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廿二,黄道大吉。
城内城外的蚕茧交易还在继续,皇宫的大门尚未开启,宫外一字排开的二十座售票亭便人挤人了。
“某家买七十三张……”
“给某五十张,某陆家的。”
今日皇宫开放,谁都可以进,唯一条件是先买票。
三十文钱一张。
没人嫌贵,几乎倾城而动。
有权有势的要进,虽然他们是去捧场的,自个不用买票,但家业大了,宅子里的人多了,逮着这一天都要去,这就不得不另掏腰包了。
有钱没势的,更要进,参观过了皇宫也就有了吹牛的资本了。
那些家里没几个钱的,也要进,想着沾一沾皇气,家里好出贵人。
还有外埠商人,又怎能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
总之,皇宫开放,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这钱,值。
曾梧把售票时间定在当天,也是逼不得已,原来按照秦越的计划,是要提早十天卖票,但他低估了百姓对皇宫的向往力,还是曾梧老成持重,就眼下看来,这一决定,太正确不过。
皇宫未开,二万张票已售空。
不得不暂停售票。
因为皇宫承受力有限,安全起见,只能隔一个时辰再继续开售。
仪式,便在一片咒骂声中开始,本来准备好大篇说辞的李谷,临机应变,只说了句:“锦绣天下展览大会,启幕!”
宫门缓缓打开,鲜红的地毯,缤纷的纸花,隆隆的礼乐,整齐的仪仗队护翼着以李谷为首的嘉宾先行进宫。
进了宫门,迎面却是十八位女郎,手撑着两丈多长的空白卷轴,严严实实的挡在众人前方,然后又有俏丽的女郎递上狼毫,请嘉宾们题字。
“炯之公,请。”
“司空先请。”
当下李谷率先出手,在起首位上题了款。
欧阳炯有些纳闷,连忙问秦越:“节帅,这是?”
“这是嘉宾题名册,题个名即可,会后收藏着,等来年再开这展览会时,专设一处,供客人欣赏。”
“原来如此,好主意。”
欧阳炯欣然执笔题字,秦越自然也要题上大名,只是那字么,勉强算是清秀……
趁着其它嘉宾尚在题款,李谷将秦越拉到一边,用力拽紧他的手,低声而严肃的嘱咐:“切不可如实上报,万一挑起圣上的兴趣……”
“懂了,定给李相先过目。”这样的要求,秦越求之不得。
过了这道倩丽女郎组成的风景线,便是由各式采绢织扎成的锦绣花道,富贵逼人,豪气冲天。
前方又有一扇一人高的大屏,黄绢罩着,扎系着漂亮的绣球,却不知是什么内容。
“有请司空、炯之公揭牌。”
李谷与欧阳炯先对着那大屏深施一礼,然后左右站定,微笑着拉动帘绳。
黄绢脱落,“锦绣天下”四个大字金灿灿的展现在大家面前,上面盖着皇帝玉玺。
讶然声中,众人纷纷礼敬。
再然后,便是各家展户的缤纷了。
秦越对周边响起的啧啧赞叹声不以为然,虽然皇宫诸殿能启动的,都被商家租用了,从丝绸到成衣,从玉器到漆器,从纸张到书籍……玲琅满目,环境布置也美伦美焕,但对昨日已巡视过的秦越来说,也就那样,周容她们的项目被自己与师父一起严禁了,否则,让这些把皇宫当商铺的商人们好好看看,什么叫展览会。
所以他陪着李谷走完红地毯,便借口安保工作第一,溜了。但他的所谓,只是他的想法,皇宫中的展览大场面把李谷都惊呆了,当下挥挥手,示意滚蛋。
他自有一众文人墨客陪着。
上次参与文化交流大会的,有四十七位向他府上递上了行卷,他全部录取了,有区别的是职衔高低,这段时间,秦越在忙着经济,他则忙着与这些文士们交流谈心,十分相得。
等下万人涌进时,他将在会同殿的玉阶前,宣布锦江书院正式成立,并给所有的教授,博士,颁发聘书。
眼下,却还是题字要紧。
这个活动却是秦越强调的,说凡是在诸殿展览的,作为司空都该表示关心与关怀,题个字以资鼓励不难吧。
你随行上百名文人墨客,轮着赋诗一首,不难吧。
这叫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不用多,一家题一个字,再让文士写一首诗或是赋个词就行,当然,诗词越多越好,会后再评个优,三天后浣溪江上再传唱。
啊,提醒一下,这诗词最后还是要集刊的,最少印刷一万份,不仅要发行全国,还要通过马帮与商船传向西域和海外……
这一下,一众文人墨客就都来劲了,扬名立万在今朝呐。
这些,秦越就不管了,他得去节帅府,城中东西南北四座瞭望塔的信息汇集地,便在府衙,虽说有木云坐镇,甲寅等人各自率队候命,但这人流如涌的大场面,秦越觉着自个还是认真点好。
街面上,到处挤的是人,秦越没让亲卫鸣锣开道,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人气,怎能会因小事而驱散,只要求亲卫们客气的说声“借道,让让。”
结果,从皇宫到节帅府,整整走了小半个时辰,挤出了一身臭汗。
来到大堂,却发现木云在听女儿背诗……
见秦越一脸讶然,木云没好气的道:“有什么问题,警铃自会响起,着什么急。”
好吧,其实他说的也对。
秦越摸摸木云家小丫头的脑袋,索性自去后院沐浴更衣。
……
甲寅坐镇城北,高高的呆在哨塔上,四处打望。
其实这哨塔上有四个眼力极好的斥候,但他如秦越一样,自己不看着,心里不踏实。
各街各巷,四处人头攒动,看看都有些心慌。
为了这次值勤,虎牙军整整出动了五千人,分布在城内各处维持秩序,其它人则在营内随时待命。
现在看来,果然打仗一般。
阿檀在下面跳着叫唤,甲寅笑着扬扬手,便往下爬。他对这位小师妹疼爱极了,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尽着她的喜欢。
爱屋及乌,苏子瑜也是体贴大度,胭脂水粉,头面首饰也不知帮买了多少,又因为她喜欢穿本族的衣服,家里几位成衣工人,这段时间尽帮她量体裁衣了。
“你怎么跑出来了,这么多人,人挤人的,都是臭汗。”
阿檀鼻翼上都是汗珠,却顾不得擦,欢喜的笑道:“啊呀,我没见过这般热闹嘛,比泉州码头还人多,师兄,我要吃刨冰。”
刨冰,就是一大块冬季储存着的四方块的大冰,斜架上三角架上,用个木匠刨,一刨三文钱,两刨六文钱,四刨十文钱,刨下来的碎冰用个小碗接着,加不加凉水自定,然后加一勺姜糖,又可以加桂花什么的,每加一样,就多加钱。
“只能吃一碗,吃多了坏肚子。”
“小气鬼,算了,一碗就一碗吧,大爷,给刨十刨,分两碗,一碗加这红的,一碗加这黄的……”
甲寅只好无耐的摇摇头,示意赤山付钱。
阿檀抱着两个木碗,得意的用麦管左吸一口,右吸一口,吸不到一半,又不要了,把碗往侍女手上一丢,“师兄你看,好稀奇呢,男人大肚子。”
甲寅顺着她的指点望去,只见一个老汉顶着一个若大的肚子在艰难的行走。
他倏的就想起了一样生大肚子病的爷爷,鼻子一酸,忍不住就向那老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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