管旁人的视线,对着她轻勾着笑了下,拉着她到一旁坐下。
容悦跟在他身边,却是转过头扫了一眼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她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尖。
刚刚进来时,她好似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个放向的人,她也一个都不认识,只好将其归为错觉,不再多想。
她却不知道,因为怕陆辰露了馅,让旁人察觉到他的心思,他直接挡住了陆辰的视线,因此,容悦才什么都没有看见。
顾屿紧张地盯着陆辰,让陆辰有些哭笑不得:“好了你,别那么紧张,不过是两面之缘罢了。”
他垂下眸子,这话不止是在对顾屿说,也同样是在对自己说。
就算全府上下再宠他,他也知,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
他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将全府放在简毅侯的对立面。
虽然镇国将军府本就是为了牵制简毅侯,可圣上的意思,和他故意为之,则是两种情况。
顾屿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全然放松。
陆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几乎是克制地收着自己的目光,不让自己去看那人,他捏着酒杯仰头饮下时,依旧控制不住余光往那人看去。
却只看见,佳人微弯的眉眼,望着自己身边的男人,眸色灼亮。
他觉得刚入喉的酒也有些灼人,烫得他有些难受,忍不住地瘪了瘪嘴,有些难受。
他不太会喝酒,饮的是女子家用的果酒。
本该是甘甜的,可他却觉得像是喝了梅子酿一样,口中泛着酸乏。
他不敢再去看那人,觉得眸子有些涩意,他拼命地眨了眨眼睛。
其实他想告诉好友,并不需要这么紧张的。
他什么都不会做,也什么都不能做的。
女子家声誉多重要?
他不是不知简毅侯带了一个女子回京,却没有想到是竟这么恰巧地就是她。
正是因为这人是她,他才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名声,容不得一丝污害了。
陆辰觉得眼底越来越涩,在旁人并未发现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地擦了擦眼角。
此时前方陆辰的兄长转过来,发现陆辰的动作,忙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陆辰吓得一跳,慌忙收回手,不敢抬头看兄长,怕他发现自己有些红的眼眶,他瓮声瓮气地说:“被虫子进了眼。”
兄长失笑,嘱咐他小心,然后将桌子上的一碟糕点端到了陆辰前面。
陆辰看着兄长极其自然的宠溺动作,心上似被压上千斤,他努力笑开:“嗯。”
容悦并不知有人会因一面之缘,为难到如此,她正压轻了声音,和厉晟说起景阳宫的事情,尤其是德亲王妃的态度。
安如郡主并没有来太和殿,受了刑后,她绝不可能顶着那张脸过来。
想必此时应起了太医了。
容悦看见了德亲王妃,她身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眉眼间颇为威严,和安如有些相像,她猜到这人就是德亲王。
可是他们似乎都未察觉到安如郡主并未到来一样,神色如常。
厉晟微眯了眯眼睛,并未先回答她的话,而是伸手摸了摸桌子上的果酒。
是凉的。
他微拧起眉,颔首让宫人将果酒拿去热,随后才看向眸子里藏着好奇的人,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低声道:
“回府后再同你细说。”
这京城中,什么不多,这种隐晦却是最多。
论所谓的真情,这德亲王远不如先帝。
众人皆知,先帝对早已仙逝的虞妃、也就是当今圣上生母一片真心,生前恩宠,死后殊荣。
可是谁都知晓,那所谓的真心,是虞妃拿命换来的。
而有一人,什么都没做,就让先帝将其藏在了心底多年。
那人就是齐侯夫人、也就是当今皇后生母。
那年楚氏跪在皇宫外,不知求了多久,才让先帝答应了齐侯和楚氏的结亲。
即使是对齐侯夫人,也不过是未能得到的不甘心罢了。
厉晟敛下眼睑,遮住眸子里闪过的薄凉,所谓的圣心,多可笑。
就好似他生母为救先帝而死一般,也不过就是惹了先帝几分追忆罢了。
起初对简毅侯府也跟着有了几分宽容,然后这分宽容随着时间早已消失不见。
容悦察觉到厉晟此时情绪似有些不对劲,她微蹙起眉尖,有些担忧地唤他:“侯爷?”
厉晟回神,正好撞进她的眸子,里面盛满了担忧关切,让人心底一片灼热。
厉晟轻勾起唇,刚刚消极的情绪一挥而散,捏了捏女子冰凉的手,他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没让容悦察觉到,就低声道:“没事。”
恰好此时宫人将热好的果酒送上来,厉晟抬手接过,给容悦面前的杯子里倒一些。
他抬手,用手背贴了贴容悦的脸颊。
依旧是一片冰凉。
她身子骨不好,一到冬日,就越发需要仔细着。
厉晟抬头朝外看了一眼,明明是正午,还有着暖阳,可前几日的雪初融,正是冷得时候,即使大殿里烧了地龙,她露在外面的脸手还是冰凉。
厉晟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掩下心底的那丝担忧。
不顾容悦惊讶的神色,他低声说:“喝些果酒,暖暖身子。”
容悦眨了下眸子,乖巧地端起酒杯抿着,温热的果酒,味道有些怪怪的,可入喉之后,却是一阵暖意,她紧绷着的身子微放松了些,将一小杯果酒,一饮而尽后,才放下酒杯。
厉晟看着她眯着眸子,似带着一丝满足的模样,轻微地挑了挑眉梢,他一手撑着头,一手再给她倒酒。
看着她饮了两杯酒,却并未又不适的模样。
他心底轻啧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好像还未曾见过她醉酒的模样。
他眯了眯眼睛,去相信她喝醉后会是什么样子,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来,今日早上,她口中溢出破碎的时候。
面若芙蓉,眼角染红,丝丝媚意横生,撩人心弦。
他心中一紧,眸色染上些许浮沉暗色。
他挥退想上前的宫人,放下果酒,端起一旁的烈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起了一丝兴趣,朝容悦举了举杯,锋眉轻挑着,挑起一抹风流肆意。
容悦惊讶地睁大了眸子,盯着他精致的五官,有些移不开视线。
厉晟被她直白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然,虽是心底颇为受用,却依旧没有忍住轻咳了一声。
这一声让容悦回过神来,脸上瞬间染上红霞,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握紧了端在手中的果酒,有些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愣了半晌,她试探性地学着厉晟的动作,朝厉晟也举了举酒杯,然后才抿了一口。
酒水入口,和之前似乎有些区别,泛着甘甜,让容悦愉悦地弯起眸子。
厉晟看着她笨拙的动作,险些失笑,心底却是软地一塌糊涂。
他忽地弯腰,伸手揽过容悦的香肩,附在佳人的耳边,低哑着声音说了一句话。
让容悦整个人愣在原地,耳畔因男子温热的气息而红得似要滴血,却因他的话,久久不曾回神。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无限的温柔,说的那句话是:
“听说花烛夜时候的合卺酒,最为香甜,本侯想和阿悦一起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