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洋人步步紧逼,向西方学习是大势所趋,这些太后不懂也不想懂的东西,迟早会成为决定国家生死存亡的关键因素。外交、工厂、报纸、学堂,这就是我们的珍妮纺纱机!”
“不错。太后在朝堂上浸淫三十年之久,普天之下再也没有比她更会洞察人心、操纵朝局的了,连恭亲王这样的老狐狸也不是对手,我们万万不能在官员任免这样的政治问题上跟她硬碰。除了涉及您安全的关键位置,其他职位她想安插亲信,就让她安去。”
“但太后再厉害,她接触的毕竟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那些东西——劝农劝桑奖励耕织啦、尊崇儒家八股取士啦,都是过时了的套路。可论起怎样进行大国外交、怎么运用媒体舆论、怎么发展科学技术,她跟我们一样,都是新手。”
数月相处,载湉已经习惯了她举例论证的谏言方式,想了想便道:“这怎么可能,朕虽然不懂纺织,但十斤与一斤乃是十倍之差,想来定是非经年之工不得。”
若桐道:“不错。在农业时代的确是这样,但现在时代变了——二十年前,不列颠织工哈格里夫斯发明了‘珍妮纺纱机’,这种机器可以同时纺织十几根棉线。有了它,所有纺织工都只需要摇动转轮,便可以日产棉纱百斤以上。不管是巧手娘子,还是新手织工,他们的生产效率是一模一样的。”
载湉摸摸下巴,若有所悟:“你想说太后就是那个熟练织工,我们就是那个追赶者?这劳什子‘报纸’就是这个什么西洋纺纱机,可以抹杀掉咱们中间的差距?”
若桐在一旁给陛下铺床,越听越觉得耳熟,凑过去一瞧,却见那封底上写着“学生文道希敬呈,光绪十五年四月十二”。却是文廷式中进士那年写给翁同龢的“经国文策”。
载湉趁机把人揽到怀中坐着,扬了扬手上的纸笑道:“他提了三条策略,一者派遣留学生,翻译西方典籍;二者科举改制,创办新式学堂;三者广开言路,允许民间办报。你这老师倒还有些想法,只是这三条桩桩件件都是关系朝廷根本的大事,想要太后答应,除非山无棱天地合。”
“那么,合作愉快了?”若桐换上愉快的神色,俏皮地向他伸出手。
握手是洋人表示友好、亲密和平等的礼节——这还是他年轻的时候教给未出阁的唐六小姐的。文廷式不由失笑。他微微点了一下头,却没有回握若桐的手,而是垂首道:“谨遵娘娘懿旨。”
其次,载湉已经亲政,一国之君诸务缠身,哪来的功夫去学习什么“西学”?除非太后放权是假,迟早会把权力再收回去。
文廷式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学生早成为离王座最近的女人之一了。自己跟她接触,无论有意还是无意,都会被带入后宫争宠乃至帝后两党相争的泥潭,动辄粉身碎骨、祸及亲朋。
第十九章:
“是故政令之通行,在下而不在上;外战之胜负,在野而不在朝;百年之国运,在民而不在官......”景仁宫的灯光下,载湉拿着一张发黄的雪笺纸兴致勃勃地读着。
“办法总比困难多,难道您背着太后做的事儿还少了不成?”若桐笑道,“今儿喝酒了,睡前要喝牛奶哦。”
若桐调好牛奶的甜度,尝了一口,喂到他嘴边:“呐,假设苏州织造局有两个纺线的织工,一个是最熟练巧手娘子,一日能纺十斤棉线。一个却是刚学纺纱的小织工,一日只能纺一斤线。后者该怎么在一月之内赶上前者呢?”
“哈哈,”载湉心虚地咳嗽一声,顿时转移话题,“朕正在思考。继续这么跟太后你一拳我一脚地过招儿不是办法呀。一来,堂兄不是个精细的人,我们帮得了一回帮不了一世;二来皇室内部这么争来斗去,于国家也不是一件有利的事。”
“别想转移话题,我知道您不爱这个,但再难喝不也比胃疼强?”
若桐苦笑道:“‘同光中兴’不过是朝堂上肉食者们粉饰太平的说法。如今国家内外交困,洋人虎视眈眈,五年之内必有大战。父亲伯父都远在外省任职,我在京中举目无亲,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冒昧请求先生,如果您觉得为难,那便只当今日的事没有发生便好。”
文廷式大为动容。他放弃了在日本安稳的生活,冒险回国,难道就是为了当一个教书先生吗?三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却又迅速跌落尘埃、流落异国,他难道就不想向那些蔑视自己的人雪耻吗?若桐的邀请无疑是一条布满荆棘的前路,却上可通天!
文廷式浑身一颤,露出如遭雷轰一般的呆愣神色。这短短的一句话信息量简直太大了。首先年仅十五岁的珍嫔向他暗示自己的影响力已经足以说服光绪尝试被国人斥为“邪门歪道”的西洋学说!
阅读珍妃强国攻略(重生)最新章节峡*谷\小\说*网xia\g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