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两人似乎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王孝棠是在感慨自己穿越的绝对倒霉,而敏感的周铃儿以为他难过不忍打扰,于是两人对着月亮各怀心思。小姑娘却内心甜蜜,小棠哥这番机遇之后,不知怎么开朗了许多呢,不似以前木然的模样,倒是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印象里的他了呢。唉,自从三年前他参加童试不过之后,整个人性格大变,即倔强又不近人情,一门心思考秀才,想到考秀才,周铃儿忍不住问道:“小棠哥,你三年之后还要考秀才吗?”
“怎么了?”王孝棠道。
周铃儿咬着嘴唇道:“可是你连笔墨纸砚都买不起了,你得想想怎么挨到三年后的乡试啊。”
王孝棠苦笑了一下,点头说:“铃儿妹妹你说得对啊,别说笔墨纸砚了,我现在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了,明天吃什么都不知道,你给我的面饼我留着了明天吃,省的明天饿着。”
周铃儿连忙道:“要不然……你也去给潘大户家做几天工吧,我爹在潘大户家还说得上话,下下个月十八潘老太爷要过五十八大寿,潘家准备大办一场,据说新来的县太爷都会来。潘老爷就主动花钱去修官道,所以现在很多人都去潘家帮工修官道去了,你跟我爹说说,去潘家帮几天赚些财迷油盐也好。”
王孝棠点了点头,琢磨着怎么也得先吃饱喝足才能行,便道:“行啊,明天我找你爹帮忙。”
周铃儿急了说道:“明天天一放亮,鸡叫了,我爹就去潘老爷家上工了,要找他就趁现在,等一会儿你就敲门。”
“你家人不是睡了吗?”
“睡了就敲醒呗,真是笨呢。”周铃儿鼓噪道。
“还真有你的啊,不怕你爹收拾你?”王孝棠笑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羞得铃儿通红了脸,长这么大小棠哥还是第一次和自己如此亲昵。
王孝棠又和她聊起来自己的一些事情之后,这才各自回去,过来一会儿工夫,王孝棠本着为肚子考虑便厚着脸皮跑到周家敲门。周铃儿的父亲周福被敲门声惊醒来,唯恐是匪盗半夜叩门,连忙带着大儿子周通和二儿子周凯拎着棍棒出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外面是谁?”
王孝棠这才说道:“周大叔,是我,隔壁王家的王孝棠,小棠啊。”
二儿子周凯从门缝里看了看,真是王孝棠,便回头对父亲说:“果真是小棠哥。”这才放了心打开了大门说:“小棠哥,你怎地这么晚敲门,大家都睡着了。”
王孝棠不好意思地抱拳鞠躬道:“实在叨扰了,周大叔,这些天我在家左思右想,觉得现在自己实在是百无一用的书生,读书读傻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甚至还得别人施舍才能生活,如此下去别说列祖列宗无颜一见,就是将来娶老婆都没有人肯把女儿嫁给我。于是我决定改变一下自己,所以我才犹豫了很久决定找你帮一个忙,还请看在您看着我长大的份上,帮我一下。”
周福很是惊讶他能这么说,这个死命读书一门心思考功名的书生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懂得变通了,便说道:“你找我帮什么忙?”以前他心底里是瞧不起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的,连个秀才功名都考不上,脾气又执拗又倔强,亏得当初两家关系好,妻子周李氏与王孝棠的母亲自幼相熟情同姐妹,这才一直照拂着他这个拖油瓶。别不是来借钱的吧,那可是倒了霉了,借给他那时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王孝棠这才说道:“周大叔,我寻思着读死书死读书总归是不行的,再说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读书读到饿死也没用啊。就像央求周大叔帮个忙去说和说和,允我去潘府做几天工,赚点生活费。”
周通和周凯忍不住笑了起来,周通不太爱说话,倒是周凯捅了捅他的腰,说道:“小棠哥,你终于想得开了?”
王孝棠点了点头,那周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生活费?这个词倒是有意思,很是贴切,你能做什么?”
王孝棠道:“小棠再怎么也能读书识字,不懂的可以学,总归是不会让潘老爷看着寒酸就是了。”
周福想了想道:“如此就好,明天我带你去问询一下,你切记不能再犯浑,与人争锋相对,别人说你两句你也不要理会,知道吗?”
“我知道了,谢谢周大叔。”王孝棠见他们困了便告了回到家中,好好地休息了一夜之后,准备明天去潘大户家赚点生活费了。
次日一早,王孝棠便起来想要要去周家,却见到门口站着一人正欲敲王孝棠家门。此人一个身穿书生长衫落魄的中年男人,恰逢周家父子也走了出来,老二周凯立即叫道:“范先生,你又来找小棠哥啊。”
“是啊。”范先生道,“童生补试,机会难得,机会难得啊。”
说起来这范先生名叫范琛,和王孝棠一样,都是考童生而不上的老书生了,昨天才知道今年补试机会,高兴之余昨晚多喝了几杯早早睡下了,今早才想起来跑来告知王孝棠。
现在他认识王孝棠,但王孝棠却不认识他,走出门的时候有些傻乎乎地看着范琛。见到王孝棠走出门,范琛顿时喜气洋洋地跑来抓住他的手臂说道:“长德贤弟,长德贤弟,大好消息,大好消息,新任知县祈求朝廷与我等有童试补试机会,你我大好,你我大好啊。”
原来自己的字是长德吗?长德,长德,为什么叫做长德咧?莫不是因为自己小兄弟长得比较长的原因……
他确实不知道,古人取字甚有讲究,王孝棠字长德,是因为中国历朝历代以孝治天下,因此孝顺乃是品德之中的第一,故为长德。
看着王孝棠迷迷糊糊的,这叫做范琛的老先生说道:“北直隶巡抚初任,特加乡试一场,与我等大有裨益啊。”
“啊?”
“愣着干什么啊,赶紧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魏县县城吧,五月十八便是乡试日,你我还不仔细抓住这机会?”范琛急忙说道。
“这就考?上次什么时候?”王孝棠手腕一抖,挣脱范琛的手,这家伙不是老玻璃吧,被一个男人抓着手是在是太恶心了。
范琛道:“正是去年万历四十八年的二月份啊,可是去年二月万历爷病重,后金又作乱,前任知县临时调去了辽东,便耽误了咱们的童生试。如今新任胡知县刚刚来魏县,听说去年耽误了童生试,便向巡抚请求特地增加恩试,这新任知县当当真真地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啊。”感慨一番之后,他突然抓着王孝棠的手说:“上次贤弟不是说,自己此生不考上,便一头撞死吗?怎么,当初的凌云壮志哪里去了?”
尼玛考个秀才也算是凌云壮志?王孝棠哑然失笑,不过他也不好说自己不是那个死去的王孝棠,现在的他只好苦笑着说自己发烧忘记许多事情。
范琛怒道:“你别说忘记以前的事儿,便是忘记自己是谁,也不能忘记考试,赶紧收拾跟我走吧。”
王孝棠为难地说道:“这位范先生,容我仔细想一番。”
“不足与谋,不足与谋!”范琛见他居然无心八股考试,气呼呼地一甩袖子走了。
不考秀才至于气成这个模样吗,气大伤肝,你这老小子也不怕得肝病?王孝棠腹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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