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宏光转头望着王景华:“你真这么说过?”
“你们父子这是在质问我?陆珩,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还不是为了我们整个定王府好?你和红月,你们叔侄,怎么可能?你的名声不要了?你的前程不要了?”王景华厉声责问,“你看看你自己,这些年你为了红月有家不回,你干的是人事吗?”
陆珩心头闷痛。
那些难听的话,她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女孩子,当年是如何受住的。
他苦笑:“难怪她当初不愿与我相认,难怪这些年她虽然活着却半点音讯没有,原来是您在逼她,她都按照你们的安排答应嫁给许嘉致了,您还逼她做什么?”
“到底不是您的亲孙女,您也太狠了些。”陆珩失望不已。
“我若真的狠毒,当初就不会收养她!”王景华气得胸口发闷,“现在你们一个个都来指责我,好,好得很,我不若死了算了。”
王景华抬袖抹泪。
若是陆荣,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质问王景华,王景华一生怒,陆荣早就跪下认错了,但陆珩不同,他坐着动也未动,淡声道:“娘,我这辈子,钱权皆不追求,唯一想要的便是红月,您若真为我着想,往后就别再为难红月了,一心成全我们吧。”
王景华闻言,立刻停止了哭泣,咬牙道:“成全了你们我还有你这个儿子吗?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想要我成全你们,除非我死了!”
陆珩觉得,他和王景华就他与凤青梧的事情上,没什么可说的。
“爹呢?也不愿意成全我们?”陆珩问。
其实他原本是懒得问的,他的婚姻大事,除了他自己,还没人能给他做主,不过凤青梧在意两位老人家的想法,他主动来找他们沟通,也不过就是想打消凤青梧心头的顾虑罢了。
但这事儿他也不强求,他们愿意成全自然更好,若是始终不愿意,也不是太要紧,因为总有一日,他们就是不愿意,也得愿意。
陆宏光胡子一颤一颤的,表情很是精彩,一会儿看陆珩觉得这小儿子当真不像话,一会儿看陆珩觉得他们到底是老了,管不住他了。
不过他们又何曾管住他过。
大燕开朝数百年,也只有陆珩年仅二十五岁就坐到了丞相的位置上,他始终站在旁人望尘莫及的高度,没人有能替他做决定。
陆宏光有点唏嘘:“随你吧。”
王景华不赞同地道:“王爷,您说的是什么话?”
陆珩温温地笑了笑,起身朝陆宏光拱手:“多谢爹,儿子还有事,就先退下了。”
陆珩一走,王景华忍不住又开始抹泪:“王爷,您为何要同意?他们可是叔侄,他们若是在一起,对陆珩的名声影响有多大,您难道不清楚?”
“他自己都不在意名声,我们何苦管那么多,而且就算你想管,你管得住吗?”陆宏光叹气,“他从小到大,就大事上,你帮他拿过几次主意?”
五根手指头数了还有剩。
“可是红月她是南梁皇女,她迟早是要回南梁的,难道陆珩想要随红月去南梁,您也让他去吗?”王景华心痛地问。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若想去南梁,谁又能拦得住他?”
王景华闻言,哭得越发伤心。
陆珩回到丞相府,有影卫上前禀道:“十三爷,您让奴才查的事情奴才查到了一些眉目,这些年南梁的确有大批的走私通过水路偷偷贩卖到大燕,那些走私的东西从漓江以南的汇城上船,沿水路一直到达豫州,后就不知道所踪了,奴才正在追查到豫州后,东西去了哪里。”
豫州山多且险,南梁每年走私运往大燕的铁器、布匹等物已经足够一整支军队的使用,陆珩道:“继续查,别打草惊蛇。”
影卫道:“是。”
次日,凤青梧从鸿胪寺出来的时候,有丫鬟送上请帖,白芷拆开来看,道:“是瑾王府庄夫人给您送的帖子,请您去芸香茶府一聚。”
芸香茶府乃是汴京有名的茶府,里面最便宜的茶也是五十两银子一壶,最贵的茶要五百两银子一壶,而它贵有它贵的理由,芸香茶府的环境没一处不精致,里面的摆设没一样不贵重,而里面招待的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贵之人。
庄瑾瑶选在芸香茶府而不是醉仙楼见她,凤青梧便觉得,她在瑾王府当是过得还算不错,至少是不缺银子的。
凤青梧直接上了芸香茶楼二楼包间,庄瑾瑶就坐在包间里,丫鬟将小心地推开门,她便见到一个身材纤细笑容清淡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
她穿着月白色绣红梅对襟袄,下身配月白色绣红梅马面裙,澜边缀红,将她的肌肤衬得越发白皙细腻,一眼看去,令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但庄瑾瑶的眼睛没有亮,她露出笑容,起身朝凤青梧行礼。
“殿下。”庄瑾瑶敛衽唤道。
凤青梧颇为意外,却也没有上前将亲手将她扶起来,而是也敛衽朝庄瑾瑶行礼:“庄夫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说罢,两人便相视一笑,互相扶着起身。
“红月,你落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成了南梁皇女,我着实为你高兴。”庄瑾瑶扶着凤青梧坐到茶座旁。
“我听说你嫁于瑾王后深受瑾王宠爱,就连瑾王妃也不敢让你在面前立规矩,对你十分客气,瑾王府里的人也十分敬重你,我也着实为你高兴。”凤青梧笑道。
庄瑾瑶羞怯地笑:“瑾王待我,的确不错,不过我的生活哪有你的一半精彩,内院就那么点事情,你也曾是深闺女子,如何能不知道。倒是你,那南梁女皇虽是你的生母,但是你被逼带过去,人生地不熟的,这些年想必吃了很多苦。”
“母皇对我有愧,事事顺着我,倒没让我受委屈,只是成亲当日受伤太重,我昏迷了两个月才好容易转醒,一度险些丢了性命,不过好在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如今身康体健,也算幸运的,”凤青梧拉着她的手,“我回来本应该知会你们一声的,可是如今身份不同,怕贸然拜访,会给你们带去麻烦,你不会怪我吧?”
“哪里的话,你为我们几个姐妹着想,我们感动还来不及呢,别说你不敢贸然递信给我,我也不敢贸然见你的,我今儿来见你,是得了瑾王准许的。”
昨日陆禀将她折腾得够呛,她在床上躺了近一天才缓过来,幸而男人得到了身体上的满足就会好说话得多,她不过提了一句,陆禀就准她想见就见。
否则,凤青梧一个别国皇女,她还真不敢见。
“瑾王是真的疼你。”凤青梧笑道。
“别说我和瑾王了,说说你吧,这三年你在南梁,可成亲了?”庄瑾瑶好奇道。
凤青梧摇头:“还没有,我的亲事还未定下呢。”
庄瑾瑶惊讶:“你今年满打满算都十八岁了,虚岁已经十九了,在我们大燕,已经是老姑娘了,亲事都不好说了,怎么女皇都不操心你的婚事吗?”
“那倒不是,南梁的女子大多成亲都晚,说是年龄太小,身子骨没有长开,过早成亲生孩子的时候更容易难产,所以很多都是二十几岁的时候才成亲生子,母皇倒是问过我可有钟意的人选,若是有,就给我定下来,被我拒绝了。”凤青梧道。
庄瑾瑶道:“你好歹也是在我们大燕长大的,多少也受了我们大燕的风俗文化影响,子嗣乃是一个女子一生的大事,若是旁的女子,只怕早就急不可耐了,怎么你就半点不着急?”
女子最喜欢说道的果然还是这些事情。
凤青梧笑道:“成婚乃是人生大事,自然要慎之又慎,好在母皇不会逼我娶谁,在成婚这件事情上,还是看我自己的意思。”
庄瑾瑶很是羡慕。
想她乃是庄国公的嫡女,本该有很好的姻缘,即便哥哥犯错被贬出京,父亲被皇上责罚,但到底父亲的官职还在,爵位还在,她还是可以说一门不错的婚事,嫁为一族宗妇不成问题。
可是父亲为了哥哥的前途,为了家族的荣耀,想要牢牢抱紧瑾王这棵大树,将她许给了瑾王做妾,倘若将来瑾王可以顺利登基,成为皇帝,她还能混个皇妃当当,再努力点,许还能当上贵妃,在女人的地位中,她就仅仅屈居于皇后之下。
倘若瑾王将来当不成皇帝,她这辈子都是妾,生的孩子也只是庶子。
倘若她再倒霉点,等麟王当了皇帝后,麟王一心要铲除瑾王,以绝后患,她的性命也就到头了,只能跟着瑾王一起下地狱。
她的婚姻,从没有她自己选择的权利,别人给她安排了路,不管这条路是好是坏,她都只能走上去,然后再硬着头皮往前走。
她不像凤青梧这般好运,自出生就站在最高处,乃是一国皇女,而听瑾王的意思,将来她还要继承南梁皇位。
她本以为,以她皇女的身份,婚姻是不可能自主的,就像他们大燕的皇子,你若是想要娶侧室,娶谁都可以,但若是想要娶正室,便不是皇子们自己说了算的。
没想到女皇竟那般开明,由着凤青梧的想法来。
庄瑾瑶说不出地羡慕,金钱、权利、地位,凤青梧什么都有了。
不仅如此,她还有陆珩,以前她与许嘉致有婚约的时候,陆珩就决定为她终身不娶,如今她既然已经不是定王府的姑娘,以陆珩的性子,怎可能不想方设法地得到她?
凤青梧的金钱、权利、地位她都只是羡慕,可是再想到陆珩对凤青梧的满腔深情,她的羡慕就变成了嫉妒,陆珩那样的人啊……
庄瑾瑶心里的羡慕嫉妒都快要溢出来了。
“那你心里,可是有人了?”庄瑾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