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西斜的太阳带出枫红的糖浆颜色,蔫巴巴的枝叶搭在树杈上,光悉数透过树的骨骼,在窗台前堆叠高的作业簿上抽条。
少女脑袋低着,彤红模糊的下颌线透着不甚明显的乖巧。
白t恤圆领边沿的乱线根根分明,把整个人衬得疏懒,青春里边总少不了这样的叛逆。
余漾抿抿唇,冷水的持续作用逐渐褪去消散,她薄唇含笑,也不知道小姑娘想耍什么心机,索性用眸光懒洋洋瞥她,等候一个答案。
“下周五,你新电影上的第二天。我能约你看那部电影吗?”卞梨迫切追问,“可以吗,姐姐?”
余漾点了点头。
卞梨得到答案,忍不住站起身,举着双臂欢呼了一声。纤俏合身的白t上提,露出一截细瘦的腰肢,肌肤白皙紧致,满满年轻生命的诱惑力。
椅子掀翻在地,发出很大的碰撞声音。卞梨后知后觉红了面庞,眼眸却意外的闪亮,水星一般的澄澈纯净。
余漾觉得心里有部分就在这样热切纯粹的注视下弥合。
“下周见。”余漾眼神闪了闪,说出三个字。
卞梨意外的开心,觉得复杂的立体几何都瞧着清清爽爽。她把余漾送至别墅的大门口,那边早有司机等候着。
“下周见!”卞梨说,指尖在裤腿边蹭了蹭,蹭掉心里疯涨的、想要拥抱的念头。
“回见。”余漾已经拉开车门,听到这话又转回头,笑了下。
坐进车内,闻到的却是被清甜的花香冲淡了的,不太浓郁的皮革气味。
“平常这车都是卞梨在用?”余漾问司机。
司机点头的动作有些大,脸上的皱纹笑成沟渠,“基本都用来接小姐上下学。”
余漾不再说话。支颐,额头抵住窗,余光溜向倒退的风景。
右侧镜子里,少女手臂摆动的幅度很大,渐渐的糊成了一个小点。
女人阖眸,难言的情绪替代懒惫涌上心口。
周六过去了。
南方的夏天走得迟,高三提前开学,依旧很热的天气。卞梨穿着一件穿了已经两年的短袖校服,领子的纽扣旁也有乱线。
两年,卞梨抽条似的长,高一定做的校服已经不大合身,不过她这人呢,惯来不合规矩,人家穿过膝短裙,她的红色格子裙才达大腿一半,乐得自在。
司机提前将卞梨放下车。卞梨不习惯上学还用这样的大排杖。即便很多同学还更夸张地配了保镖——
这是一所贵族学校,而年轻人偏爱出风头争面子。
卞梨喜欢坐在路边喝两块五一碗的咸豆花,里边放了切碎的榨菜和薄脆片,香菜、酱油用来添味。
不过她喝的和别人喝的还不大一样,她还喜欢再加点儿醋。这吃法没少被卞迟嘲讽过。
当时和卞迟一起坐在店里,卞迟看着她倒醋的动作,“咕嘟咕嘟”,黑棕色的酸味蔓延开。他眼睛里满是嫌弃的震惊,他说:“卞梨,你真是个奇人!”
卞梨从此之后再没跟她哥同桌吃过饭。
卞梨小口小口地喝着豆花,突然一人从后面冲过来,很用力地拍了下她的背,脑袋差点儿埋进碗里!
“儿子,有没有想我!”声音清亮,穿透力十足。
卞梨抹了把嘴,骂:“咳——贺菲菲,你有病啊!”
“爸爸给你带了你最爱的书!”贺菲菲半挎着背包,从包里掏出一本书,哗啦啦的翻。
其实是余漾最爱的,但余漾最爱的就等于卞梨最爱的,身为卞梨的最佳损友,贺菲菲深谙此道。
卞梨接过。蓝色的壳,书名上下两行,一行意译的中文,一行英文——
“无比美妙的痛苦”
《thefaultinourstarts》
卞梨把书揣进怀里,对贺菲菲笑成了一朵灿烂的太阳花,“谢谢你啊。”
说到一半,卞梨一顿,又向对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下次再这样跟我打招呼,小心你的狗头!”
贺菲菲“嘿嘿”笑了两声,拉开椅子坐到卞梨对面,“开学礼物。话说,你咋还喜欢余漾呢?这书她也就在采访中提了一嘴,她看没看过真说不清,你就眼巴巴地想要了?”
她目光转了转,瞥到桌上剩半碗的豆腐花,又“啧”了一声:“卞梨,你这习惯,从初中到高中,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眉目张扬的少女挎上书包,走到一辆骚粉色的自行车旁,“走不走?废话这么多。你不也是?都几岁了还爱用这种浮夸的颜色。”卞梨一言难尽地坐上了车后座,两条长腿撑在车的两边维持着平衡。
贺菲菲“哦”了声,嗤笑:“那你不也愿意在我车后座上哭?”
“……”
附中。
高三(2)班的最后排,贺菲菲和卞梨在窃窃私语。
“余漾去你家了?!”贺菲菲听到卞梨的描述,差点从椅子上蹿起来,能耐大得估计能掀翻屋顶。
卞梨手比脑快,近乎是本能地伸过去捂她的嘴,凳子摩擦地面发出牙酸的吱音,桌子碰撞成一团爆发出很大响声。
“贺菲菲!卞梨!你俩干嘛呢!不想上课就去门口站着!”老李用三角尺拍了拍黑板,大声吼。
“报告老师,贺菲菲她抢我书!”卞梨喊。
“呸!明明是卞梨先打扰我听课的!”贺菲菲不落下风。
讲台上的老李气得嘴都歪了:“都给我站外边去!”
门外。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卞梨站得离贺菲菲远了些。
贺菲菲腆着脸凑过去,用胳膊肘捅了捅卞梨,“你把余漾拐床上去了么?”
“滚,想啥呢!”卞梨用那本蓝色的书拍了下贺菲菲的手臂。
“哦——”贺菲菲拖长了尾音,问,“那你们现在什么进度?”
卞梨:“没进度,余漾就是我的老师。”
贺菲菲:“嘁——”
卞梨:“不过下周五我约了她去看电影。”
贺菲菲笑:“可以啊,卞梨!”
恰巧这时刚下了课,隔壁班最大的刺头率先跑出了教室,路过这儿,恰巧听到了这话,侧过身问:“可以什么?卞梨怎么了?”
“郑西桥,关你什么事?”卞梨蹙了远山眉,语气也罕见的有些重。
叫“郑西桥”的人笑笑,趁卞梨不注意,把那本书从她怀里硬抽了出来,“在看这书?卞梨你确实变有品味了很多诶。它有同名电影。下周六,来我家看电影不?”
“我们卞梨和你不熟!”没等卞梨说话,贺菲菲揽过卞梨的肩先怼了回去,“收收你那副心思,卞梨能——”
“贺菲菲,不说了。”卞梨拽过贺菲菲的胳膊,又瞪了郑西桥一眼,拿回书,往教室里走去。
“卞梨!干嘛不让我骂他!苍蝇一样烦人!恶心死了!”贺菲菲被女孩拖着,还是停不下口中的碎碎念。
“别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卞梨揉了揉贺菲菲毛茸茸的脑袋,笑,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晦暗。
……
卞梨百无聊赖听着课,蓦地想起了什么,偏过头瞅贺菲菲,笑嘻嘻的。
贺菲菲被她瞧得发怵,叼着棒棒糖,手机上漫画翻得飞快,眼也不抬地说:“有事?快说!”
卞梨手伸过去,挡住贺菲菲五彩斑斓的手机屏幕,“我不是要和余漾看电影去吗?你帮我打扮一下,行不行?”
卞梨和贺菲菲就是两个极端,一个“不修边幅”,一个每天顶着精致的妆容,但贺菲菲还是常常不由自主地生出对卞梨的羡慕之心。
卞梨皮肤白皙,唇不点而红,每天素面朝天的样子竟然比早起两小时,摸黑化妆的自己要再来得漂亮许多。
但这天生的,羡慕不来。
贺菲菲早就在卞梨的光芒笼罩下习惯了。
不过卞梨不会打扮,夏天只有热裤白t,冬天则是臃肿的羽绒服。
平常大家都在学校,看不出来,可贺菲菲周末拉着卞梨出去玩了两三回,对方就支支吾吾暴露原型。
贺菲菲回去后当晚笑得捶床不止,觉得自己和卞梨的友谊又坚固了许多。
贺菲菲熄灭屏幕,随手将大砖块扔进桌肚,摸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卞梨:“那我有什么好处?”
卞梨大手一挥:“隔壁校草的电话我给你要来!”
“成交!”
两个女孩变态的笑声让前排人肩膀一缩,不由把凳子往前拉了拉。
卞梨踹了一脚,问前排的学霸:“这周六看电影吗?新上的,《蓝色港湾》。”
男孩摇了摇头。
卞梨说:“请你!给你两张票,必须去看!”
男孩点了点头。
卞梨笑:“那这周作业别忘了拍照发给我。”
晚上。卞梨回家,躺在床上玩手机,白皙修长的小腿惬意地晃荡个不停。
登入小号给余漾的每条微博都点了一遍赞。
昨天新发的一张草莓沙冰图,滤镜柔美,瞧得卞梨一颗少女心疯狂荡漾。
她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细细翻看这几日漏下的资讯消息,新采访、杂志照片……
叮咚,微信蓦地弹出一条消息。
[余漾漾:卞梨?]
吓得手机差点没捏住,她呼吸了两大口气,而后敛眸,慢悠悠戳开微信。
现在表现得有多少淡定,事实上内心就有成倍的欢欣和期待。
少女捧着手机傻乎乎地笑,嘴角使劲上咧,笑得腮帮子都疼了。
猜想余漾这么晚找她,是有什么事吗?或者,只是想找她聊聊天呢?
这厢没回话,那边自然也没再有动静。
卞梨耐心等着新消息降临,脑中心思泛络,盯着微信聊天的背景傻乐,是一张余漾饰演的公主的精修照。
红唇撩人,黑裙冷飒;乌发散乱,金钗招摇。眉间贴了艳丽灼目的桃花钿,唇角边是拉长的一道唇脂,眼神中有惊人的气势。
卞梨每次和照片中高高在上的余漾对视时,都忍不住想被对方……咳咳,用粉丝的一句话来讲,就是“姐姐踩我”。
——想见余漾穿性感黑丝高跟鞋,把她抵在床上狠狠亲着,想被余漾翻来覆去地折腾。
卞梨挠了挠下颌,心里痒得不行,只得主动扣出一个问号发给对方。
余漾连续发过来三条消息,卞梨坐直身子。
等次第呈现的方块字在脑海中形成意思时,卞梨却觉得自己还不如不要看懂这几句话。
[余漾漾:抱歉,周五的那场电影,我可能去不了了。]
[余漾漾:临时有事。](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