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郡主被齐侯府妥善送了回来,镇国将军府也已上门道歉。
可最终的结果谁也不知晓。
不露一丝风声。
在府上等着听结果的容悦和厉韵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此时的德亲王府,有人欢喜,有人悲。
茹苑
风铃躺在床榻上,沥青色床纱随风浮动。
秀谨趴在床榻旁,因疲累而昏睡过去,她眼角还溢着泪痕。
风铃无神地看着床幔。
她额头处的伤,经过几日的处理,不仅没好,反而越发严重。
早在第二日,秀谨为她上药时,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时,她就觉得不对劲。
凝脂膏,她并非未曾用过。
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三四日过去,伤口丝毫不见好转,她父王做得这般明显,她怎么可能丝毫没有察觉?
她想起,那日她让芳泠阁的云韵去试探厉晟的态度后,她就彻底清楚,简毅侯不是她可算计的人了。
毫不怜香惜玉。
她不觉得在容貌上,她会比其他女子有多出色。
所以,在看见结果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弃,这也是她今日不曾出现在简毅侯面前的原因。
可是,不待她决定好目标是谁前,她父王已经替她做了决定了。
伤口还在疼,她却像是毫无知觉。
她甚至在想,她母妃在撞柱身亡时,额头上的伤口是否也这么疼?
她想起来,今日王妃来看望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兴奋在眼底根本藏不住。
她知道王妃为何这么恨她。
因为王妃觉得她的孩子,是她故意害死的,甚至因此,导致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子嗣。
是的,亲生子嗣。
她也是意外得知,安如竟然不是王妃的亲女。
而是曾经一个侍妾的,那侍妾难产而死,安如被寄养在她膝下。
知道的人甚少,后来王妃不能生育后,更是无人敢提此事,都当安如是王妃亲女。
她都要忘了,那时她是多大?
不管她如何辩解,王妃都认定了那是她故意为之。
知道王妃恨她的原因后,她也懒得去解释。
流产本就是因为她,有意为之,还是无意,哪里还重要?
她低低地笑出来,笑得眼泪四流。
秀谨被她的动静吵醒,看着她的模样,心慌不已,她赶紧抱住风铃的身子,哭着说:
“郡主,郡主!没事的,没事的,你别吓奴婢,我们能熬过去的,太医说了,不会有事的!”
风铃眼神有些空洞,她声音些许无力:
“……你、看看、我的伤口……是什么样子了……”
是不是和她母妃那样,血肉模糊,让人不敢看?
秀谨吸着气,颤着手去拆她额头上的纱布,待看见里面依旧血淋淋的伤口时,整个人都不敢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身为奴才,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凝脂膏涂抹一日后,也不会再流血,如今怎么会这样?
她目光颤颤巍巍地放在一旁莹绿色的药瓶上,似想到什么:
“是药……是药……”
可话刚出口,她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使劲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郡主,一定不是药的问题……不是……”
风铃只是睁着那双眸子望着她,秀谨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伏在床榻旁,压抑地痛哭出声。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明明、郡主,你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啊!”
“……他怎么会这么狠心!”
那药,是王爷亲自派人送来的!
她以为没问题的,才敢给郡主用。
风铃勾着唇角,牵强地扯了扯。
最疼爱的孩子?不过是将对单氏的愧疚放在了她身上罢了。
他会不知道单氏是无辜的吗?
他知道,他一见当时的情景就知道。
可他依旧容忍不了,他的女人和别人躺在一张床榻上,哪怕是被陷害。
又因为单氏的决绝,他起了恻隐之心,所以后来待她十分好。
最疼爱的孩子,算什么?
最宠爱的侧妃,撞死时,他都能默然不语。
她不过受了点伤罢了。
更何况,他又不止一个孩子。
风铃想笑秀谨的天真,如今这上天赐的好机会,那个好面子又唯利是图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放弃?
皇室哪来的那么多父女亲情?
秀谨使劲地呼气,她忽然将那瓶凝脂膏打翻在地,哭着说:“我们不用了!不用了!”
风铃依旧平静地看着她,平静地有些诡异。
她说:“捡起来。”
秀谨还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整个人怔愣在原处。
“为何不用?”
“他是我父王,他想让我用,我岂能不用?”
她望向秀谨,一字一句说:
“你记得,从现在开始,这瓶膏药摆在床头,我要日日用。”
秀谨打了个寒颤,她不懂郡主为何要这么折磨自己?
女子的脸,对女子来说堪比命还重要!
她怎么丝毫不在意。
可风铃却不再说话了,闭上了眸子,就仿若已经睡着了般。
额头上被拆开的纱布凌乱,滴滴血珠顺着脸颊流下,让她看起来十分诡异恐怖。
她却丝毫不在意,似乎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眉头都未曾皱起。
秀谨颤颤巍巍地蹲下身子,无声地哭着,把药膏一点点捡起来。
不久后,容悦就听说,风铃郡主脸上的伤未能好,留下了伤疤。
也因此事,镇国将军府和德亲王府定了亲事。
是陆府小公子陆辰,和风铃郡主的婚事。
容悦初闻此事时,只能惊叹侯爷料事如神。
这结果竟真的被他料到了。
不过也因为此事,她对德亲王府的感官变得十分差。
因为她觉得,这所谓的德亲王和她的父亲容祜并无两样。
都不过是卖女求荣罢了。
至少容祜还能明摆着不喜她。
而德亲王的做法更令人厌恶。
这段时间,京城除此事外,还有一件大事。
应该说,是对简毅侯府的大事。
容悦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有一日侯爷未曾回府,在皇宫中和圣上彻夜长谈,翌日早上,厉韵被传进宫,两人直到午时才回府。
随着其后,一封圣旨到。
至此,简毅侯终于可以自由回封地。
容悦呆呆地看着笑眯眯接旨的厉韵,这时才恍然大悟。
也许厉韵就是为了此事,才来京城的。
好似是看出了她的好奇,厉韵特意找了时间和她说明:
“你别想太多,其实不过当今圣上欠了我一个人情罢了。”
“当年圣上奉旨前往边关时,我帮了他一次。”
她说这话时,依旧是笑着的。
可莫名的,容悦就觉得她十分伤心。
不自觉的,她就想起侯爷曾对她说过的,小姑姑曾定下婚约的那人。
她噤声,不敢多问,只与往常一样地同她笑着。
不过众人还未曾回封地。
因为德亲王府和镇国将军府的婚事在即,在七月二十日。
京城中的人对这门婚事如何达成的,心里都是门清,抱着看好戏地去了。
更甚至有些人,说要看看风铃郡主毁容后,究竟是何模样?
听到这些话时,容悦已经站在镇国将军府了,她狠狠皱起了眉头,对这些话有些不适。
明知女子的容貌有多重要,还要去刺人家的伤口,过分阴暗。
其实她对风铃郡主倒是说不清什么感受。
虽然她对侯爷的确曾抱有心思,但也如同她所说的,不再纠缠。
是以,容悦对她,并无太大的恶感。
更何况,就算她厌恶风铃,也不至于还要去揭她伤疤。
她有些不适地朝侯爷走近了两步。
说起来,她也有些不解,不懂为何一听说她要来镇国将军府,侯爷立刻放开公务,陪着她一起来了。
要知道,他们就快回封地了,厉晟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回府。
可久久未曾等到新人。
四周变得有些噪杂,厉晟眯了眯眼睛,小心护着容悦:“看来这门亲事没那么容易。”
“怎么说?”容悦仰头疑惑。
厉晟颔首示意她看向陆夫人的脸色,一片铁青,丝毫看不出喜悦之情。
众人也能理解,毕竟这门亲事可以说是德亲王府算计来的。
用小儿子的婚事给嫡长孙赔罪,本就让陆夫人心底恼火。
毕竟孙儿再亲,也不如从她肚皮子出来的小儿子。
容悦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陆夫人正时不时地问旁边的丫鬟什么,得了回答后,还要望望天色。
容悦歪了歪头,迟疑地说:“这是……吉时过了?”
厉晟轻啧了一声,也不懂这是在搞什么。
就在众人疑惑时,终于有人慌慌忙忙跑来报信:
“老爷!夫人!出事了!”
众人只听见这一句,后来的话都是小声禀告的,不过看那下人慌张的样子,就知道应不是小事。
果然,没有片刻,镇国将军府就有人出来说话,大体意思就是,出了事,这亲事成不了了。
容悦惊讶地睁大了眸子。
按理说,依着常情,就算有状况,也应是镇国将军府这边不同意。
可没想到,镇国将军府万事俱全了,德亲王府还出了篓子。
众人离开镇国将军府后,几乎都派人去打听了情况。
容悦二人还没有到府中,庄延就骑马赶来,说了德亲王府的情况:
“侯爷,德亲王府,除了庶长子一脉,其余人全部暴毙,连带着府上下人七十八人。”
容悦猛然咳嗽出声,问出自己的疑惑:
“风铃郡主呢?”
庄延似乎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
“……听说是,穿着嫁衣,死在了德亲王面前。”
厉晟皱起眉头,全府暴毙,这绝不是小事。
容悦眼睫轻颤了颤:“侯爷,你说这事,是风铃郡主所为吗?”
厉晟拧眉不语,却和她的想法相同。
毕竟,这府中暴毙的时机太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