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静谧无声,床畔的落地灯盏打在少女的脸上。寻皆允伸出手指,一寸一寸描摹着她的眉。
迷恋着呢喃:“你只能在这里陪我……你只能是我的。”
秦思思眼皮子坠坠,嘀咕:“我们是平等的……应该相互拥有。”
你得寸进尺,想得太多!用现代人的思想要求平等的感情关系,还是对着一个病娇讲的。昏沉沉想着的秦思思挠了挠颊,气恼地卷起衾被翻了个身。
“我白天就是这个意思……”
寻皆允未出声,小绿小心翼翼推门进来:“汤婆子来了。”
“给我。”
小绿知趣递给他,便带上门出去了。
寻皆允塞进衾被里,旋即俯身,在少女的额前蜻蜓点水一吻。
“晚安吻。”
话罢起身出门,往自己住处的方向走去。
寻皆允人走后没多久,室内悄无声息地飘来一个彩色泡泡,在床帐之外游移不定。
碧纱帐帘垂了一半,透过朦胧纱幔看去,床上的少女呓语一声翻身,枕头底下轻微震动起来,发出细小的摩擦声。
“滋滋滋,滋滋滋——哐当——”
彩色气泡急速飘下来,一个粉色的捕梦网掉落于地。
……
“公主,公主,快,快下来啊!”
皇宫后苑九洲池,堤岸屈曲,数岛环拥。鸟鱼翔泳其间。
三岛之上的瑶光殿内花卉罗植,绿树成荫,处处透着皇家苑林的气派。
此时无人有心情赏景,瑶光殿外一派鸡飞狗跳。
乱作一团的叫喊声由远及近,满头大汗跑来一群扯着布单的宫女婢内官。
殿外一颗苍翠挺拔的松树下,围满了赏景散步的嫔妃们,仰着头的、捂着胸的,皆表示脑壳疼。
松树的一条枝干上,宛如树袋熊抱枝一个八九岁的红襦裙小姑娘。
“小公主,快快下来,这成什么体统!”
红裙小姑娘一寸一寸往前挪动,爬到一个鸟窝前,抱这粗壮的树干坐起身。
纤细笔直的双腿晃荡,传来银铃般的清脆明媚的笑声。
“李如瑾,你不是跳九州池捞鱼,就是上树掏鸟窝,你是哪里来的乡野丫头吗?!给我下来!”
“太子殿下!小陈大人,你们终于来了!”小宫婢小内官擦了一把冷汗,几乎要痛哭流涕。
玉冠高竖的太子疾步走来,十六岁的年纪,成熟稳重初显,自家胞妹却是个要么爬树下池要么舞刀弄枪的熊孩子。
太子旁边紧随而来的小孩十来岁,仰着头看着明媚的小姑娘,唇角轻扬,目光恋慕。
他亦出声:“公主,玩够了下来吧。”
“太子哥哥,接住我呀。”
树上的红裙小姑娘张开双臂,笑吟吟纵身一跃而下。
翠绿浓荫急速倒退,往下坠的褐色树干刻上年轮岁月,跃过四季,由春转冬,红裙小姑娘变成红戎装豆蔻少女。
伴随着低低“哎呀”一声,白雪掩红的院墙飞闪而过,踩着墙头积雪脚滑坠下来的红装少女,被墙外头路过的一袭青衫接了个满怀。
青衫抱着红装慢镜头一般转了个圈。
红戎装少女惊魂未定地抬眸,瞧见一个谪仙般的道士。
广冗天地之间,落雪无声纷扬,心跳声无限放大,少女动心动得响天动地。
李如瑾嘴里叼着一朵红梅,含糊低声:“谢了。”
眼波流转间,笑靥娇媚,古灵精怪。
“公主,公主!她又溜啦!”又是宫婢内官焦头烂额的找人声。
叶凌盯着从天而降的少女,约莫豆蔻年纪,眼皮微掀。
嘴巴被素白的小手捂住:“嘘。”
“帮帮我。”
她拽住他的衣襟,躲在他的宽大袖袍间偷瞄院墙那端的院门。不刻跑出少年和一众兵卫。
居还然出动别院府兵,太子哥哥又气急败坏地追出来了!
李如瑾表情凄怆,眼里含泪求道士。
“我这个别院里的婢女,院里的管事见我几分姿色,非要娶我做第十八坊小妾,所以我偷跑出来了……”
她拽着他小声撒娇:“你不要见死不救呀。”
叶凌视线轻转,少女的红装锦缎华贵,额角微不可察地跳了跳。
沉默须臾,抱着怀里的馨香少女一跃而上院墙外白雪盖盖的老柏树上。
“哇,你好厉害!”少女水眸灼灼。
“……”
高耸入云的柏树上,白翠掩映间,一双细腿来回晃荡,李如瑾双臂撑着树干,叽叽喳喳找着道士说了半天。声音飘散在雪里风里。
道士冷淡寡言,当做没听到。
李如瑾抱臂搓了搓肩膀,终于意识到自讨没趣。
叶凌方才淡淡吐出一个字:“冷?”
李如瑾翘起唇角,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嗯我冷我冷死了!”
“……”
手伸到脖子间,叶凌正要解披风。
李如瑾:“你要脱衣服吗?”
“……”叶凌解披风的手一顿。
半晌,他还是解了披风,快速披上了她的肩头。
李如瑾的肚子适时咕咕叫了两声,她急忙捂住,讪笑:“好饿啊,你知道哪里可以弄点吃的吗?”
很快,山脚客栈下,大堂角落里。
迎面走来的大汉撞了李如瑾一下,腰间的银袋不翼而飞,叶凌眼皮子掀了掀,便见少女利落飒爽地扭住了大汉的胳膊,笑骂道:“姑奶奶的东西也敢偷!”
叶凌袖中暗自捏诀的手垂下。
李如瑾继而一个过肩摔,大汉倒地闷哼一声昏了过去,她兴奋大叫:“来人啊,抓贼啊!”
闻声鱼贯而入一众佩剑的府兵。
叶凌:“……”
侧眼间,便见少女低声骂了句不大雅观的脏话,猫着腰就近找了个空桌子钻进去,“扑通——”一声,脑袋结结实实撞上了桌子腿上。
李如瑾揉着脑袋嗷呜吃痛。
叶凌:“……”
看着一截露在桌子地上的醒目红衣摆一脚,叶凌不动声色地靠着桌子拦遮住。
几个府兵走过来,袖中的手再次捏诀,施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
府兵搜查完离开了客栈,李如瑾自桌子底下钻出来,点了满桌子菜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她屁颠屁颠跟着青衫道士身后,出了客栈的门。
客栈门外有老叟卖伞,他挑了把丹红的纸伞递给她:“回去。”
“我跟着你混两天再回去。”
“……”
大雪纷扬,寂寥无声,不远处的山岭雪落满山。
苍茫天地间,多出一抹明艳的红。
红装少女撑开丹红的纸伞,一蹦一跳跟在青衫身侧,愈行愈远。
直至那抹红消失不见。
天地绵延交接处,山岭的盘桓隐蔽山道上,赫然出现一辆马车。
镜头陡然拉近,厚帘紧闭的豪华马车内。
锦垫铺就舒适的软塌上,映入视线是一截白皙的背,以及漂亮匀称的蝴蝶骨。
红薄衫半褪在臂弯,青丝拨在颈前,榻上置了小几,几上一个小暖炉,香烟缭绕间,隐隐约约的身影跨跪在青衫膝头。
不能动弹的叶凌胸口起伏:“你……”
“我什么?”
沉下腰坐了下去,李如瑾痛得牙齿打颤。
“李如瑾!”叶凌眸色黑如点漆,咬着牙低喊。
马车外大雪纷飞,寒冷刺骨;车里暖烟缭绕,温香热火。
倾泻在榻上的青丝纠缠,李如瑾眼角滑下一滴莹润的泪珠,狭窄的空间里都是亲狎的气味。
李如瑾伸手摸了摸叶凌微滚的喉结:“你还不是个男人。”
雪落了又停,停了又落,马车车顶覆上一层薄薄的积雪。
叶凌眸色微动,呼吸沉下来坐起身,拿起小几上干净的锦帕,动作轻柔地替李如瑾清理擦拭,她吃吃笑起来,不知何时由稚嫩长成成熟的女人,一颦一笑间,染着绯濡的眼尾,潋滟勾人。
“你是不是要对我负责啊?”
叶凌手上的动作一顿,哑声:“回去吧。”
李如瑾:“不回。”
“死道士。”
“李如瑾。”
“没听到。”
“……”叶凌眸色沉沉浮浮,最终将她抱上了膝头,“我很生气。”
“我疼……”女人霎时委屈呜咽,探出手臂抱住他的脖颈撒娇。
叶凌的紧绷的神经塌下来,肩膀松下来,气馁地叹了口气。
马车外,悄无声息传来女隐卫,欲言又止的嗓音:“公主……”
李如瑾低声:“等等,你且先退下。”
女隐卫悄无声息地隐去,躲在风雪里。
李如瑾水眸灼灼,葱白的指尖眷恋地摩挲着男人脸的轮廓。
我知道你不爱我,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得到你。
“嘶嘶——”
西屋内昏沉黝暗,桌上一灯如豆。
一只飞蛾自未关拢的细细窗缝里分进来,萦绕着陶灯飞个不停,最终扑上快燃尽的火芯子。桌边挺直坐着一袭青衫,双眼紧闭,烛火晃荡了个不停,光影在男人的脸上浮动。
西屋的门也虚掩着,“吱呀”一声推开了,寻皆允走进来。
“师傅。”
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叶凌呼吸沉沉,漆黑的瞳孔里几分潋滟。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打坐啊。”
“嗯。”
寻皆允拉开圆凳,坐在他对面,扫视着叶凌。
叶凌的嗓音有些哑:“找我有何事?”
“师傅要呆洛阳多久?”
“一段时日,观察下你和父亲。”他指寻皆允是否恢复如初,也看看寻阔供血之后是否痊愈。
寻皆允敲了敲桌面:“不若多呆些时日,看我和思思成婚。”
叶凌微顿:“日子选好了,决定同她成亲?”
“是啊,你意下如何?”
“这事问我不妥,你须问你父亲。”
“我们早已定下婚约,思思与我饮下同心丸,我和她同生共死”寻皆允看着他,“师傅,我会和她一起生一起死。”
话未落,穿着白镶粉边的青年梦貘枕臂醉趴在楠木圆桌上,醉醺醺还在嘀咕着,说着打了一个酒嗝,嘴里冒出一个彩色泡泡,一个,两个,无数个。
寻皆允的院子里,西屋透出的灯火幢幢。
“你知道吧老叶,这寻老头的婆娘是个妖怪,你来那么多回没看出来吧,因为人家占用的就是人真身,嗝……好家伙,这鸟人婆娘诓我,诓我!嗝——”
梦貘略略抬眼,伸直手臂往某个泡泡的方向指了指。
“那婆娘不在了,这相府里竟没个想念的人,说来唏嘘。”
叶凌捏袖替对方倒酒,淡声道:“你怎知没人想念呢。”
“小姐定是个冬眠动物,又犯困了。”小红嘀咕。
内室的桌上放着的一盅米酒见底,略微的酒意发酵出睡意,秦思思打着哈欠便往床上钻。
叶凌抬眸看着彩色泡泡,问:“有李如瑾的吗?”
寻皆允头也不抬,对正要退出房间的小绿道:“去换个热的汤婆子来。”
小绿应了声好,作揖出去了。
叶凌放下酒壶,对沉睡的他低喃:“谁猜得透每个人内心在想什么。”
“唔,对。”
叶凌起身走过去,摊开手掌,那个彩色自动飘过来,虚浮在他手心之上。
“我去睡了。”秦思思揉了揉眼睛,“你们各自回屋子睡吧,不用守夜。”
梦貘点了点头。
“哪个?”
鞋也未脱,发髻也未拆,胡乱掀开的被子潦草盖了个肚子。
寻皆允坐在床沿,捏着少女骨骼分明的脚踝,垂眸轻轻给她脱了绣履。复又掀开被角将露在外面的赤足塞进去,整理着衾被,秦思思眼皮子半掀,迷迷糊糊说了句:“不要占有我……”
小绿心头一跳,哇呜小姐这么直白的吗?
冬日温酒是这梦貘的最爱,酒喝了三巡,从广碧小筑喝到了叶凌住的西屋。
叶凌喝得不多,也许喝多了也看不出来。他神色一派清醒,话少寡言,多数在听梦貘的碎碎念。
冬日的天黑得早,不过酉时三刻,相府路上的庭灯一盏一盏亮起,映照在地上白皑皑的雪上,氤氲出一个个模糊的光晕。大雪纷飞,静寂无声。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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