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销中成员之间不允许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强调互帮互助,自己的事情别人帮忙做,自己再帮别人做,以此拉近成员之间的关系。别小看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试想,同吃同住同睡,还帮你洗脚端水、洗衣服洗碗做饭、洗袜子甚至连内裤也给你洗了,牙膏都给你挤上了,这也就是小时候爹妈才这么贴心的对你。但那时候年纪小,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并不深刻。
成年后,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受过不少磋磨,见识了人情冷暖,现在有人无条件这么对你,时间长了,你感不感动?哪怕其实这些所谓的好,都是你用等值的劳动去换回来的,但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时间长了,多少会受触动。
所以每晚的洗脚就成了必修课。团队里的成员都是彼此互相搓脚的,但并不固定。
这是林老实来的第五天,前三天,只用别人给他搓脚,他不用给人搓,从昨天起,别人给他洗脚,他也要蹲下来回报对方,帮别人洗。
这是他第二次给人洗脚。比起昨天的轻微排斥,林老实今天有些期待,他打了一盆稍微有点热的水,端过来,放到木槿旁边。
坐在塑料凳上的木槿已经脱了鞋,将脚放进了水盆里,清凉透彻的水没过她白皙的脚背,她的脚很秀气,很白,指甲上还透着微微的粉,显得很健康。
林老实有些走神,这是除了阿秀,他第二回给女孩子洗脚,还是个陌生的姑娘,林老实觉得有点不自在。
不过木槿已经进这里二十天了,估计跟屋子里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相互洗过脚了,已经习以为常了。见他没动,她也没做声,自己两只脚相互搓,自己洗。
隔了两米远,坐在凳子上享受谢老板服务的庞大海见了,调侃道:“帅哥,洗啊,人家姑娘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啊?洗啊,就当你是洗脚工,哈哈哈,你要不会让谢老板教你,他以前干过,是咱们这里洗脚洗得最好的,按得可舒服了。”
林老实诧异地瞥了谢老板一样,心想这可真是个人才,当过洗脚工,做过司机,还干过快递,送过外卖,开过小店。经历这么丰富的人也会被忽悠得找不着北,死心塌地的留在这里,真是让人唏嘘。
大家彼此都互相洗脚,他不洗也太扎眼了,关键是没法给木槿传递消息。
“没有,这就洗。”林老实回了庞大海一句就把手伸进了水盆里,手掌并拢,捧了一把水泼在木槿的脚背上,然后捏着她的脚搓了两下。紧接着林老实的食指停在她的脚背边缘,犹豫了一下,迅速在她的脚背上写了三个英语字母“sos”。
这是求救信号,林老实本来是想写脚板心的,这样其他人就看不见了,可脚板心太敏感了,不合适,所以他稍微将头埋得低了一点,微微侧身,挡住了庞大海好奇的目光。
迅速划下这三个字母,林老实抬头,正好跟木槿微垂的目光撞上。
林老实眨了一下眼睛,眼往下瞥,用眼神示意她脚背上的字母,可木槿就像是看不出来一样,清冷淡然地看着他,眼神古井无波,没有泄露出丝毫的情绪。仿佛,她完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一样。
难道是他写得太快,她没发现?
林老实不信邪,又在她的脚背上划了一个“go”字,这次他特意写得慢了一些,在写的同时,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木槿,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但木槿还是无动于衷,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莫非是英语字母写在皮肤上不容易辨认?
林老实不死心,悄悄用食指划下一个“走”字,一笔一划,他想这回木槿总该看明白了吧!
但没有,木槿还是那副冷静到冷漠的模样,还提醒他:“帅哥,水凉了,差不多了!”
这个房子里没有热水器,所以他们这儿热水也不是随时都能无限供应的。晚上洗脚,都是用燃气灶烧一锅热水,每人大半瓢,再掺点冷水就洗了。14个人,只烧两锅水,可想而知,分到每个人头上能有多少热水。
至于洗澡,那就更惨了,冬天天气冷,要七天才能洗一次澡,每次半锅水。大冬天的,没有浴霸、没有暖气,那么一点热水,也就只能匆匆忙忙擦一擦就完了。据说夏天能经常洗澡,最热的时候,每天都能洗,但这里的人特别节约,洗澡洗脚洗脸的水不会就这么倒了,而是倒在厕所那个大黑桶里,拿来冲厕所。
虽然节约用水意义是好的,不过其实他们的初衷并不是培养人节约能源的意识,而是为了节约成本,减少花销。
所以那么一点热水,大冬天的,要不了多久水就凉了。
林老实将手伸进盆里试探了一下温度,已经变温了,没什么热度了。他抓起旁边擦脚的毛巾,抬起木槿的脚,给她擦干。
木槿把脚放进鞋子里,站了起来。
等林老实把水端去倒了一下,这下轮到她给林老实洗脚了。
林老实仔细观察木槿的一举一动,她在水龙头下接了一点水,又将洗脚盆洗了一遍,然后接了小半盆水,再舀了半瓢热水跟冷水兑在一块儿,端过来,放在林老实面前。
林老实也不像庞大海那样等着人服侍,连鞋子都要等人脱。
他自己将鞋袜除了,等木槿一放下水盆就自觉地把脚伸进了盆里。
见状,木槿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不过不是针对林老实。
“你倒真的老实,没瞎你这名!”
虽然传销里宣传大家都是亲如一家的姐妹,但那些男人天天关在这么小的破地方里,面对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心里焉能没点花花肠子。
他们口头上天天嚷着发财要紧,现在是冲事业的时候,不会强迫姑娘们做点什么,不过小事情上摆摆谱,占点口头上和手头上小便宜的事还是有的。
比如拿洗脚这件事来说,等姑娘给他们洗脚,他们一般都是大爷一样,等着人给他们脱鞋子脱袜子。很多男人是汗脚,脱了鞋,那股味真是一言难尽,偏偏他们自己心里没点b数。得亏现在是冬天,气温低,加上他们天天窝在这个小房子里,没什么出汗的机会,还在可忍受的范围内。
林老实见木槿主动跟他说话,很是意外,跟着说:“你的名字也很好!”
木槿抬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是吗?颜如花落槿,鬓似雪飘蓬,朝开暮闭,只开一个白天就谢了,这可不是什么吉祥的好兆头。”
林老实这回是真的有点诧异,张正见的这首《白头吟》并不算很出名,知道的人不多。可木槿却能随口拈来,而且还用得非常符合木槿这个花的特性。
说明她的文学素养应该比较高,知识面比较广,读过的书应该不少。这再次佐证了林老实的猜测,她恐怕不是什么工厂女工。
既然如此,那他屡次试探,向她表露态度,她为什么不回应呢?林老实百思不得其解,想问个清楚,可左右两侧还有人在洗脚,太明白的话,他也不方便问出口,只能作罢。
什么时候能有几分钟跟木槿单独相处就好了,他索性问个明白。如果她还没被洗脑,想出去,他自然也要拉一把,如果她有其他目的,跟他的不相冲突,两个人也可以合作,好歹有个照应。否则这样被人24小时盯梢,一个人单打独斗,太难了。
想了想,林老实干脆跟她一起谈花:“昙花一现,也未尝不美,秉烛夜谈,守到半夜,只为那一瞬的美好,一瞬既永恒。生命的意义,不在长度,而在深度!”
木槿笑了,很浅很浅的一个笑容,转瞬即逝:“帅哥还有颗积极向上的心,不错,加油!”
“对,积极不错,帅哥学习态度很认真的,值得咱们学习。”旁边的夏正清接话道。
林老实和木槿的话被他打断,只能到此为止,两人都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等洗完了脚,林老实被毛主任叫去了女寝,指着一张桌子说:“坐!”
林老实坐下,学着夏正清他们的样子说:“谢谢尊敬的毛主任。”
毛主任点头,扯了两句虚的,终于切入正题:“帅哥,你在咱们家里考察五天了,觉得家里人怎么样?”
林老实能怎么说?当然只能道:“大家都挺好的,挺客气的,很有礼貌。”
“是吧,在外面没见过咱们这么有礼貌的人吧!”毛主任拍着胸口说,“不是我吹嘘,咱们家培养出来的业务员都是精英,高素质人才。”
林老实只是陪笑不说话。
毛主任瞅了他一眼说:“帅哥不老实啊。我问你,你来了这么久,咱们骗过你什么?你的钱还在吧?在的,那肾还在吧?也在,对不对?咱们请你过来,就是希望你能好好考察咱们这个行业,理解我们,帅哥,你要认真点啊,别耽误自己的时间,也别浪费别人的时间,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嘛!”
说得天天窝在这里吃烂白菜烂萝卜,重复不停地洗脑就不是浪费时间生命一样。
“嗯。”林老实点头。他算是明白了,他这几天的顺从并没有换来这些人的信任。可能这些人已经洗脑过太多新人,有一套成熟的模式和判断方法,由此来判断新人究竟有没有心服口服,诚心加入。
毛主任点到即止,接着说:“明天有领导来陪你说话,帮助你考察,你得表现好点。这个领导跟你一样,可是高材生,的大学生,你们都是大学生,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也可以学习他的成功经验。”
他是个大四学生,毛主任就拉个大学生过来劝他,算不算对症下药?林老实苦中作乐地想。
他倒是很想见见这个大学生,想知道这个大学生是怎么被骗进来的,又是怎么被洗脑的。
毛主任把林老实叫出去后,回头又单独把木槿叫过去谈话:“明天有个领导过来,到咱们这儿来传授经验。听说你在自学英语,他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英语很好,你们可以相互切磋切磋,学习学习!”
木槿听后,面色不变,点头道:“谢谢毛主任,你想得真周到,毛主任辛苦了。”
说到底毛主任还是不想放弃木槿这个好苗子,年轻漂亮的姑娘,尤其是漂亮成这份上的,对荷尔蒙无处释放的年轻男孩子来说,吸引力太大了,无论是拉人头,还是洗脑,她出马都会事半功倍。
所以不惜用木槿想学英语这点来诱惑她。
哪知木槿出了女寝,脸上不但没有喜色,眼底还闪过一抹忧虑和不安。
大意了,先是一个林老实,现在又来个大学生领导。什么时候传销里,大学生也多如牛毛了?
林老实暂且不提,他刚进来,还没被洗脑,整天想着出去,虽然他极力掩饰,但哪个人刚进来的时候不是这样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还看不透他的想法吗?
他那边还好,目前没什么危险,关键是明天那个所谓的领导。
客厅里,被庞大海拉上牌桌却随时都在关注木槿的林老实看见了她的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来。不禁心生疑惑,毛主任跟她说什么?让她这样淡定的人都很为难的样子。
可惜两人没说话的机会,林老实只能按捺住心里的好奇,乖乖打牌。
次日,吃过早饭没多久,那个过来坐寝的大学生领导就来了。他级别应该跟毛主任一样,因为毛主任介绍说,这是徐主任。
徐主任约莫二十五六岁,就比林老实如今的身份大两三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皮肤和白,很瘦,看起来一副很斯文的样子。
林老实先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夏正清跟徐主任鞠躬握手,并说:“尊敬的徐主任上午好,辛苦了,真诚的友谊……非常欢迎尊敬的徐主任来我们寝室传授成功经验和闪光点,希望你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在座的每一位,尤其是我!”
接下来,又是给他擦鞋、端水盆洗手、接毛巾、倒水、点烟,那殷勤周到的模样,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估计在家都没这么伺候过自己的亲爹亲妈。
作为新人,林老实自然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
坐下后,徐主任就问林老实:“帅哥,你现在是不是还恨你朋友,恨他把你骗过来?我劝你消消气,这里不光是你,我,他,他,她……咱们所有的人都是被骗过来的。”
其他人都嬉皮笑脸地应和他,仿佛被骗过来是一件多光荣的事一样。
徐主任指着他们说:“你看,他们现在还有谁生气,记恨自己的朋友亲人情人吗?没有,我跟你说,咱们刚来那会儿,跟你一样,心里有抵触情绪,总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可等我们认真考察完这个行业后,发现这个行业的先进和优越,大家还有谁记恨自己的推荐人?”
“没有!”所有人都这么说,声若洪钟,非常有气势和感染力。
徐主任笑着说:“相反,他们,包括我,都很感谢推荐人,是他们给了我们一个加入这个大家庭,出人头地赚大钱的机会。”
其他人跟着应和,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徐主任又点头说:“我也是大学生,大学学的英语,毕业后,家里人让我考教师编,去做个中学英语老师。可我不愿意,做英语老师,擦一辈子的黑板,有什么出息?我要干大事业,我就来到了这里,才两年……”
徐主任侃侃而谈他的经历,无外乎是刚毕业的时候心比天高,总以为自己是个天之骄子,出来后能干出一番成绩。但如今大学生多如牛毛,多少毕业就失业,奔赴在一场又一场的校招里,灰头土脸的,天天被人挑三拣四,自信心也被打击得没边了。
他说的这个情况,很切合目前的国情,经济不振,就业岗位尤其是优质的就业岗位不多,导致每年毕业生就业都很困难,尤其是一些学校牌子不是很硬,专业又不是很热门的学生,就业更是困难。
林老实正好大四,就算在考研,他周围的同学,同寝室的同学每天奔赴在不同的校招会上,他也有所耳闻。况且,考研笔试成绩还没有出来,后面还有面试,谁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考上?考不上,他也得跟同学一样天天奔赴在各种招聘会上。
徐主任提起这个,很容易引起林老实的情绪,激起他的同理心。等他认同徐主任这个人了,接下来就能更容易听进去徐主任的话。
接着徐主任又讲毕业后,他在工作中受挫的事。应届毕业生,刚出来在职场上肯定是菜鸟,是底层,是前辈们使唤的对象,他讲了几个他在职场中遇到的不公事,然后话音一转,最后说到进了公司如何如何的好。
他说得特别动情:“直到进了公司,我才发现我不是谁都可以呼之即来的孙子。只有在这里,我才活得像个人,我有亲如兄弟姐妹的家人,有这么一个温暖的大家庭。还有为止能孜孜不倦奋斗一生的事业。在这里,我们没有竞争对手,只有推拉帮扶的亲人,领导……”
林老实都想给他鼓掌了。文化人果然不一样,搞起传销来,水平都比夏正清他们那些套路化,翻来覆去那一套强多了。
“徐主任,你说得有道理,咱们大学生现在……”林老实也附和他,说得特别真诚的样子。
听完后,徐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这就对了。毛主任,你们寝室的帅哥觉悟很高啊,值得表扬。对了,听说你们这儿还有一位特别好学,在自学英语的老板,是哪一位啊?”
大家自动侧开身,单独站着的木槿就特别显眼了。
似乎是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这么漂亮有气质的女孩,徐主任明显停顿了几秒,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木槿:“这位就是你们那位觉悟特别高的老板?”
木槿上前两步说:“尊敬的徐主任,上午好,真诚的友谊来自……”
“木槿,好名字,你要学英语是吧?正好,我是英语专业毕业的,你要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对了,你平日里学习什么?”徐主任温和地问道,态度斯文有礼,无懈可击。
旁边的夏灵听了笑着说:“木槿的复习资料没带来,最近只能复习以前学过的一些单词和句子,每次给家里人打电话的时候,都会讲一讲英语,她说这叫练练嘴。”
林老实心里咯噔了一下,忍不住瞥了站得异常挺拔的木槿一眼。心里暗忖,难道毛主任怀疑她了?所以故意找了这么一个会讲英语的大学生过来试探她?
木槿的那些电话可都是录了音的,毛主任他们听不懂,这个徐主任是英语专业毕业的,肯定能听出来。难怪昨晚见过毛主任后,木槿的表现有点反常,她是不是知道了这一点?那她会怎么办呢?
林老实是真着急。因为他是个男人,真闹翻了,这些人顶多揍他一顿就完了,他皮糟肉厚,挨顿打也没什么。而且他还是新人,没被洗脑,不服从他们,想逃跑,耍花招很正常。
可木槿不一样,她已经通过了考察,上线了。如果再暴露了有其他心思,这些人肯定会防着她,她的目的很难达到不说,搞不好还要惩罚她。他一个大男人,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挨打。
不行,他得想办法解决这件事,至少不能让他们知道木槿打电话的内容。
这边林老实心里着急得不行。那边木槿却淡定得很,淡淡地说:“我爸妈知道我花了三个月的工资报了英语培训班,他们很心疼这笔钱,我没好好学,我妈知道会难过的,为了安她的心,我每次打电话就跟她说两句。”
徐主任听了,赞许地说:“木老板真是个孝顺的女儿。好好干,加油,争取明年就带你爸妈出国玩。这学语言,环境很重要,你要是出了国,天天跟老外打交道,吃饭、坐车、购物那样不需要说英语?呆一阵子语言就突飞猛进了,比在国内苦学大半年还强。语言语言,归根到底还是要多说才行。”
“徐主任说得是。”木槿顺从地说。
可能她一直是这种冷静淡然的性格,所以一直冷冷淡淡的,大家也不在意。
看两人对答如流,气氛还算和谐,林老实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这个徐主任今天分明是奔着他和木槿来的。
他是大学生,跟徐主任更有共同语言。徐主任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说服他,更有说服力。木槿虽然没念大学,但上了社会,还舍得花几个月工资去报培训班的,肯定也是好学上进,对有文化的人怀着一张仰慕的心态。
他们就是想用徐主任来勾起木槿的对金钱的渴求。
徐主任先讲了要学英语出国最快,因为有更好的语言环境,接着说出国的开支,打工一辈子都攒不够,只有他们公司才能给木槿提供这么好的机会。而且说,老总们每年都有1%的海外旅游奖,另外老总们还有分红奖,光这两项奖励就够老总们出国玩好几趟了。
木槿闻言,紧抿着唇,水润亮泽的眼珠子里带着挣扎之色,显然,能免费出国对她而言很是诱惑。
徐主任瞧了,微微一笑,接着说:“木老板最近学了什么单词、句子,咱们对对,测试测试你的英语到什么水平了。”
他张嘴说了两句英语。
林老实一听就皱眉,得,这还是英语专业毕业的呢,中国式英语,发音特别不标准,他怎么毕业的?
林老实严重怀疑他上的是野鸡大学,因为很多学校英语专业的学生都要对着镜子纠正自己的口音,再差也差不成他这样。
木槿真要跟他对话,出丑的绝对是他,因为木槿的口语比他标准多了。
显然木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笑着婉拒:“这就算了吧,我英语太差了,都不大听得懂,更别提跟徐主任对话了。”
徐主任听了,脸上有点得意,咳了一声说:“那咱们换个,howyoudo!”
打招呼的,这个够简单了吧,入门级,一开始就学这个。
木槿拒绝不了,含糊不清,故意说错了两个单词的读音,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可徐主任硬是没听出来她发错了音,竟然还兴致勃勃地说:“还可以啊,对了,你平时跟你妈打电话说些什么?想不起来啊,不是有录音吗?给我听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老实发现木槿的垂在大腿外侧的手悄悄攥紧,右手悄悄抚上左手腕上的手表,轻轻地划圈。林老实这才发现,木槿的手表是一只黑色的金属运动手表,表盘很大,风格比较野性,跟她秀气的外表一点都不搭。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可这会儿林老实也顾不上什么手表了,他看见庞大海拿着钥匙去打开了抽屉,取出了木槿的手机。
虽然徐主任的英语很烂,烂得超乎人的预料,而他自己心里还没一点b数,沾沾自喜的,但他的英语到底比屋里其他人强多了,难保不会听出点什么来。
林老实心里焦急,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齐齐扭头看向门外。
传销的人很胆小,或者说做事很神秘,每次外面的人回来,都会先打电话,包括主任。他们不会咚咚咚地敲门,而是打电话通知门里的人开门。
所以一听这声音,林老实就知道肯定不是他们的人。
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林老实豁地冲了过去,一把拉开门,大声喊道:“传销,救我……”
边说他边蹬蹬蹬地往下跑,屋里的人都被这一系列变故给惊呆了,赶紧追了出去。同时,毛主任还拿出手机,给守在下面的人打电话。
毫不意外,林老实刚跑到一楼的院子里就守在下面的两个彪形大汉给抓住了,反剪着手,踢了他两脚,揍了他几拳,然后把他推上了楼,重新押回屋子里。
因为出了这么一个变故,听电话录音什么的自然也就算了。
林老实被他们拖过去,丢在地上,又踹了两脚,力道大得他站都站不起来。
他咬住下唇,脸色苍白,但就是不吱声,眼底的桀骜不驯也一览无余。
在同级别的徐主任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脸,毛主任的脸色非常难看,恨恨地又踹了林老实一脚,怒道:“你有种啊,跟我们耍花招!老子就知道你没表面上那么老实,但别说是你,就是有特种兵到了咱们这儿也得盘着!上次有个进来,没考察就想走,还不是照样被我们几十号人给拉了回来。”
林老实不吱声,死死地瞪着他。他现在是一门心思想跑路的新人,逃跑不成被人抓了回来,必须得怨,还要愤怒和不甘。
毛主任看他这幅不知死改的模样,对夏正清说:“把他带进去,课不用上了,也暂时别考察了,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再什么时候考察。”
夏正清点头,走过去,拉起了林老实,无奈地说:“走吧,帅哥,进屋歇会儿。”
等进了屋子里,他看着林老实嘴角的淤青,叹息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咱们这儿是讲规矩的,只要好好考察,考察完了,你要上哪儿都没人管你。”
林老实抱着膝盖不吭声。
夏正清见了,坐到他旁边,一副过来人替他着想的模样:“你真想走?咱们这儿倒是有三个办法。”
林老实知道他的话不可信,但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急于要跑出去的新人,遇到这种机会,不能不问,便抬起手背轻轻擦了一下嘴角,龇了一声,闷闷地说:“什么办法?”
夏正清说:“第一个,考察完了,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第二,单挑这个家里的人出去,第三从窗户上跳下去!”
三楼的窗户,不高不低,死人的几率不大,但摔伤摔残的几率不小,摔残了有时候比死都还难受。
不过林老实还是蹭地站了起来,往窗口边走去。
夏正清见了,立即拉住他,疾言厉色地说:“你还真跳!你对得起你爹妈吗?他们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还没享福,你就要寻死,想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来丧子,孤苦无依吗?”
林老实任由他拉了回去,在心里吐槽,说得好像是他想不开要轻生一样,明明是这群人自己提出来的。见吓不了他,又拿孝顺说事,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他。
反正他也不是真想跳,索性也就不跟他掰扯了。
经过今天这件事,再见到他,毛主任始终没好脸色,一直板着脸。而且林老实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也直线下降,终于像个外人了,吃饭,最后分给他,洗漱也是他排最后,原本无时无刻不找他聊天的人,像是忽然转了性,忽然都不搭理他,集体冷落他。上课等活动也不让他参加了,都把他关在男寝里。一整天,除了必要的时候夏正清会搭理他一两句,都没人跟他说话。
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关在狭小的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娱乐,也没人跟你说话。很多宅男宅女可能会说这就是我理想的生活,但让你一个人在家断电两天试试,你绝对呆不住。
这种孤立和无聊会逼疯一个人。
林老实知道,这是他们教训他的手段。这些人应该也懂一点心理学,知道打击摧毁一个的意志远远比揍一个人更有效。
这种持续的日子持续了三天,他们寝忽然又来了一个新人,然后寝里一个老人调寝,去了其他寝室。
新人叫武文志,人如其名,身体特别结实,胳膊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有点像电视上看到的那种健美先生。而且他的神情看起来就很桀骜不逊。
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是被夏灵拉过来的。他是夏灵前男友,可能分手以后还对前女友恋恋不忘吧,所以不知怎么的就被夏灵给忽悠了过来。
进门没多久,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发现这里是传销,当时就抡起凳子跟他们打了起来。
但传销里一直防着这种情况,所以几乎找不出什么尖锐的东西,连个玻璃制品都没有,水杯都是铁的。
林老实被夏正清看得严严实实的,呆在男寝里出不去,只听到外面响起打架的声音,他好奇地往门的方向看了两眼。
夏正清瞧了,特别淡定地说:“没事,毛主任会解决的。你上次都看见了,房东上门送东西听见你喊了,人家搭理你没有?你也别指望警察了,警察来了也是查网络通缉犯,你跟他们走也没用。上次有个小姑娘跟他们走了,手机、钱包、银行卡里的钱都被搞走了,身无分文,只能又回来。”
林老实心说,既然没用,那你倒是把手机给我,让我打110啊。
可能夏正清脸上表现得很淡定,心里也很关心外面的事,扯了两句就没说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响动渐渐停了,接下来林老实听到了毛主任训人的声音。
得,又一个倒霉蛋落网了。
武文志被拉进屋的时候,林老实见他身上好些地方挂了彩,脸上就有两处。他也不在意,板着脸,往地铺上一坐,一副大老爷们的模样,不搭理人。
除了他,同寝的谢老板和另一个男人身上也挂了彩,其他的人看不出来,冬天穿得厚,脸上手上有伤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身上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等武文志被拉进来后,他们又开始了对他新一轮的洗脑。林老实冷眼旁观,发现这洗脑的模式跟他差不多,像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一样,只有细微的差别。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参照物,林老实才意识到,自己先前五天为什么没糊弄住他们。因为他表现得太淡定了。
武文志虽然人高马大,但刚来的前两天,明显兴致不高,饭菜吃不下,觉睡不好,晚上翻来覆去大半夜,大家就睡一张铺上,他翻个身大家都知道。
相比之下,林老实来的前两天实在是太淡然了,该吃吃,该睡睡。
于是,林老实参考了一下武文志,决定做出改变,重新赢取这群人的信任,提出参加上课和重新考察。
夏正清打马虎眼,不肯答应,还说要让他跟毛主任道歉,说什么毛主任都是真心为他好,他却不领情等等。
不就道个歉,林老实能屈能伸,答应了。
不过还没等他行动,一直游离于集体边缘的木槿找上了毛主任。
她说:“毛主任,你让我骗人,我实在是于心不安,这有悖于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我做不到,这样吧,你让我做讲师,带带新人。”
她这算是做了让步,可毛主任还是不大满意。他们只有源源不断地拉人进来,发展下线,才能往上爬,也才能拿到提成,相比较,带新人就没拉人那么重要了。
不过看这固执的姑娘终于前进了一步,总算有点进展。不如先应了她,至于不拉人什么的,就不信,时间一长,她看到跟她一起进来的人因为拉到人,升级,拿了提成,她迟早会心动,到时候不用他逼,她自己就会改变想法。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你就暂时带新人吧,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都能来找我。木槿啊,这批苗子里,不止是我,还有隋经理都一直最看好你。”毛主任鼓励道。
木槿笑了笑说:“谢谢隋经理和毛主任的赏识。主任,我看那个林老实好像对我有点好感,不然让我先拿他练手吧。”
毛主任想起夏正清汇报的时候说,林老实确实经常盯着木槿看。既然他那颗榆木脑袋一直不开窍,那不如投其所好,用美人计试试。
于是,毛主任很爽快地答应了木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