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梨拾着长长的裙摆。一截白玉似的脚腕率先从车上迈出,印入人眼帘之中,夺去所有目光,白嫩的踝骨被银色的高跟鞋细带勒着,削瘦精致,优雅高贵。
等她弯腰,整个人钻出车的瞬时,周围的记者一窝蜂涌上去围住了前边的路,高大的保镖围成人墙,方才堪堪拦住。
一袭雾蓝色鱼尾长裙,裙摆处缀上星光,黑色大波浪半掩着白皙的锁骨、肩背,白色的狐皮遮挡寒气,冲淡了孤傲。
她浑身散发出一种冷冽的美感,瘦窄腰线被勾勒完全,青涩的面容上难掩成熟风情。
保镖护着她一点一点突破层层人群。
卞梨站至别墅门口台阶上,俯瞰低下乌泱泱人群,矜贵地抬手,示意可以提问,但只会回答三个问题。
“听闻您即将接手卞氏的华宣影业,消息是真的吗!?”
“卞梨,突然回国是打算和您父亲的私生子方缚平争夺财产吗?”
卞梨睇过去一眼,冷冷清清,似冰刀一般刮在男记者身上,他不由低下头,隐没人群之中,后颈和背上冒出冷汗。
“请问您对公司旗下艺人余漾的绯闻怎么看?”
最前排的女记者冲上前问,话筒都快要捅到卞梨身上,所幸及时被保镖拦下。
熟悉的名字,像是破开了千万道细密、嘈杂的人声,正中靶心,一下将卞梨砸得僵硬,细细麻麻地疼封住了她的心口,酸涩翻涌上来,避无可避地连指尖都开始抽疼。
方才伪装的坚韧、冷硬一瞬都破了功。
她眉眼低垂,缓下神,继而温柔又疏离低下头,把所有思绪按回闸口,睫毛蛾翼扑簌颤动,粉色的唇轻启,掷地有声地道:
“网络上散布的,关于我司旗下艺人……余漾的相关不实言论。他们的行为侵犯到我司及余漾的合法权益,我已让律师和相关负责人发布声明,并对此行为作出严重警告。”
“而经过大肆宣扬的造谣言论,触犯了相关的法律法规,我会通过法律手段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必要时,也会作出部分牺牲。”
卞梨眼神微闪,抹着微红的唇,正好对上采访镜头,她铿锵有力地说道,“希望在我作出相应行动前,你们能主动且诚恳地道歉。”
接连不断的摄像机闪光灯把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卞梨纱裙上的银色亮片装饰物像条星河烂漫摇曳。
说罢,她提着裙摆转身进了别墅,所有记者怔住,压根没人敢再提出问题,更甭说拦住她了。
别墅内的晚宴刚刚拉开序幕,卞兴海一身灰色西装,浸淫酒色多年的中年男人身材走样,发福的肚子被裁剪得体的西服紧紧裹住,煞是滑稽可笑。
卞梨勾了勾唇,顺手取过旁边托盘上的鸡尾酒,踩着优雅的步子过去。
完美地插入了父亲卞兴海和另一人的谈话之中,“祝合作顺利……”男人一饮而尽杯中的液体,朝卞兴海微笑。
卞梨忍下几欲作呕的厌恶感,勉强地笑着,挽住了卞兴海的胳膊,“您好。”
果然,男人入套,眼中一亮。如卞梨预想中一样,问卞兴海:“卞先生,不介绍一下?”
“我女儿,卞梨。”卞兴海拍拍卞梨的手背,被酒液泡红的脸色更加红了——此刻出于得意。
不得不说,卞梨出落得足够出色,无论在哪,都会成为人群目光的焦点。
“啊……”男人盯着空空的酒杯,感叹,“卞先生有福了,儿子女儿,各个出色。”
卞兴海点点头。
卞梨闻言却笑,“当然啊,就连当上了副总的私生子也是别有风采。”
——前段时间他左拥右抱当红女星进酒店的照片登上了新闻版头,传得各界人士都知道卞兴海有个这么烂的儿子了。啊,不对,是私生子。
“你——”卞兴海瞪大了混沌的双眼。
卞梨瞬时松开了他的胳膊,柔柔地笑,眉眼间似有春雨化开,让人生不出气,“爸,我去卫生间一趟。”
白色的瓷砖倒映在镜中少女的背后,卞梨面无表情地用冷水清洗双手,从指尖至手背的骨节,丝毫不留缝隙,将男人留下的温度冲刷干净,尤不止,她还想借这彻骨的寒令自己清醒一些。
——今天是她和段温的订婚宴。
两年前,她几乎是求着父亲替余漾支付六千万违约金,并以高额的条件将余漾签下,配备金牌经纪人,后续商务资源不断。
卞兴海斤斤计较考量余漾的价值,他捻着雪茄,躺进沙发里懒洋洋地要卞梨应下两个条件,一,去国外;二,两年后回来和段温成婚。
卞梨弯腰笑得不能自已,“您这是把我当一件商品掂量价值,再行买卖了,对吗?”
卞兴海吸了口雪茄,漫不经心的模样,“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卞梨攥紧拳头,只能咬牙应好。她一想到余漾要受莫大的委屈,被剧组副导骚扰、被旁人嘲讽……就气得发狠。
……
她面无表情地抽出纸擦干双手。听见厕所隔间的门一响,有人出来,站至她旁边,唰唰的水流声在寂静的厕所里显得格外刺耳,卞梨擦干净手,把湿透的纸丢入桶中,眼皮也不掀地出了门。
余漾指尖动了动,刚才伪装的镇定从容顷刻之间崩塌,她轻轻触碰水池沿边冰凉的水珠,忽而低笑了声。
少女的背影修长纤瘦。
当年才至她眉心的人而今已然挺拔而又坚韧地成长起来了。
她按着发红的眼眶,忽然就对卞梨多出几缕淡淡的恨。
——你看这人,过的多好呀,一夕回国,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矜贵卞家小公主。当初无缘无故不告而别,只剩她一人留在原地迷茫等候,剩她日夜苦思,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肯回过来一通电话。
直至自己被挖去卞家下面的公司,才恍恍惚惚明白过来一些。
去问卞迟,男人眉眼冷淡,只告诉她,等卞梨两年。
两年,听上去似乎没多久,但也足够事物一番轮转,万象皆新。
余漾抚着殷红的唇角,心想,持续两年之久的伤神总得讨回点利息吧,不然何以抚慰心痛。
这像极了一场伤筋动骨的大病,思一寸便有一寸的疼,靠近一分也有一分的酸。
但好在,酸中还带着点微妙的甜。
这场暧昧游戏,是时候拉开新的序幕了。
台上的少女熠熠闪着光,裙摆铺陈,堪堪露出伶仃精致的踝骨,她眉眼浅浅,浸透笑意,仿若头顶的灯光都是泛滥多情的,她挽着酒醉的父亲的手,侧过脸看人时笑容意外地温和。
卞兴海举着话筒,宣布卞梨将和段氏的少爷段温订婚。
卞梨身体一瞬僵硬,但面上不显,保持着尊贵优雅的表面礼仪,空洞的目光却越过人群往远处望去。
大家纷纷鼓掌,稀稀拉拉的掌声伴着几声嗤笑响起。
——可惜了。又得随她妈一样。段温浪名在外,卞梨嫁过去也就只能当个豪门太太。
——两家势均力敌,卞家家大业大,你说卞兴海怎么不给女儿挑一个好的联姻对象?
——你都说的,联姻对象,为了谋得利益最大化,自然要选段温了。
余漾站在下边,眼前似乎忽地一片黑暗降下,咬得唇色发白,几个字像寒冰砸在身上,砸得脊骨弯折,寸寸肌肤生出疼意。
她慌不择路想要逃离这儿,怔忪地走了一圈,却在花园里迷了路。
那样骄矜高贵、意气风发的少女,怎么能只作为商业联姻的工具,拿去兑换利益呢?
折去她高傲的翅膀将会成为最令她痛苦的方式。
余漾哆嗦着从包里掏出烟,火机擦了好几下才擦出火,她躲在一面墙后抽烟,隔着迷蒙的烟气去看头顶的月色,凉气在口腔内蹿流,夜风拂乱长发,她的眼眸比着浓夜更深。
她低低地笑,仿若自嘲,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分明自顾不暇,还要扯出闲心去操心别人,而那人,可能都未再将她放入眼底一回了。
一根烟抽灭,就在余漾取出第二根烟,刚要放在唇间时,就被人攫住手腕,一下压在粗糙的墙上。
后背大概破皮了,可余漾来不及抓住背后的痛感,就被迎面而来的强势掠夺全部神思。
下唇被人发狠似的啃咬住,唇齿间寡淡的烟味也被那人吞噬殆尽,继而传给她的是浓郁的鸡尾酒味,灼烫热度从对方舌尖蔓延而至,一直烧到了余漾心底。
少女低垂着眉眼看,乖顺中透出一股锋锐的凶戾,和刚才站在台上温柔守礼的模样判若两人。她扶住了女人的后颈,逼迫对方贴近一些。
余漾蹙起了眉,纯粹是因为后背和唇上疼痛,以及毫无准备情况下被忽然袭击的郁闷。
卞梨却觉得她是在抗拒,吻变得温柔,沾着酒味的舌和对方的舌尖一触即分,继而舔吻过那完美的下颌线。她闭上眼,将思念混在密密匝匝的吻中,不愿看余漾脸上的表情。
吻至眼角的那颗茶色小痣时方才停下了自己僭越的,过火的行为。
“学姐,好久不见。”嗓音沙哑,又是贴在余漾耳侧说的,勾得女人瞬间软了腰。
卞梨抱住她的腰,望进对方浸透水光的眼眸里,“我的报酬,现在要到了。”
余漾深喘了两口气,平复下翻涌的情绪,幽幽地问:“卞梨,你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
渗出血色的唇在暗夜之中分外撩人,卞梨眸色暗了暗,揽过对方的肩,又要贴过去吻。
却被余漾侧过脸避开,同时她拂去卞梨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好整以暇地抱臂望向少女,薄唇染着讥诮的笑。
“讽刺不讽刺?你一个订了婚的人居然要来我这找乐子?”
“余漾,”卞梨突然很正式地开口叫她,惊惹得余漾耳廓发热,“你在生我气吗?”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有人问我双更吗?
好叭满足你。希望我的存稿还能坚持久一些。
初吻,你们快评论合影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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