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柔媚可人的丫鬟。
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却已经发育得极好,腰细胸大,很有几分妖娆妩媚。这丫鬟名叫净月,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乃是分给师桓的大丫鬟。
按理来说,她生得这般好样貌,父母又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也不会分到师桓这儿来。
说是府中的大郎君,但谁人不知这位郎君有名无实,地位尴尬。
能来师桓这儿伺候的,大都是府中没关系或是不受宠、犯过错、不伶俐的。
因此,当听说净月被分来时,其他人都很惊讶。
但那些人不知,这是净月主动要求的。国公府中人丁单薄,正经的主子除了卫国公,便只有师施。
在这样的主子家中,净月这个家生子,往后最好的前程,便是配一个管事或者铺子里的掌柜。
这样的日子也不差。
但净月却不甘心。她自幼便生得美,又聪慧。这般才貌,合该是做主子的。而她想要逆袭成主子,唯一的办法便是攀上府中的男主子,做个姨娘。
师桓便是她的目标。
那些笑话大郎君的下人俱是眼皮子浅的,大郎君虽然生母出身卑贱,但他可是公主亲自接回来的。
国公爷再不喜大郎君又如何?
大郎君终究是国公爷唯一的儿子,未来可是能袭爵的!
净月不想庸庸碌碌、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也不想临到死都只是个任人宰割的奴婢。
所以,她得想法子。
大郎君受了伤,那些小厮粗心大意,哪里能伺候好郎君呢?这时候,便是她这个大丫鬟出场的机会了。
她大着胆子推开了大郎君的房门,试探的说了那句话。
所幸,大郎君并未拒绝。
净月松了口气,脸上的笑越发甜美,红着芙蓉面,扭着杨柳腰走近了少年,白皙的指尖微颤。
是个美人。
但作为坐拥天下的九五至尊,师桓见过了无数美人。他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无甚兴趣的移开了视线。
目光落在了女子的手上。
白皙、纤细,应该是挺好看的。
但不知怎的,他的眼前却冒出了一双微微有些圆润的小手,那手更白更嫩,也没这么瘦,手背上还带着些软肉。
软趴趴的,明明是他最不喜的,但偏偏却记住了。
女子温热的指尖终于碰到了他的身体,搭在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带起一阵灼人的刺痛。
以及生理性的反胃。
“大郎君,您这伤……啊!”净月话未说完,少年却忽地挥开了她,那力道太大,她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她惶恐的抬眸,怯生生的唤道,“大郎君,可是奴婢……”
“出去!”
师桓厉声冷喝。
少年面色冷寒,眸光冰凉,眼中似是泛着红光,明明是俊美无双的脸,此刻在净月的眼中却比凶兽还狰狞吓人。
她抖着身子,心中那点小心思被恐惧吓散,看也不敢看少年,狼狈不堪的逃了出去。
只是待她跌跌撞撞地跑远了,终是不甘心的咬着唇回头望着那紧闭的房门。
待到人走了,师桓便再也撑不住,身子晃了晃。
面色苍白如鬼,那被别人碰到的肌肤,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师桓却拧着眉头,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的病似乎加重了。
可是为什么?
一张尚待着些许稚气的精致小脸忽地浮现在了师桓的眼前。
难道是她做的?
“师施……”
锋利的牙齿刺破了嘴唇,艳丽的血色染红了微白的唇,少年目光如炬,脸色阴厉,喃喃念出了这个名字。
而这头,锦华苑却闹了起来。
师施得封郡主的消息传开,满院伺候的人都为主子高兴,除了齐嬷嬷。
师施方回到锦华苑。
刚进去,便听到一阵尖利刺耳的哭叫声,看到她回来了,齐嬷嬷猛地朝她扑过来,哭喊道:“郡主,您要为我做主啊!公主殿下刚走,就有人要害死公主的奶嬷嬷,居心何在!”
她涕泪横流,看上去凄惨极了。
然而此刻齐嬷嬷心中却已经恨极。昨晚她手气不好,输了不少,而且熬了一夜,实在是有些累,便在屋子里补眠。
本来还想着,等睡醒了去库房里拿点东西去还了赌债。
谁知道,正睡得香,刘氏那个老货便带着人闯了进来。
不但扰了她安眠,还强行搜走了她的库房钥匙,拿走了账本。这可捅了齐嬷嬷的心窝子了,她早就把库房里的东西看做了自己的私产,岂能容别人染指?
师施扬眉,故作疑惑道:“齐嬷嬷这是怎么了?”
齐嬷嬷抢在刘嬷嬷前面开口,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重点强调刘嬷嬷等人欺负她。
“郡主,您一定要严惩这些刁奴!”齐嬷嬷咬牙。
师施看向刘嬷嬷,刘嬷嬷面无表情的道:“回郡主,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接管库房,但齐嬷嬷却误会了奴婢的意思。不但拒不交出库房钥匙,还认为奴婢是想要害她。”
“齐嬷嬷正在病中,奴婢担心她病情加重,不欲与她争吵。”见齐嬷嬷欲说话,刘嬷嬷继续道,“只是这是郡主的吩咐下来的任务,奴婢不敢懈怠,便让人先行取走钥匙和账本。没想到却让齐嬷嬷如此伤心气愤,都是奴婢的错,还请郡主恕罪。”
刘嬷嬷平日里虽话少,但绝不是个蠢人。
她出生贫贱、孤身一人,是昌宁公主在她濒死之际救下了她,这份救命之恩她这一生都铭记在心。
只是她从不是个挑事高调的性子,虽说是公主身边的管事嬷嬷,行事却不比齐嬷嬷张狂。
公主薨逝,她本欲随着主子一起去死。
若不是……
刘嬷嬷看着面前的少女,想到公主临死之前的嘱咐,终究是埋下了死志,留了下来。
郡主是公主唯一的骨血,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着郡主。
只是之前,师施更信任能说会道的齐嬷嬷,刘嬷嬷虽看不上齐氏,但她不过是个下人,主子想要宠幸谁,也不是她能管着的。
她只能在主子身边,防着齐氏,护着主子。
倒是没想到,郡主竟然会突然下了那样的命令。
虽不知因由,但刘嬷嬷却敏锐的察觉到师施对齐氏的戒备和提防。既然如此,她自然要做好郡主手中的那把刀!
“刘嬷嬷何罪之有?快请起来。”师施让喜鹊把刘嬷嬷扶了起来,又对齐嬷嬷道,“是本郡主的不是,齐嬷嬷莫要生刘嬷嬷的气。确实是本郡主让齐嬷嬷接管库房的,刘嬷嬷幸苦了这么多年,该歇一歇,享享福了。”
“郡主……”齐氏急了,忙要开口。
师施却抢先道:“嬷嬷不必再说,本郡主知道你一心为主,只是您年纪也大了,这不是就生了病吗?本郡主也不是个冷酷不近人情的主子,您放心,我会让您好好养身子的。”
这话虽说得好听,但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她老了,该退下来了。
幸幸苦苦奋斗了这么多年,齐氏如何能接受?!
只是事发突然,她猝不及防。
况且,那库房中的东西,她可是拿了不少。又因为觉得师施是个草包,也没来得及做好账本。
这时,刘嬷嬷又道:“郡主,奴婢查看了账本,清点了库房,发现有点对不上。”
齐氏面色一变,立刻便要嚎哭叫冤狡辩。
然而,这一次师施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师施面色微冷,狠狠一拍桌子,怒道:“刘嬷嬷,你可查看清楚了?库房失窃可是大事,你可要弄清楚了,不能冤枉了齐嬷嬷!”
刘嬷嬷立刻回道:“奴婢查清楚了,郡主请看。”
她说着,边递上了账本。
齐氏心中一突,抢先哭道:“郡主,我是冤枉的啊,谁知道那些东西是谁偷走的……我伺候了公主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忠心耿耿的,郡主您……”
“发生何事了?”
她话未说完,便听得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倏然响起。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如重锤,步步踏在齐氏的心头上。
她面色突变,转头一看,立刻白了脸,“国公爷……”
来人正是师容凛。
师施被封郡主,又赐了封地食邑乃是大事。师容凛一下值,便直接来了锦华苑。
众人向他行礼。
刘嬷嬷上前一步,恭敬地把库房失窃的事情告诉了师容凛。
谁人不知卫国公师容凛铁面无私,最是冷血无情,眼里揉不了沙子。若是犯了错,绝不会轻饶。
齐氏一见到师容凛来了,便知道此事无法善了。
她只能哀求地看向师施,寄希望这个草包帮她求情。
师施确实帮她求情了,不过是这般说的,“爹爹,这事也不能全怪齐嬷嬷。嬷嬷年纪大了,精力不济,难免会有疏忽。您……您也别太苛责她了,这么多年,齐嬷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听听这说得是甚话?
果然是个草包,连求情的话都不会说!
齐氏脸色一阵扭曲。
“齐嬷嬷,你不舒服吗?怎么脸都变形了?”师施眨眨眼,又天真又无辜的问。
哎,她是个草包嘛,草包懂什么呀!
师容凛目光冷沉的看着齐嬷嬷。
他面目冷硬,在尸山血海里闯过,多年征战的威势压得齐氏踹不过气来,咚得一声,跪在了地上。
“既然年纪大了,便回去养老吧。”师容凛直接一锤定音,“齐氏,念在你伺候公主多年,郡主又为你求情,这次的事情便不再追究,今日便去庄子上吧。”
齐氏面色惨白。
一旁,师施红着眼道:“嬷嬷,你好好在庄子上养老吧,本郡主会记着你的。”
不等她再开口,师容凛直接让人把齐氏拖了下去,又屏退了其他人,待到屋子里只剩下父女二人,他才问道:“施儿,你为什么突然要赶走齐氏?”
不错,这是师容凛配合女儿演得一场戏。
若是师施自己出手处置了齐氏,怕是会引起太后等人的怀疑。她发现,其实做一个草包好处还挺多。
至少,那些聪明人都不会防备她。
因此,她便请了父亲出手。
只是齐氏虽然是宫中出来的老人,但也不过是个奴仆,想要处置她,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师容凛自是不解。
“因为,她背后的人是太后!”师施顿了顿,握紧了拳头,语气低落,“爹爹,女儿发现外祖母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所以爹爹,你别丢下我。女儿……好怕。”
闻言,师容凛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