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江晚在怀老师的指点下学到了很多,收获颇丰。
她回宁市的那天,是江母和关关去接的。
“小晚,你是找谁吗?”见女儿不停地张望四周,江母疑惑问道。
江晚收回视线,眼底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失落,却还是笑着说:“没事,我们走吧。”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红发女生正默默注视着她,眼神晦暗。
“喂,你这是想成望妻石?”一旁的岑今靠着墙,笑着调侃。
说真的,她都有些搞不懂北槐的操作了。
明明都来了,却非要跟人家小姑娘说有事去不了。
就这么想看人小女孩儿失落的模样?
北槐没吭声,只是沉默地望着下方的人影。
她的头发长了很多,都隐隐遮住了眉眼,连发色都黯淡了不少。
这段时间她睡眠很差,一熬就是一宿,以至于眼下出现了两团很明显的青黑。脸色也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用岑今的话来说,就是吸血鬼从棺材里跑出来了。
“我们的槐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北槐眼睫微垂,动作从始至终都没变过。就在岑今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女生却冷不丁开口道:“你说,我还有机会吗?”
“有没有不是我说了算,是你自己去争取。”岑今微微挑眉,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她沉了语气:“到底出什么事了?”
“自己争取吗?”北槐轻轻呢喃着,又苦涩一笑:“我怕是没这个资格。”
“北槐你...”岑今皱了皱眉,有些不忍看到女生这么颓废的样子。
北槐闭了闭眼,脑海里又回荡起那天医生对她说的话。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和各项指标检测来看,你的母亲,云曼珠女士患有躁郁症,而且为家族遗传病史的可能性更大。”
——“...也就是说,我很有可能也会遗传这病是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那一天,北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只觉得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在她从小到大的记忆里,都没有过外婆外公的印象,小时候还问过云曼珠,得来的是毫无缘由的叱责,更严重点,家里的东西又是被她一顿乱砸。
自那以后,北槐就再也没问过了。
难怪啊难怪,难怪云曼珠那么喜怒无常,那么神经质,明明前一秒还猩红着眼睛骂她,后一秒就痛哭流涕对她忏悔。也就在北荣面前,她还稍微正常点吧。
可尽管如此,北荣以前也骂过云曼珠,说她有病。
那时候北槐年纪小,对母亲最为维护,听不得北荣侮辱的话。
现在想来,北荣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云曼珠不是有病是什么?
不仅是云曼珠,她也有病。
躁郁症啊,说白了不就是精神病吗?
她北槐,原来是个精神病啊。
像她这样的疯子,怎么配去接近江晚的啊。
一个是天上的月亮,一个地底的尘埃。
她竟还妄想摘下月亮。
真是不自量力。
她就该离江晚的世界越远越好,让她的小月亮不染分毫,永远干干净净。
可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不忍心不回江晚的消息,不忍心不接江晚的电话,更不忍心不去见江晚。
那可是她的小月亮,是她纹在手臂上,刻在心头的月亮啊。
除夕这天,江父出差回来了,一家人总算是聚齐了。
“小晚,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江父拿着一个大盒子背在身后,笑眯眯问着。
“是特产吗?”江晚眨了眨眼问道。
江父摇摇头,江母坐在一旁,笑看着他俩。
一连猜了好几个,都没猜对。
少女瘪了瘪嘴,可怜巴巴望着父亲。
“喏,自己看。”江父终于“大发慈悲”,将盒子递给了江晚。
“是se的芭蕾舞裙!”江晚打开盒子,一看到里面的东西,就惊喜地叫了出来。
se是世界知名舞蹈用品品牌,主打舞裙定制,尤其以芭蕾舞裙最为出名。
江晚小心翼翼的将舞裙铺展开来,神情间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纯手工制作的酒红色裙摆,极软极薄。上身采用了蕾丝面料,搭以手工钻金色花边,上面还点缀着闪闪发光的彩钻。
优雅大气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谢爸爸!”江晚高兴坏了,眼睛都笑弯成了一条缝。
她很清楚,想要定制一条se舞裙很不容易,不单单是价格昂贵,每天预约的人都要排着轮子,真轮上你恐怕都要好久。
江父在这中间一定是托了关系才预约上的。
为了这天的年夜饭,江母也是提前准备了好久,买了好多菜,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
一吃完饭,江晚就迫不及待地进了卧室,兴致勃勃地换上了新到的舞裙。
镜子里的少女黑发乌眸,唇红齿白,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越发晶莹剔透,像上好的白瓷,衬得裙摆越发妖冶如血。
腰肢纤细,盈盈一握。
面无表情时,像极了中欧世纪高傲的贵族小姐。
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美好得不似真人,像是月光下的精灵,翩翩起舞,灵动无暇。
精灵微微一笑,更胜百花齐放。
江晚可太喜欢这身舞裙了,满足了她所有幻想。
她对着镜子拍了好几张照片,还很罕见的微调了一下,等觉得满意了,才发到朋友圈。
晚安:超级喜欢的舞裙到手啦!好好看!谢谢爸爸,爱你(笔芯)#图##图#图#
朋友圈没发出去多久,就已经有很多人点赞评论。
关关照例抢得前排。
——我家晚晚美死了,aswl!
还有一些搞怪的评论,逗得江晚直乐。
突然,手机上方蹦出来一条新消息。
点进去一看,是北槐赞了她的朋友圈。
指尖顿了顿,江晚时不时就刷新一下页面,然而并没有出现北槐的评论。
她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意识在慢慢神游。
北槐现在在哪儿呢?是在家吗?
她有些想象不到北槐和父母一起阖家欢乐的画面,毕竟那次在警署的事给她的印象深刻至极。
还是说,北槐和朋友待在一起,是在外面吗?亦或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江晚心头一紧,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她抿了抿唇,给北槐拨了电话过去。
没等多久,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怎么了。”是女生一贯低哑的声音。
“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除夕快乐。”
“嗯,除夕快乐。”
一时间双方都沉默下来,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和沙沙的电流声。
“嗯...你现在在哪儿啊?”顿了下,江晚略有些迟疑地问。
对方轻笑一声,少见的调侃:“你猜?”
“总不可能在我家楼下吧。”江晚也笑。
电话那头一时没有声响。
江晚敛了笑容:“真的?”
“猜的还挺准的。”对方笑得有些无奈。
哪怕隔着手机,江晚都能想象到北槐此刻的表情。
所以...北槐真来了?!
江晚呼吸一紧:“你等我,我马上下去。”
她手机都没来得及挂断,就要出卧室,当手握住门把手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舞裙。又忙不迭回头换了一身。
江母和江父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春节联欢晚会,夫妻之间聚少离多,这会儿正说着话。见江晚匆匆走出来,都疑惑地看去。
“爸妈,我去见一个朋友,等会儿回来。”江晚解释了句,就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这孩子,怎么毛手毛脚的。”江母嗔怪道。
“孩子嘛,都那样。”江父拍了拍江母的手,笑着说。
这年的宁市格外冷,雪已经下了好几场。
江晚刚出楼道,就见外面一片银装素裹,漫天飘雪。
迎面就是一阵寒风,激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抬眼望去,远远就看到一道身影立在花坛边,还对着她招手。
“小北!”她也跟着挥手,急急忙忙地跑过去。
等离得近了,她才发现,眼前的女生变化极大。
原本惹眼的红发没了,身形也削瘦了很多,哪怕穿着臃肿的羽绒服也能看出来。本就立体的五官更显锐利,眉眼间似有似无笼着一层肃冽之意。
以往的那股子张扬肆意的劲儿好像淡去了,变得越发内敛含蓄。
这样的北槐让江晚意外的有些陌生,但并不讨厌。
“小北,你怎么想起把头发染回来了?”江晚偏了偏头问道。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她出来得急,忘带围巾,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
北槐注意到了,眼神闪了闪,只是动作麻利的解下围巾,一圈一圈细致妥帖地围在女生颈上,
围的时候手不免要抬高些,江晚一眼就看到了北槐手腕上戴的手链。
是她送的那条。
她心底有些小开心。
尚有余温的围巾贴在冰冷的肌肤上,舒适之意,让江晚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小小的喟叹。
但紧接着她便意识到这样北槐就没有围巾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冷吗?其实我可以回去再拿一条的,你还是自己用吧。”
“没事,我不冷。”北槐垂眸,淡淡地笑了笑。
“真的?”江晚有些不信。
北槐另转话题:“要出去走走吗?外面还挺热闹的。”
江晚欣然同意。
两人并排着走出小区,虽没有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反而让人觉得很自在,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对了,我刚刚问的你还没回答我呢。”走到半路,江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扭头质问。
“什么?”
“就,你怎么把头发染回去了?”
“你不喜欢?”北槐摸了摸染黑的头发,若有所思地问。
江晚点了点下巴,很认真地看了她几眼,才说:“倒也不是,只是有些意外,毕竟看你红发的时候看习惯了,突然变了个颜色。有些好奇嘛。”
红发的北槐在人群堆中格外扎眼,像个刺头,张狂不羁的气质看着就不好惹。黑发的北槐虽少了那股嚣张劲儿,但多了分高高在上的疏离感,眉宇间的冷漠更甚,同样让人不敢接近。
“不过嘛,在我看来,小北你怎么样都很好看。”江晚最后总结道,说着还肯定般地点点头。
“但还是少染头发,毕竟很伤发质的。”
北槐看着女生那副认真的样子,低头轻笑:“以后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
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那么,就不能再是那副混混样了。
她想重新做个好学生,只为了能有资格站在江晚身边。
虽然这会儿已经十点多了,但街上还是很热闹,街道两旁的绿化带和树上都挂了小彩灯,远远望去,如银河般璀璨,雪花更是为其增添了一点别样的色彩。
好几个路人在街上就玩起了雪球大战,脸上都洋溢着喜庆愉快的笑容,让人看着也不禁生出喜悦之情。
江晚看着看着,心思就不自觉开始活跃起来,悄咪咪团了一个雪球,趁北槐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了过去。
正中面门!
北槐整个人都愣了,等雪球掉在地上她才反应过来。
见对面女孩儿笑得直不起腰来,北槐额头青筋猛跳,她危险地眯了眯眼,嘴角弯起:“江晚?”
“别别,我错了!”好女不吃眼前亏,江晚一看北槐团了一个更大的雪球,连忙撒腿跑开。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到了附近的一个广场。
广场上人很多,多是情侣或者是一家人出来放烟花。
江晚买了很多仙女棒,她不太喜欢放冲天炮那一类的,主要是怕,还是仙女棒这种的小清新比较适合她。
“小北快看!”
北槐依言看过去,却见少女裹着浅色的棉服,小脸在烟花的照耀下红润不少,眼睛亮亮的,仿若盛满了星光,看得人心悸不已,有种被依赖的感觉。
她一手一根烟花棒,在空中不停地划出爱心的形状。还一边不停地叫着让她看过来。
很幼稚,也很可爱。
北槐的眸光逐渐软化:“很漂亮。”你更漂亮。
两人跟孩子似的,玩了一个多小时的仙女棒,却还不知疲倦。
惹得周围的小孩子们频频朝她们投来异样的眼神。
临近零点。
广场上的电子大屏开始播放倒计时60秒。
所有人都被其中的氛围所感染,跟着一起数。
江晚也仰着小脸,看着电子大屏,很认真的倒数。
“十、九、八...”
北槐侧目看向女生,眸底情绪翻涌。
“六、五、四...”
“晚晚,我...”她凑近少女的耳边,开口道。
“三、二、一!”
“我喜欢你。”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炸开,流光溢彩。人们欢呼雀跃,互相祝福。
“我喜欢你”这句话在其间宛若一粒不起眼的小石子,静悄悄的沉入湖底,无人留意。
“小北,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江晚也很开心,小脸被映得通红。她看向北槐,大声问道。
北槐眸色沉沉,她定定看了女生几秒,却只是笑了笑,望向天边:“没什么,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江晚也笑,手作喇叭,高声喊着。
“新年快乐。”北槐垂下眼睑,轻声道。
人声鼎沸中,她将汹涌的爱意深藏。
唯祝你喜乐顺遂,久泰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的背景没有涉及禁烟花哈。
还有离晚晚恢复记忆很快啦!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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