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1)

夜色渐深,坊间灯火也已歇了下来。

吴裙安静地趴在男人背上。她本就身体不好,如此玩闹一天也早已累了。此刻纤长的睫羽乖巧地合着,在雪白的面容上落下一道柔和的阴影来。

卡卢比背着她慢慢向前走着。醉酒不归的人不由多看了两眼,只因那对男女实在太过出色。

黑衣与雪纱在明灭的灯火下无端有些繾婘。

穿过小巷便是客栈,这样的夜里本就安静些。那新换上的灯笼并未点着,可却亮的惊人。

血迹顺着高挂的红烛缓缓滴下,在青石台阶上蜿蜒出一朵醒目的花。

低着头的异族人慢慢抬起头来,苍白幽峭的下颌在黑袍下仿若锋利的刀刃。只一瞬间这个面色冷淡的男人便似又回归到了黑暗中,连腰间的刀柄也嘶叫了起来。

紧闭着的大门被冷风吹开,露出里面的情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趴在柜台上睡觉的胖老板脖颈下鲜血缓缓流下,一滴滴打落在算盘上,看着触目惊心。

“明教夜帝?”

一道压抑的声音自客栈中传来。

这声音恍若寒鸦凄叫,在这流血的门前格外怪异。

那是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他的眉眼也像这暗沉的墨色一般,乖戾残肆。江湖中人见了他便不由想起枯木食尸的黑鸦来。

卡卢比面色未变,只是腰间的悲魔饥火嗜血之意愈发强烈。

陶寒亭看了眼被男人小心护在身后的美人,忽然冷笑:“你似乎应该谢谢我。”

他说着带血的手轻轻抬起柜台前的胖老板的脸,自上面撕下一张人/皮来。那人/皮很逼真,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

陶寒亭将那老板的真容指给他看:“你或许不认识他。”

“可他却认识你。”

眼神残戾的男人淡淡道:“他叫卢合,乃是九天朱天君门下。”

“你们若早回来一刻,兴许杀掉他的便不是我了。”

他自顾自说着,面上缓缓滴着血,那并不是他的血,可却是能让人兴奋的血,就像那门外已经熄灭的红灯笼。

卡卢比轻轻将背上姑娘放在一旁椅子上。

自进这客栈之后她呼吸便愈加微弱,像是随时要停止一般。

陶寒亭微微摇了摇头:“她快死了。”

他并未骗他,自在灯会上时卡卢比便感觉到了她心肺虚弱,后继无力。这难以调节的病症随时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或许就在今晚。

灰发自黑色披风中滑出,面容苍白的异族人淡淡看着他:“滚。”

他发音略有些生疏,可其中杀意却并不作假。

陶寒亭相信再多一刻,那杀人无数的暗刃便会对准自己。

可他只是举起双手叹了口气:“我是来帮你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看着那乌发雪肤的美人眸光柔和:“我这一生最喜欢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鸦嗜的目光凄戾的划过那人苍白的面色。

陶寒亭眼神微闪,侧身挡过隐现的刀芒。能位列恶人谷十大恶人之一,陶寒亭武功自然不差。

可那柄寒气侵人的刀刃却更快一些。

黑衣人抹了把脸上血痕:“你若想她死的更快一些,我自然也不怕。”

他语气淡淡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弯刀。

或许他再慢一步,那刀仞便已刺进了血管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卡卢比微微眯了眯眼:“你可以说最后一句话。”

异族人声音冰冷,也如那闪着寒光的血刃一般。

陶寒亭嗤笑了声:“苗疆五毒教的蛊术可以救她。”

他只说了一句便静静地看着对面持刀的男人,看他如何选择。

“你想要什么?”

卡卢比慢慢收了刀。

这世上从没有白吃的午餐,他告诉他这个消息自然不会是真的好心。

感受着刀尖凉意散去,陶寒亭从怀中拿出一张剑帖来。

这剑帖不知如今多少人在争夺,黑衣男人只是笑着看了眼:“不日后西子湖畔名剑大会召开,我向来不喜喜庆之事,只好劳烦法王亲自走一趟了。”

陶寒亭自入恶人谷后犯下杀案无数,无一例外都是在欢庆之时痛下杀手,名剑大会如此江湖盛事他又怎会错过呢。

这剑帖是陶寒亭从藏剑弟子手中抢来的,卡卢比知道只要自己接了这剑帖,便意味着要与藏剑山庄和本应收到剑帖的门派为敌。

那苍白的面色在烛火下愈加冷峭,异族人冷笑了声:“你最好别骗我。”

他已接过了这张剑帖。

只要今日从这客栈门外出去,追杀便不会停歇。

陶寒亭已经走了,他走时在桌上放了瓶药:

“这药可替她续命一月,一月之后法王名扬天下,便可带这位姑娘来恶人谷找我。”

黑色寒光消失在门外,卡卢比微微眯了眯眼。

藏剑山庄每年所派剑帖有限,只有极少数江湖中有名望的人才会得到邀请。少林亦是收到过三次这剑帖,只是方外之地未曾有人参加罢了。

可这次的剑帖尚未到少室山下便已被人劫了。

手中捧着木盒的藏剑弟子倒在血泊中,腰间的剑尚未拔出便已来不及了――他是被人一招杀死的。

“阿弥陀佛。”

玄正看向那空了的木盒微微叹了口气。

“方丈,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一旁澄实宝杖落在地上,面上已有韫色。

待禅经念完后玄正才淡淡道:“来人早知名剑大会一事,看来已在这少室山下等了很久了。”

这藏剑弟子两日前便已被人劫杀,可直到今日下雨河水涨潮才被冲到山下。若非山中弟子巡逻,他们也难以发现。

澄实脸色难看:“剑帖发出都有记录,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少室山下杀人劫帖。”

少林虽往年从不参与名剑大会,可这次送帖弟子死在了山门前,却也不能坐视不理,至少也该给藏剑山庄一个交代。

“看来此番需下山查探一番了。”

玄正手中念珠顿了顿,闭目叹道。

这件事非同小可,而劫帖之人武功必定不在澄字辈弟子之下。他仔细斟酌一番,心中却已有了个合适人选。

塔林中:

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僧人静静坐在舍利旁诵经,他生的面容高彻,远远望去却不知为何叫人心生寒意。

虚彦从前便觉这常年闭关在塔林的师叔仿若佛塑一般,如今更觉风神清寒不可逼视。

少林寺中排行皆有辈分,可却独他一人例外。

渡灯,先渡己身,再普佛灯。

谁人不知这名字是承自当年的白衣僧渡会。

小僧人想到这儿微微屏住呼吸,轻声道:“近日名剑大会剑帖于少林寺外被劫,方丈想请师叔下山一趟。”

他语气恭敬,看见那白色禅衣时又低下头去。

大殿内静静地,香灰慢慢落在佛炉上。

渡灯转着念珠的手顿了顿,过了许久才道:

“知道了。”

他声音淡淡,像是隔着远山重雾一般。

小僧人松了口气,缓缓退了下去。

渡灯是少林最不像和尚的人,他生来便没有感情。这样的人自然是无法普度众生的,即便学再多佛理也无用。

方丈已让他在塔林悟了十年,可依旧不得其解。

虚彦叹了口气,心中却觉得渡灯师叔虽不像和尚,却像一尊佛――一尊无欲无求的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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