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稳,商濛濛小跑着进了医院,在诊室门口碰到邓老师,邓老师说商昱已经处理完了烫伤,现在处理扭伤的脚踝。她致谢两句问起出事经过。
得知确实是商昱自己不小心踩到了开水房的水渍滑倒,她再次道谢。送走邓老师,商昱坐着轮椅被护士推了出来。
“小昱!”
“姐!”
商昱的脸色苍白,额上还有一层薄汗,显然是疼的。不过看到她后,他还是咧了嘴笑,“对不起啊,姐,让你担心了。”
商濛濛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额头,“没事,只要你人没事就好。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已经不怎么疼了。”商昱说着,望向三步外站着的男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戒备地道:“燕总,你好。”
燕淮点点头,非常自然地和医生询问几句病情,然后主动推了轮椅,“我送你们去病房,你姐力气小推不动。”
商昱不清楚燕淮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好说什么,只能疑惑地望向姐姐。
商濛濛还在听护士讲这几天的护理事宜,没注意到他。
来到病房,燕淮扶着商昱躺上床,对商濛濛说:“这几天请个男护工吧。”
商濛濛点头,“我已经在护士站登记了,护工明早就来,今晚我先守一夜。”
商昱自然不肯让商濛濛守夜,连说自己没事,最后还是商濛濛拿出姐姐的架势才让他闭嘴。
毕竟受了伤,平时活蹦乱跳的半大小伙子脸上疲惫尽显,很快就睡着了,护士配了药来给他输液都不知道。
病房条件不错,有陪护床,但商濛濛还是坐在了弟弟的病床边,等着输完液再去睡。
燕淮不知去哪儿了,应该已经走了吧。她拿出手机,点进被各种广告推销塞满了的短信箱,给他发了条客气到不行的感谢短信。
帝都四月中的天气早晚还是有点凉,再加上连惊带吓,又没吃晚饭,商濛濛将病房空调打开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一件质地略薄的藏蓝色男士风衣从天而降,是她熟稔的味道——淡淡的木质香调,夹杂了一丝烟草味,混着男人特有的荷尔蒙的味道,又欲又高级。
带着他的体温。
商濛濛仰起头,就见燕淮将一个三明治和一个玻璃瓶装的牛奶递过来,“吃点东西吧。”
本来就已经饿了的商濛濛犹豫一瞬接过来。牛奶被加热过,带着微微烫手的温度,抱在手里非常暖和。
撕开三明治的包装纸,咬了一口,她问:“你不吃吗?”
商濛濛的眼睛长得俏而艳。
标准的杏核眼,又大又圆,眼尾较长,明显上翘。
不经意看人时,像是漾着泠泠的水光,将人裹在其中。
婉约柔艳中带着点女孩子少有的锋利。
就像她这个人。
“我喝了牛奶。”燕淮顺势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两人的影子被床头灯投射在地板上,一长一短重合在一处。
商濛濛垂着眼默默吃东西。没一会儿就觉得不自在起来,总感觉男人的视线不带任何重量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可当她抬眸,却发现燕淮不是在看手机就是在看窗外。
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她再次向燕淮道谢:“今天真的谢谢你,否则我一个人肯定手忙脚乱的。天晚了,路上开车小心点。”
说完,将他的衣服递还回去。
逐客令的意思明显。
燕淮确实没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他站起来,接了衣服随手搭在胳膊上,“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完,燕淮自嘲地想,她百分之一百不会主动联络自己。
从病房出来,他没有直接去取车,而是站在诊疗楼的一楼大厅外。
夜风拂面,远处高楼的流光外墙上霓虹闪烁,映在男人眼底成了大小不一的光斑。
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唇间,揿出打火机的火。一阵夜风吹来,小小的一团明蓝色跳跃着被风吹灭。
他又揿了一次,风依旧没挡住。
燕淮咬着烟,摩挲着打火机的花纹,想起来这个打火机还是商濛濛送他的。
她很喜欢送他东西。
打火机、领带、袖扣、衬衫……甚至连现在用的那支电动牙刷也是她买的一对儿,一蓝一粉。
一千多个日夜,她春雨润无声般侵入他的生活。
燕淮靠着墙闭了闭眼,手指一动,火苗再次跳出。他仿佛从那轻柔明亮的光芒里看到她笑盈盈跪坐在他的膝上,杏眼弯弯地问:“你为什么就连抽烟的样子都这么性.感?”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什么也没说,指尖夹着烟,扣着她的后脑,吻住了她。
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
燕淮慢慢抽完一支烟,在一团缭绕漂浮的青色烟雾里,转身离开。
护工早上不到六点就来了,大概四十来岁,看着经验丰富的样子。只睡了三个小时的商濛濛交代几句,打着呵欠离开病房,准备回家补个觉顺便给商昱炖个鸡汤。
时间太早,几个夜班护士在岛台后安静地忙碌,整条病房走廊静悄悄。
商濛濛边朝电梯间走,边用手机软件约车。
“要回去了吗?”一道突兀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商濛濛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掉了,她回头,惊诧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燕淮抿抿有些干燥的唇,“想送你回家,你一个人不安全。”
一向霸道锐利的凤眸,希翼中带着点小心地望着她。
商濛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昨天再见面后,她就隐隐觉得燕淮好像变了——那样心高气傲,面子比黄金还贵的人,在她面前温顺柔软了许多。
有时候,比强势更可怕的是适当的示弱。
尤其,这男人顶着张完全长在了她审美上的祸国殃民的脸。
商濛濛心跳得有点快,拒绝道:“谢谢你,我已经叫车了。”
说完,不再看他,摁了电梯按键。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
商濛濛走进去,等了几秒,不见燕淮进来,她只好问道:“你不走吗?”
“我想你大概不是很愿意和我共乘一梯吧?”
商濛濛:“???”
他什么时候这么尊重她的意愿了?
商濛濛心底生出了一丝异样的别扭感,没多说什么,按下关门键。
走出住院楼的玻璃旋转门,迎面而来的晨风激得她缩了缩脖子。
好在没等五分钟,预约的出租车就到了,帽子口罩戴个全的商濛濛确定地看了眼车牌号才拉开车门,挟着一阵冷风坐进去。
司机大姐正在听广播,见客人来了,把音量调低,顺口道:“早上够冷的吧?”
商濛濛搓搓手,嗯了一声。
“美林小区?”
“对。”
“好咧。”
商濛濛靠在颈枕上,有点累地轻阖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大姐侃大山。
“呦,后面这是帕加尼吧?这车得好几千万,车牌号也流批。”
闻言,商濛濛慢慢坐起来,从车玻璃往后看。
清晨车不算多,一辆蓝黑色帕加尼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坠在他们车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商濛濛重新坐正身体,拿出手机和耳机线听歌,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前方红灯,出租车缓缓停下。
旁边的行车道上也驶过来一辆出租车,司机降下副驾驶的车窗,朝这边大声嚷嚷什么。
司机大姐咦了一声,也降下车窗,只听对面人提醒她,“后轮爆胎了!爆胎了!”
司机大姐连忙把车开到辅道靠边停下,下车一看,可不是瘪了嘛。
“我去!前天才爆一个,今天又爆一个,倒霉事全赶到这两天了,昨儿我还想着周末去潭拓寺拜拜呢!我不吃不喝跑一天还不够换俩轮胎的。”
司机大姐直呼倒霉,和商濛濛商量,“姑娘,不好意思啊,我现在车上没有备用轮胎了,肯定走不了了,你再叫辆车吧。”
三天爆两个轮胎,确实够倒霉的,商濛濛心疼了一把大姐,主动把钱结了。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尤其是普通老百姓。
她站在路边,拿着手机准备再次约车。
蓝黑色帕加尼缓缓靠边,停在她面前。映着她上半身影子的深色副驾驶车窗降下。
“上车吧,我送你,这里不好打车。”燕淮道。
男人说得对。
出租车临时停靠的地方是车流量极大的路口,早高峰就要来了,约车软件上匹配的司机至少要二十分钟才能到。
她不再犹豫,“那麻烦你了。”
汽车封闭而有限的空间内,气氛尴尬。
燕淮没有和她搭讪,只默默开车。他又不是那种喜欢边开车边听车载音乐的人,一时间,车里安静得过分。
为缓解尴尬,商濛濛干脆闭眼假寐。
昨晚她守了大半夜,直到商昱点滴打完了,才合衣在陪护床上眯了会儿,睡得很不踏实。
她原本只想假寐,但在汽车行驶中单调的细微的噪声中,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停在停止线上,燕淮微微偏头,余光瞥到她闭着眼整个人靠着车窗框,呼吸平稳而安静。
燕淮将视线收回,盯着前方不断变换的红色数字。
“43、42、41……”
目光自有主张似的再次飘向身旁。
商濛濛歪着脑袋,睡得正香。
早春时节,帝都已经春暖花开,不过早晚还是凉的。商濛濛爱美,只穿了件薄薄的雪纺衬衣。
轻盈的料子随着她胸前的跌宕而起伏下落,下摆束进裤腰,显得腰肢纤细又单薄。
仿佛稍稍用力,就会断掉。
他却知道,这盈盈一握的细腰柔韧性极好。
曾经无数的夜晚,修长的腿缠着他的腰,指甲尖掐进他的皮肉,漂亮的杏眼蒙上一层水汽,湿漉漉地望着他。
他没有别的女人,但知道女人大多害羞。商濛濛也怕羞,可她喜欢开着灯做,喜欢看着他的脸做。锐利深长的眼尾泛着红,执拗又爱恋地看着他。
——仿佛只要是他,就可以对她恣意妄为。
他以为,他们是能相伴一辈子的。
但是,她却离开了。
那样的突然。
没有给他一点点准备。
他善于将所有的事都掌控在手,这种失控和挫败是他过去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从不曾有过的,让他产生强烈的排斥感。
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他,没有她,他死不了。
然而她却像诱人的陷阱,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
危险,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想到她和别的男人一起拍综艺拍电视,明知都是假的,但他内心深处的兽兕却嘶吼咆哮,叫嚣着要将她夺回。
抵触、拒绝、失控、情不自禁,他每天都处在这样的自相矛盾中。
几个月来,他的生活似乎变成了黑白,没有任何鲜活的色彩。
他终于明白——她不要他了,而他不能没有她。
是他把世界上最好的她弄丢了。
他必须要把她找回来。
不再挣扎。
不再矜持。
不再刻意控制。
就这样吧,他心甘情愿入了她的魔。
这一刻,像是心口上压的巨石,忽地全搬走了。燕淮甚至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沸腾。
那几近雀跃的欢快,喷薄而出,在四肢百骸游走。
可是,她已经将他当做陌生人,不,比陌生人还要防备。他必须克制住冲动慢慢来,潜移默化的,润物细无声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一、、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