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卿的殿试,正如老方丈预言的那支头等红签一样,红过了头,他一举夺下了状元的头名,整个卫府为此张灯结彩,门口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喜庆得跟过年一样。
卫殊在外应酬,特地赶早地回来,见到宋易和钱清玄出门,他伸手拦住他们道:“你们师娘呢?”
宋易:“我刚从胭脂铺回来,师娘没在店里。”
钱清玄:“许是在厢房里,我刚刚还听许管事说要去找师娘报账。”
卫殊神色微凛地看过去,“这么晚了,你们还出去做什么?”
宋易和钱清玄一五一十地禀报:
“回先生,苏乞儿高中状元,我和串串在茶馆包了场子,要请李扬他们一起听书。”
“先生,三更之前我们定会回府,绝不晚归。”
卫殊没再说他们什么,抬脚走进了府里。
宋易:“你看,早些年我就预言了,先生回府第一句话就得问师娘在哪儿。”
“秧子,就你这洞察力,活该你的话本子爆火,上茶馆,我要给你的新书捧场去。”钱清玄搂着宋易的肩膀,嬉笑着走进了巷子里。
卫殊快步走进后院,进到厢房,见屋里掌着一盏明黄色的白釉莲瓣灯,楚兰枝卷着被子睡在床榻上,看样子人还没醒。
他解下外裳,扔到屏风上,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低声看着她说,“晌午出去的时候你在睡,怎生的天黑回来了,你还在睡?”
楚兰枝从被子里露出一截眼睛,目色迷蒙地呢喃着,“总是犯困,没来由地老是打瞌睡。”
“看账本也能睡着?”卫殊拿起枕头边的账簿,随手扔到了桌上,看她一脸的迷糊,哪有平日里算账时两眼放光的财迷样。
经他这么一说,楚兰枝一时记不起最后看的那个成本支出,到底是多少来着。
“你这贪睡得有小半月了吧?”
楚兰枝琢磨了会儿,还真是这么回事,她原先以为是为胭脂铺和手工作坊四处奔忙,累坏了身子,可转念一想,她都躺了这么久,怎么还会越睡越累呢?
卫殊起身走到外面,唤了许宁过来训话,“夫人成日在厢房里贪睡,也不知道请个大夫过来看看,你这差事是怎么当的?”
许宁当即双膝跪在了地上,“大人息怒,奴婢知罪,这就去找大夫过来给夫人看病。“
楚兰枝听闻了外面的动静,从床上爬将起身,“卫郎,你休得怪许管事,我近来让她看着胭脂作坊,这些时日她都不在府里,不知晓我的状况。“
她的这番求情,非但没有让他息怒,反而火上浇油,让他勃然大怒地骂了起来,“我召你们进来是伺候夫人的,谁让你们一天到晚出去看作坊?把夫人伺候成这样,不想干的就收拾包袱走人!“
“大人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大人责罚。“许宁伏身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
内院里跪下了好几个丫鬟,张世通从外院进来,一并跪在了地上求饶道:“大人息怒,我这就去给夫人请大夫。“
卫殊怒喝了一声,“还不快去。“
楚兰枝见他正气头上,又在整肃下人,一时不好去劝,等他气消了,再慢慢地和他说理也不迟。
大夫很快被请到了厢房里。
楚兰枝见卫殊一脸凝肃地盯着大夫,看得人家不停地拿手帕拭汗,她都替大夫紧张得慌,也难怪大夫把个脉,摸半天都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夫松了手,朝卫殊和楚兰枝作揖道:“恭喜大人,夫人这是有喜了。“
楚兰枝当即吓得不轻,卫殊比她还要不经吓,神情都绷裂了。
“你确定,我这贪睡的毛病是有喜了?”
“夫人,小的再三地诊脉后,确认是喜脉。”
卫殊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恰逢晴光初霁,他的脸色亮堂了起来,“张世通,去给老夫人报喜。”
张世通大笑地应着,“是,大人。”
楚兰枝压住了心头的雀喜,当下还犹然不信道,“我这日日躺,夜夜躺,这还能给我躺出一个孩子出来?”
屋内的丫鬟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掩嘴偷着笑。
“听听你说的话,这不是有喜变傻了是什么?”
卫殊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被她责怪地看了一眼。
“许宁,带大夫下去,重重有赏。“
许宁领命道:“是,大人。”
卫殊冷肃地吩咐起屋里的丫鬟道:
“夫人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去做,做不出来的就到街上买,买不到再报到我这里。”
“不得让夫人一人独处,她去哪儿身边都得有人随身伺候着。”
“以后夫人要是哪里不舒服,立即去请大夫,这些事一律都得报到我这里,但凡夫人出个三长两短,我唯你们试问。“
丫鬟们齐齐应声道:“是,大人。“
楚兰枝从他的吩咐中,看出了他初为人父的紧张,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方婆子就搀扶着洛氏走进门来,她受宠若惊地唤了一声,“娘,您怎么过来了?“
洛氏见她作势要起来,忙走到床边把她按了回去,“如今你的身子要紧,好好地坐着,不用管那些个繁文缛节,切莫动了胎气。“
楚兰枝觉得她未免也小题大做了些。
洛氏不住地抚着她的手,望向她的殷切眼神里,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满意,“老天有眼,让我卫家有后了,这几年佛堂里的经没白念,这不,他们刚到京师没多久,兰枝就怀上子嗣了。”
方婆子笑着奉承道:“少夫人一看就是有福之人,这喜事说来就来了。”
楚兰枝看着她们在眼前一唱一和,看得还挺起劲。
洛氏将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套到了楚兰枝的皓腕上,她推拒道:“娘,我怎么能拿你的镯子,这可使不得。”
洛氏按住了她的手,将镯子套牢到她手上,“这镯子自打我出嫁后就一直戴在手上,这些年我都是戴着这镯子在佛堂里念经的,它灵着呢,用来护佑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再合适不过,拿着,”
卫殊站在一旁帮着说话,“还不谢过娘。”
楚兰枝不得已地戴起了那个镯子,“谢谢娘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