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溶溶(二)(1 / 1)

崔仁心不在焉地坐在妆台前,发了很久的呆。

半晌,她拿起梳子,慢慢解开发冠,一头青丝倾泻,铺展于地。

妆镜里的模样,朱唇不点而赤,碧眸眼波流转。

李成尧呼吸一窒,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砰”猛跳起来,他目不转睛盯着镜子。

崔仁拿起妆台上的折扇,轻轻一扬,李成尧揉了揉眼,转瞬间,一身玄黑襦裙的崔仁,婀娜坐在妆台前。

崔、崔崔太傅他、他他她......!

少年天子的耳根染上一片绯红,捂着跳动不停的心脏,逃也似的的跑开了。

翌日,承明殿内。

眼下淡淡乌青,一夜未眠的李成尧,目不转睛盯着崔太傅,心不在焉地听着近臣们讨论,半晌,他试探性地问崔仁:“崔太傅,朕娶孙怀玉,你以为如何?”

崔仁一怔,眸色微动,细长的指甲掐进手心,她垂头恭谨地回:“孙姑娘乃孙阁老的嫡亲孙女,兰心蕙质,与陛下大有裨益,臣认为是个很好的人选。”

少年天子的眼眸一暗,倏然闷闷不乐,旋即无精打采说了句:“那就立她为后吧。”

天子大婚后,崔仁愈发沉寂,都说崔太傅忧国忧民,为了江山社稷鞠躬尽瘁。

李成尧收了少年心性,沉稳而狠厉,一心和陈国公斗来斗去。几年之内,皇后生子,选妃纳入后宫,李成尧的羽翼渐丰。

二人除却家国公事,再无私交。

在陈国公的设计之下,寻阔贬官,既要去交州任刺史之时,几个近臣与天子在寻府饮酒饯别。

饯别宴人人伤感不已,酒酣饭饱之际,再无君臣之别。喝了个不醉不休,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李成尧再醒来之时,天下悬着一轮圆月,月色正凉。

他爬到屋檐青瓦上,枕臂仰躺下,清亮的夜风拂来,他略略醒酒。很快,屋檐处传来异动,李成尧偏头,便看见了一只黑猫。

黑猫小心翼翼往外挪着,看起来不想接近他,一脸抵触的姿态,霎时一溜烟跑开了。

他跳起身飞快追上黑猫,拎起它的耳朵,一把将它搂进怀中,兴许是酒后月色醉人,他望着溶溶月色,吐露了积郁心里多年的秘密。

“你可知,与我称兄道弟,现在同我形同陌路的崔太傅,是个女人吗?”

黑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冷么?”

李成尧拉起褐红色的袖袍,轻轻覆住黑猫。

“那时,我在檐上看她,有一瞬就在想......”

他的话却戛然而止,如何也说不出口。

——立什么后,娶了她多好。

可惜,他终归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他的野心不允许。

“小猫儿,有名字么?”

黑猫迟疑良久,轻轻摇了摇头。

她有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一个假身份而已。

“你看今夜的溶溶月色,是不是很美?便唤你溶溶吧。”

已至中年的男人沉敛许多,他低着嗓子,轻轻唤了声:“溶溶。”

黑猫碧色竖眸转了转,看了男人许久。

挪开视线之时,听见李成尧又讲。

“这么些年,也斗乏了,你说陈国公这老贼,要同我斗多久?”

粉红色的捕梦网从床上掉落下来,“咻”地在地上滚了两圈。

床上的锦被被人猛地掀开,秦思思惊坐起。

她翻开被子乱摸一通,转头看到地上的捕梦网,赤足走下地捡起来,再折回床边盘腿坐起来。

手里把玩着捕梦网,她还在发愣,小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

“你这个梦,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公鸭嗓里满是急于分享八卦的雀跃,关于当今天子的秘辛啊!

秦思思瞅了他两眼:“我发现你最近愈发懒了,日日睡,夜夜不见人影。”

小猪在锦被上跳了两跳:“老夫近来在闭关!”

“闭关啥?”

“你不懂!”

“......”

秦思思委婉地表达了他是只宅猪,哦不,宅梦貘,一只旷古烁今的宅神兽。

知道宅为何意的小猪愈发跳脚,嘎嘎骂道:“死丫头!老夫原本想与你说那猫儿在哪儿的,我看算了!”

“什么?!”秦思思惊诧了一瞬。“你、你说的是那只黑猫?”

小猪冷哼一声:“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秦思思猛然想起最开始坠入梦乡之时,是看到一只黑猫,就半分钟,好像在某个小院子里,这么一细想,好像是洛阳城哪个坊市之间的居民区。

“你的意思是,崔尹还活着?”

“嗯哼。”

秦思思举起捕梦网,正努力回想时,门外小红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窃笑。

“小姐!二公子来啦!”

大吼一声,秦思思吓得手一抖,捕梦网滚落在地,“你、你吓死我了!”

寻皆允走进内室,弯腰捡起地上的捕梦网。

走近床边,看了小猪一眼,视线往上,是少女一双白嫩的赤足。

他拎起小猪,往半空一抛,在床边坐了下来,问:“好些了吗?”

秦思思还没说话,小红捂嘴偷笑:“小姐,大公子说,小姐是二公子救的哦!”

“午时你倒地不起,你让我去找二公子,小姐不记得了吗?”

秦思思掀了掀唇:“......”卧槽,你别说了。

“思思第一时间便想的是我啊。”寻皆允哂笑起来。

秦思思默了默,找不出话反驳。

寻皆允倏然云淡风轻地问:“我方才听说了个传闻,简直无稽之谈。”

他看向秦思思:“思思想知道么?”

“知道什么?”秦思思不解。

“听说,崔尹当日问了你和嫂嫂一个问题。”

秦思思脊背一僵。

“一个自己选择,让谁死让谁活的问题。”

寻皆允一字一顿散漫道:“嫂嫂选了让你活。”

秦思思心中一凉,他怎么知道的,他如今这么试探她,是不是想杀了她。不再是被杀的恐惧,这种认知让秦思思心情很糟。

就像你介意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因为某件事讨厌我了呢。

她抿了抿唇,垂着脑袋不言,有点委屈,她找都找不出理由说出真相。

少年见她又蔫头耷脑的,略略俯身,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

“你没有丝毫考虑的瞬间,选择了让你自己活,答案一致,你走了,于是急着想跑出巷子......”

“思思,我很早便想问你了,你是真的覃思思吗?”

秦思思杏目圆瞠,盯着寻皆允。

他、他他都怀疑到这种程度了吗?!

寻皆允放开她的下巴,话锋突转,嗓音温柔地命令了句:“好好钻被子里去。”

话罢,扯起她的脚踝,掀起锦被,不分由说把她塞了进去。

秦思思:“......”不是,她有点懵。

寻皆允拍了拍她的脑袋,揶揄了句:“想不明白就别想了,乖乖躺下,你是病人,少动脑,多休息。”

承明殿内,三足通鼎里燃着缭缭的龙涎香,少年天子一脸郁卒,赌气似的,问了句不相干的话:“崔太傅呢?”

崔仁口诛笔伐,与太学的读书人,用犀利的笔杆子打起第一声舆论心理战——

太子年幼,以各种外戚专权的例子,暗喻陈国公伙同皇后把持朝政,动摇了不少拥立正统的年轻新臣,毕竟陈国公的野心,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我要立后,我当然得与你商量。”

新帝即位,崔仁为太傅,寻阔为相,新帝势力却依旧处处受陈国公掣肘。

于是,为了稳定帝位,寻阔与御史中丞便提议,拉拢三朝元老孙阁老,娶了阁老的嫡亲孙女孙怀玉,立为后。

李成尧回过神,点了点桌案:“不必说了,此事日后再议。”

当夜,李成尧偷跑进冷宫里,在一颗歪脖子树下,挖出尘埋地上多年的桃花酿。

“你要的天下,我给你了。”

他带着赔礼讨好的意味,晃着酒坛子,直接翻墙进了崔仁的寝居,在他的屋檐青瓦之上,悄无声息搁了酒坛,他扒拉开一片青瓦。

以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妆台,妆镜里的崔仁正好落入他的眼眸。

寻阔恭谨答:“陛下不知?崔太傅病了。”

李成尧低“哼”了声,想起几日前,崔太傅与他吵了一架。

“你给我选又怎么了,说不定你看上眼哪家姑娘,我做主也给你讨个,不识好人心!”

在堂堂天子面前才不收敛脾气的崔仁,扔了只笔过去:“给我滚啊。”

他这个天子当得何其窝囊,李成尧气得半死,却不知为何莫名心虚,心情纷杂地灰溜溜走了。

“你要娶妻,你要立后,你同我讲作甚?难道还要我替你选?”

李成尧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他还在冷宫当他的不受宠皇子,崔仁在太学求学之时,二人于一方殿宇檐角认识。他俩轻功不相上下,相识之后,便时常偷跑出宫外,去福味楼买桃花酿,然后飞到最高的明堂之上,当着月色对饮。一日嫌麻烦,便买了陈酿埋了进去,道:“哪日谁先挖出来偷喝了,谁便请对方喝酒。”

吹了吹酒坛的灰,李成尧又憨憨抱着偷跑出了宫。

偷喝是不会偷喝的,李成尧是拿去与崔仁一起喝的。

从前默默无闻的李成尧,亦是逐渐崭露头角,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百官之间颇受好评。他比陈国公更有野心。

之后的结果,李成尧赢了,但陈国公却不算输。

与当时为户部尚书的寻阔、御史中丞、御林军统领等人,坚决拥护先帝先帝最年长的皇子李成尧为帝。

先帝薨逝的那年,他的身边红人,亲点为年幼太子的伴读崔仁,拒绝了陈国公的拉拢,毅然站在他的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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