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妍敛衽道:“此事全凭娘和十三弟做主。”
王景华道:“还愣着做什么,带表小姐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放她出来,夜里寒凉,给她多加两床被子裹在身上,别着凉了。”
两个婆子不敢再耽搁,强行将林文冉拖了下去。
场面又安静下来,陆宏光道:“都坐下吃饭吧,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众人这才纷纷坐回去,陆相时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陆临惜倒了一杯,举杯朝陆临惜道:“来,三姐,我们喝一个。”
“我,我不喝。”陆临惜摆手,凑在陆相时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陆相时目露惊讶:“真的?恭喜三姐!”
“你小声点,大夫还没有诊过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陆临惜红了脸。
陆相时端起陆临惜的酒杯,将倒给陆临惜的酒仰头一口喝了,道:“早晚都会有的,”说着伸手去摸陆临惜的肚皮,“先祝三姐能一胎双生,儿女双全,将来母子平安。”
“借你吉言了。”陆临惜笑眯了眼睛。
陆相时仰头将自己杯中的酒喝了,又给自己满上,一仰头,又喝了精光,陆临惜劝道:“你别喝了,仔细喝多了,伤身体。”
“没事,我还没喝过酒呢,这味道可真辣。”
几杯酒下毒,陆相时的脑袋就开始犯晕,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陆临惜去拉她,陆相时却还记得她怀着身孕,阻拦道:“你别管我了,你现在身子可金贵着,不能有闪失。”
“那我叫你的丫鬟过来。”
白芷进来将陆相时扶下去。
许嘉致见陆相时被扶着往外走,上前道:“红月怎么了?”
“姑娘醉了,奴婢扶她回去休息,”白芷回答,“表少爷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便扶着姑娘回去了,表少爷请自便。”
“你仔细照顾着。”许嘉致提醒道。
陆相时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许嘉致的脸在她的眼前打转,她强行扯出一个笑容:“三表哥,我配不上你啊,我配不上你,还是算了吧,算了吧。”
许嘉致一怔,想说点什么,白芷却已经扶着陆相时离开了去。
座位上的陆珩低眉垂首,味同嚼蜡,他给自己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晚膳吃到后面,整个人都有点神志不清起来。
这顿饭原本只是为庆贺陆珩升官的,可每个人都吃得各有心思。
陆珩喝了酒,回到望月居时便有些头疼,黄藤上前道:“十三爷,刚刚四姑娘过来了,现在人在书房里,说要借本书,奴才问她是什么书,她也不说,只说要自己找。”
陆珩揉了揉额角:“我去看看她。”
白芷就守在书房的门口,见陆珩过来,吓了一跳,敛衽道:“十三爷,奴婢原是要扶姑娘回半月居的,可是走到满芳亭的时候,姑娘非要过来借书,奴婢拧不过姑娘,只能陪着姑娘过来了,请十三爷恕罪。”
“没事,”陆珩的表情柔软了许多,“你在这里守着吧,我去帮她找。”
陆相时脑袋晕乎乎的,先前还在围着书架打转,陆珩进去时,她已经转得有些累了,靠着书架坐到了地上,陆相时打了个哈欠,有点搞不明白这里到底是哪里。
陆珩在她的面前蹲下来:“地上凉,怎么坐到这里来了?”
“十三?”陆相时眼里溢出欣喜来,她伸手,朝陆珩张开双臂,“十三,我好累啊,你快抱我到床上去,我想睡觉了,快点快点。”
她催促道。
一股酒意上涌,陆珩晃了晃脑袋,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他已经不能抱她了,她已经是大姑娘,已经要出嫁了,可是他仍旧鬼使神差地伸过手去,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陆相时顺手圈住他的脖子。
她仰头望着他,有些失落道:“十三,你已经很久没有抱过我了。”
陆珩苦笑,没有接话,他将陆相时抱到软塌上放下,陆相时却圈着他的脖子不放,她轻轻地笑:“十三,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你了,这个梦真好。”
“你很想梦见我吗?”陆珩凝着她的脸问。
陆相时伸出食指,放在唇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这是一个秘密,不能说的。”
“对我也不能说?”
陆相时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这是个梦境,还是个极为美好的梦,她沉浸在梦境里,眼里有满足的笑意,她道:“不能的,对谁都不能说。”
陆珩的手指轻轻磨蹭着她的脸,陆相时不过十五岁,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两边的脸颊肉嘟嘟的,摸起来十分舒服,她生得好看,即便还没有完全长开,也是极好看的。
被努力压制在心底的恶魔在疯狂地叫嚣,想要冲破禁锢的牢笼。
陆珩凝着与他不过咫尺距离的陆相时,指腹下的触感清晰得让他指尖发颤,他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来。
陆相时伸手去给他拭汗:“十三,你很热吗?”
“嗯。”陆珩喉结滚动,压抑地回应道,他嗓音有种难以言喻的嘶哑。
“很热。”他哑声说。
陆相时有点迷茫,她目光时而涣散时而凝聚,她浑身都是酒气,那酒气和陆珩身上的酒气混杂在一起,使得屋里的气氛变得越发浓烈暧昧。
陆相时红唇微张,酒的醇香和小女儿的馨香一起飘进陆珩的鼻翼,陆珩感觉自己越发迷醉了,意识好似都不太清晰起来,他望着那红唇张张合合,只觉得口干舌燥。
“红月。”他低声唤她。
“嗯?怎么了,十三?我在呢,”陆相时捧住他的脸,她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模样,那双眼睛好似会发光似的,灼灼地凝着他,她迷糊不清道:“我在啊,我在你的身边。”
这是个梦吧,陆珩想。
这个梦简直太好了,也太折磨人了,他不想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低头,轻轻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眼睛,陆相时像只小猫似的蜷缩在他的身下,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
那恶魔冲破的禁锢的牢笼,发疯似的冲出来。
陆珩的吻落在陆相时的唇上,那唇和他想象的一样柔软,属于陆相时特有的馨香在他的唇间溢开,让他的心尖忍不住地发颤。
陆相时愣愣地望着他,感受着唇间传来的炙热的温度还有他身上浓烈的酒香,她一动不敢动,即便知道这是梦境,也丝毫不敢挣扎。
这个梦也太奇怪了,她想。
陆珩的吻从她的唇间滑至耳旁,陆相时颤巍巍的,她心跳得厉害,她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海上,随着海浪浮浮沉沉,她于浮沉中轻颤出声。
“十三叔。”她唤道。
陆珩的吻陡然间停了下来,理智在瞬间回笼,他眼里好像溢上了水汽,他隔着迷蒙的水雾望着身下的陆相时,眼眶逐渐红了起来。
陆相时懵懵地凝望他,不明白他怎么不亲了。
陆珩的拳头死死握紧,手背青筋暴跳,而后他缓缓将手伸到陆相时的后颈,点住她后颈上的穴位,下一刻,陆相时眼睛一闭,便睡沉了过去。
陆珩有种全身脱力的感觉,他滑坐到地上,将脑袋埋在膝盖间,被前所未有的懊悔所笼罩,他浑身都是冷汗,夜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得他脊背发冷。
他起身,将旁边的薄毯盖到陆相时的身上。
他凝着陆相时沉睡的模样,苦涩从心底腾升而起,喝酒误事,喝酒误事,陆珩苦笑,没想到他也有喝酒误事的时候。
恶魔破心而出,他险些没有收住。
陆相时喝了酒,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她屋里有一股清淡的玫瑰花香,她睁开眼睛,望着头顶月白色的床帐发愣。
酒后的脑袋晕沉沉的,她睁着眼睛,轻手揉着自己的额角,雪白的脸逐渐红了起来。
为什么会做那样羞耻的梦啊……
陆相时懊恼地脑壳发疼,陆珩那般谪仙似的人物,平日里看着就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她竟然对他怀有如此龌蹉的心思,竟然梦见他……
她简直玷污了她心中的那个人。
“姑娘,您醒了吗?”白芷在门外低声问。
陆相时飘远的心思被白芷拉回来,她撑着身板坐起来,靠在床上天青色的大迎枕上,回应道:“进来吧。”
白芷领着小丫鬟进来伺候她起床洗漱,待陆相时收拾整齐,白薇已领着食盒回来了,她笑道:“姑娘早膳就没有吃,现在肯定已饿得很了,快用膳吧。”
陆相时的确饿了,移至客厅用膳。
她心不在焉的,脑海里始终想着昨晚那个梦,脸蛋红彤彤的,很不正常,白芷问:“姑娘,您脸色怎么那么红啊,您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陆相时顺口回答,竟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她轻咳了声,挥手让屋里的小丫鬟退下,问白芷:“昨晚我可是喝醉了?是如何回来的?”
“您忘了?是莲妈妈将您从望月居抱回来的啊,”白芷回答,“昨晚家宴上,您喝醉了酒,奴婢扶您回半月居,您非要去望月居借书,奴婢只好陪您去望月居,后来您就在望月居睡着了,十三爷就让莲妈妈抱您回来休息。”
“叮当——”
陆相时手里的白瓷汤勺落入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仿佛没有听懂,再次问道:“望,望月居?我昨晚去了望月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