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喧闹,安静吃饭的罹决忽然若有所觉的抬头往大门口看了一眼。
金珠子正挑着鱼刺,抬首却看到面前的罹决拔剑他将粘在唇上的细小鱼刺拔下来之后,问了句“大侠怎么了?”
罹决还没开口,一道声音就从金珠子的头顶传来
“那块金令就是他卖给我的!”
金珠子扭过头见口鼻往外流着黑血的金店掌柜,在两个红衣男人的挟持下指认着他。
找到了要找的人,那两个红衣男人随即松开金店掌柜的衣襟将他推搡到一边。金珠子认得他们,是极乐教的那两个护法,只不知他们为何来的这么快。
“将他带回去复命。”一个红衣男子道。
另一人点头,上前就要来抓金珠子。
罹决出鞘的剑,横挡而出。被阻拦的男人,目光一利看向了他“我极乐教办事你也敢拦?找死!”死字刚落他就伸手入怀握着腰带往外一扯间那看起来柔软无比的布料,就化作一道柔韧的鞭子。鞭尾青紫,一看便淬有剧毒,他握着鞭子,往罹决面上斜抽而去。
罹决仰倒避开时,一脚踢向桌底,桌子翻滚着腾空而起。
等那人一鞭将桌子从中抽成两半裂开之时,罹决剑尖已经迫近他的眉睫。他还没见过这么快的剑,即便匆匆闪躲,那锐利的剑气,还是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红衣男人来不及查看伤处,只远远避开之后,心有余悸的望着罹决。他武功虽然不算高绝,但放眼江湖,能在几招之内将他打伤的人寥寥无几。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另一个红衣男子见状,也从袖中抖出十数枚碎叶刀,夹在指腹,向那罹决近攻而去。金珠子都看呆了,还是罹决提醒一声,“去柱子后。”他才反应过来,躲去了柱子后。
酒楼里的人,见江湖人打起来,生怕误伤纷纷躲了出去。三人从酒楼靠窗位置打到大厅正中,桌椅纷纷碎裂不说,连通往二楼的楼梯,也在那红衣男子甩出鞭子时,从内陷落下去。
“你到底是谁?!”与罹决越过招,这两人就越是心惊。
罹决也不做声,一柄长剑在他手中,有如天下独一的神兵一般,二人协力缠斗也讨不得好,还在身上留下了不少伤口。
罹决知道这二人追来,必是极乐教要找金珠子的麻烦,他下手也没有留情,一招一式都是要命的杀招。两人险之又险的躲避过几轮之后,交换了一个目光。由一人上前去缠住罹决,另一人直扑向柱子后的金珠子。
“小心!”罹决知道金珠子不会武功,提醒一声之后,便想去救他。但拦在他面前的红衣男人,宁肯中他一剑,也不肯躲开。
金珠子听到罹决那声小心之后,脸上便出现了那个红衣男人的手。他手掌大张成爪状,向金珠子的面门抓去。金珠子抱着柱子躲开,他一击不成,便又甩着长鞭而来。
金珠子一面鬼叫,一面绕着柱子闪躲。红衣男子想抓他,但每每都被金珠子躲开。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如何,他往左金珠子就往左,他往右金珠子就往右,中间一根柱子隔着,他就是无可奈何。
罹决见金珠子暂时无碍,松了口气之后,握着长剑,在红衣男子的伤处剜了一下。那被剑刺穿肩胛的忍不住痛叫一声,捂着肩膀急退,才免于被罹决直接废了手臂。
与金珠子纠缠的红衣男人,看同伴被伤成这样,知道再耗下去也是徒劳,就直接放弃了金珠子,高声喝令一声,“走!”
同时,他袖子中砸出一个黑色的弹丸,弹丸落地,烟雾瞬间弥漫开。就在他们要借着这烟雾逃走之时,罹决的剑,已经破开烟雾逼了过来,这一剑直取他的心口,若不是那伤了肩胛的男人,弹出的碎叶刀让那剑锋偏离了半寸,他此刻便要命陨当场了!不过即便侥幸保住了性命,这一剑也让他伤的不轻,为求保命,他舍了长鞭,直掷向金珠子的面门,罹决果然分心,他们二人就借此空隙逃遁走了。
“没事吧?”
金珠子摇头。那鞭子没了灌注的内力,便只是一条寻常的鞭子。
“我去追他们。”
“好。”金珠子知道,若让这二人回去,说不定还会有尾巴跟上来
罹决提剑去了,留下金珠子站在狼藉一片的酒楼中。
……
是夜。
一个血染衣裳的男子,搀扶着一个人,踉跄的从大门闯了进来。守在院子里的人即刻上前,“什么人?”火光一照,照亮那人满是血污的脸,围上来的众人皆是大惊失色,“护法大人!”
“教主……”红衣男人气息奄奄的说完这一句,便力竭的倒在了地上。
半个时辰之后,服下教内秘药的红衣男子,已经悠悠转醒,戴着红色面具的男人,正负手望着他。
“教主,属下无能”
男子并未怪罪他,只看着他除去衣衫的身体上裸露的伤口。这些伤口都在极其凶险的地方,很多只要刺入几分,便能夺人性命。
“你如何伤成这样的?”
看见教主没有怪罪的意思,红衣男人才伏在地上开口,“是一个男人,他与教主下令要抓的人在一起。属下……力不能敌,就……”
“能把你们伤成这样的人,江湖上可没有几个。知道那人来历吗?”
“属下不知。”
沉默半晌,那戴着红色面具的男子才开口,“好好休养吧。”
“……是。”
戴着面具的男人,转身走了出去。留下那脸色惨白的红衣男人,回忆起自己被那人追逐的恐惧,仍然忍不住发着抖。差一点,他与死只差那么一点。
……
有了白天那个插曲,金珠子等罹决一回来,就继续驾车赶路了。这一回他谨慎了许多,换了马车不说,还往自己脸上,粘了些胡须。
“有我在,你无需这样。”罹决道。
金珠子最后按了按自己贴好的胡须,“还是小心点好。”因为他嘴上无毛,贴上去的胡须,一说话就被吹拂起来,看着有几分滑稽。
“大侠,你要不要也易个容?”金珠子拿起剩下的胡须道。
罹决摇头。
“真不要啊?还剩好多呢。”金珠子还在苦恼自己剩下的那些胡须怎么办。
罹决看他这副神情,不知为改口了,“给我些吧。”
金珠子眼睛一亮,站起来道,“大侠我来给你贴!”
罹决看着金珠子在自己面前坐下,捏着胡须就往他嘴上凑了过来。罹决不自觉侧头躲了一下,金珠子直接上手,捏住他的下巴,“哎呀大侠别躲嘛。”
罹决被金珠子扳正了脸,看金珠子凑过脸来,小心翼翼的帮他贴着胡须。
金珠子一双眼,如浸在水中的珍珠,望久了,总能看出几分波光潋滟的味道。罹决望着他的眼睛,在金珠子抓着他的下巴,凑的更近的时候,他忽然垂下了目光。
金珠子的手指,在按胡须的时候,总能不自觉碰到他的唇瓣。罹决垂下的目光开始闪烁,他的眼睛里,映着旁边燃烧的篝火。
“好了!”金珠子说完这一声,就收回手去。
罹决看不到自己的脸,只听到金珠子说这句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篝火毕毕剥剥的燃烧着,罹决抬起头,看到金珠子正抱着膝盖望着自己,他心中一跳,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看着我,干什么?”
“大侠,我发现”
“嗯?”
“贴上胡子之后,你更帅了啊。”
罹决动作一顿之后,才将手中的枯柴,丢进火堆中。
“不不不,应该说是大侠风范!”金珠子托着下巴看他,“有胡子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你这一看,就是绝世高手,武林泰斗!”
罹决万年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澜。
金珠子像是没有注意到,又或者完全没有察觉,伸了个懒腰之后,就懒散道,“我去睡觉了,大侠你也早点睡。”
“嗯。”
坐在身边的人走了,罹决看一眼自己的剑,目光又落到了那块闪闪发亮的红宝石上。
……
晨光熹微。
抱剑靠在树上的罹决,看到空中掠过一只通体雪白的鹰。那鹰的脚上,绑着一个竹筒,罹决见过这只白鹰,在从前他还在丹阳城的时候。师门中的任务,都是由这只白鹰送来。但为何会在这里?
罹决低头看一眼还没什么动静的马车,又仰头看一眼疾掠而去的白鹰,腾身追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罹决追着白鹰,来到了千米之外的一处山谷之中。山谷上,站着一个与他一样一身黑衣的男子,白鹰落在他的手臂上,翎羽温顺的垂下。
罹决看到他,便明白,这白鹰为何会在这里了。
“果然是你。”那人开口。
罹决站定,望着他。这人当初与他师出同门,他武功天下第一,这人轻功天下第一,但两人虽都有第一的头衔,却交情泛泛。罹决当初屠了师门,却没有杀他,就是因为这人比罹决更早叛出了师门。
“我还以为不会再看见你了。”
罹决也说,“我也这么以为。”
站在山谷上的黑衣男子,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一抖,白鹰振翅而起,在他头顶盘旋低鸣。
“当年,你离开师门之后去了哪里?”
罹决无意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他,“你去了哪里?”
“良禽择木而栖,我自然去了更适合我的地方。”
罹决没有与他叙旧的心情,他转身要走,那男人却又叫住他,“师弟,这么多年不见,不多聊几句吗?”
罹决连多说一句话的兴趣也没有,抬脚便要走。
“哼,你还是从前那副样子。”男子道。
罹决并未停下脚步。
男子并没有拦他,目送他离开之后,便也离开了山谷。
罹决回到昨夜休息的地方,天已经大亮,马车里仍旧没什么动静。罹决以为金珠子还在休息,只是在他走近之后,却没有听到他的呼吸声。伸手掀开帘子一看,马车里哪里还有金珠子的影子?
罹决心里一惊,尤其是他看到马车车壁上,有金珠子指甲的划痕之后。四下寂静,罹决仔细辨认这划痕,隐约可见是是一个木字。木?极乐教!
再想到方才忽然出现的那个故人,罹决一下子明白了他那句良禽择木而栖的意思。原来他当年叛出师门,是投了极乐教的门下。怪不得方才会忽然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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