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坐在一张椅子上,这张椅子就安在祁明泽病床前。
姑妈一再的要求她和祁明泽多说话,苏以看着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的人,她能说些什么。干净的浅色被子上祁明泽的手安静的落在那儿,苍白,消瘦,手指指节很长。
苏以颤着伸过手去,触到祁明泽的手,很凉,这股凉意透过她的手指瞬间就蹿遍了她的四肢百骸,将她浸的透心凉。
最后苏以握住了那只手,从手指一点点握到手心。
祁明泽的手指完全是凉的,只有手心带着浅浅的温度。
“我来看你了。”苏以蓦地开口,声音干涩的无以复加。
“我是小以,我回来了。”
“姑妈说你能听到我说话,你听得到吗?我是小以,我回来了。”
“如果你真能听到我说话,你就快点想办法醒过来,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苏以手指打颤,无意识的紧紧的握祁明泽的手指。她用一双手握他,想要覆盖他的一只大手,将他捂暖和。
眼泪滚滚而落,喉咙哽噎的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祁明泽只是安静的躺着。是一副干干净净的相貌,很好看,完全是一张会吸引人的脸。只是这一切在苏以眼里他就是祁明泽的脸而已,不外乎好不好看,就如林未,如外婆,好不好看于她都是好的,亲的。
好半晌苏以才又能说话,“我错了,我不该连你也怪,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向你道歉。”
不会收到回音,也没有任何动静。
只有病床旁一台仪器里发出浅浅的缓慢的滴滴声。
苏以一直没有走,整天看着医生护士在祁明泽身体上忙碌,好好的一个人几乎成了个没有自主能力的物品。看着这一切苏以更是深切的体会到了祁明泽如果继续这样躺着的后果,更是深切的体会到了祁明泽或许不会再开口说话,不会再睁眼睛看她,不再是他了。
“走,跟我去外边透透气,”苏以蓦地被姑妈扣上肩膀,推出了病房。出去前,苏以回头看了眼,一堆白衣人将病床包裹着,而床上的人不会知道自己会被如何对待。
曾经那样讲究,那样体面的人。
病房出去,后边就是一个休息厅,有沙发,有桌子,有面大大的窗户能看到楼下的花园。苏以的情绪都化作了沉重的呼吸,她的每一次呼,都呼到身体发颤。
“他会好起来的,你相信他会醒过来吗,小以?”肩膀上是苏云惠的手,苏以重重的挑了挑眉,忍住眼底的泪意,“相信,当然会好起来。”
苏云惠神经质的捏捏苏以的肩膀,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名话:会好起来。
最后俩人在沙发上坐下来,视线相交,都不约而同的对对方弯了弯唇,都苦涩,都是悲。
苏云惠:“你来,祁樾舟知道吗?”
苏云惠突然提祁樾舟,苏以心中的悲去了一半,眸色渐深。苏以轻描淡写的对此说了几句,苏云惠倒和苏以聊起了苏以还不清楚的祁家现在的状况,她说起了康秘书早被祁樾舟收买的事,说祁樾舟手里握着海城分公司命脉的事,还说起了当年祁樾舟是如何利用她的安危从祁明泽眼皮子底下拿到了三叔的东西。
无论如何祁樾舟现在明面上也还是苏以的丈夫,而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恐怕除了阿森,没人会清楚。
苏云惠没有问过半句苏以与祁樾舟感情好否,离开两年的原由,此刻回来的打算,她只是异常平静的说着这些祁樾舟的劣迹。
吃完午饭的时候,苏以接到了一通祁樾舟的电话。
“什么事?”苏以问。
那头默了片刻,“没事,就是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
“没事我挂了。”
“有事,”
苏以沉默,电话那头告诉她,他一直在家等她回家,苏以没吭声。
“什么时候回来?”
“晚些再回。”苏以没等那头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整个下午苏以都待在病房里,看护理员进来给祁明泽按摩,疏通经络。苏云惠也寸步不离的守着。
窗外阳光很好,护理员离开,从河也带着人在病房外的休息厅休憩,苏云惠和苏以聊天,聊她们共同经历过的过往,她说祁明泽会听到她们说话。
苏以看着姑妈,口里会附和她的话,心思却早飞远了。
秦楠愤恨的说过她鬼精,她也确实很能猜侧人,所以秦楠要干什么,她总有办法应对。但是她不愿去猜疑每一个人,由其是她爱着的人,她愿意相信看到的,简单美好的。
但此刻她清楚的看到了苏云惠的心思,她要她回来,恐怕不止为了祁明泽。
苏以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面对这个与她有太多过往交集的姑妈。是,她说的没错,她讲起的过往她都记得,她不仅护着祁明泽周全,也护过她的。至少父亲要上祁家,要见姑妈就总会携着她,因为姑妈点名要见她,说喜欢看见她。因此父亲对她的态度也多少会受一些影响,尤其是每次从祁家回来,再明显不过。
所以苏云惠要利用苏以做什么,就算她猜到了也无奈何,何况祁明泽此刻成了这样。但这次她会选择另一种方式,主动出击,而非被动。
太阳彻底斜到西边的时候,苏云惠出病房接电话,苏以也接了一通电话,还是祁樾舟打来的。
“什么时候回来?医院里东西不好吃,回来吃晚饭行吗,我在等你。”祁樾舟有几分游说的意思,却不想这次苏以非但没有挂他电话,还很干脆的答应会按时回去吃晚饭。
这回答祁樾舟有些意外,但是当然高兴。“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你的人不是在么。”
苏以说的是春木。祁樾舟被一噎,不想惹苏以不高兴也就罢了。
“那好,我在家等着你。路上不着急,让春木开稳点儿。算了,你别管了,我给他打电话。”这次是祁樾舟自己挂了电话。
苏以不会想到祁樾舟这一天是怎么过,一整天的阴云密布,只因为此刻苏以的突然回暖,又一切都雨过天晴了。
好像只要苏以还会回来,他就一切都不计较了。
苏以看着手中黑掉的手机,眸色深沉。等苏云惠回来,她就告了辞,承诺明天早点过来。
晚餐很丰盛营养,偌大的餐室只有他们俩人。就像先前的一切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祁樾舟难掩殷勤,手生的照顾着苏以。
苏以心底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她有了新的目的,就不会将一切都放在表面。祁樾舟倒只因为苏以的不拒绝,心情大好。
“霞姨,她们怎么都不在了。”苏以一直垂着头吃东西,突然问了这个。
祁樾舟一直在用刀叉替苏以剔排骨。他哪会做这种事,做的别扭又生硬,但还是好脾气的没有放弃。排骨炖太烂不好吃,从骨头上剔下来才好吃,这是他的爱好。
他将剔好的推给苏以,“她们不愿意继续干了。怎么啦?”
“她们干的挺好的,回来看不到她们挺可惜的。”
祁樾舟放了手中的刀叉,眸色深了些。因为想起了苏以不在的那些日子,但面上还是一副明朗的样子,“你要喜欢她们,明天我就让阿森找回来。”
苏以没说话,祁樾舟侧脸来看她,扯了扯唇,让她快吃,凉了不好吃。
苏以点了头,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祁樾舟当初就能认定他能利用她获利。而此刻姑妈却也如此认定了。
“祁樾舟,你这样让我觉得好像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
祁樾舟抬眼睛看苏以,是深沉的一眼,“只要你别跟我闹别扭,咱们好好的,想干什么我都依你。何况说几个人。”
祁樾舟伸了手,曲起手指轻轻的蹭了下苏以的脸颊。
他身形高大,长居人上,就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也带着某种气势,是自然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在他表现出爱怜的时候便是无限宠溺的。
只是苏以再也不会心动。
祁樾舟收回手,苏以淡淡的垂了眼睛,“不用了,霞姨她们或许已经有新工作了,我不想打扰人家。”
苏以虽然都不太搭理祁樾舟,但从见面的那一刻起,俩人就几乎是处在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状态,苏以此刻的不言不语于祁樾舟已经是莫大的欣慰。
吃了晚餐,祁樾舟将苏以带进了她的工作室。不管她躲他的手也好,不愿意被碰也罢,祁樾舟只是执着的握着苏以的肩膀。
从昨天回来,苏以还没有来过工作室,一脚踏进来,她恍惚了一瞬。离开两年,一切还是如旧,苏以心尖刺痛。她何尝愿意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多希望这几年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醒来还是她初嫁与祁樾舟那时所以为的一切,那一切也都是真正简单美好而不是藏了祸事的一切。
然而这种愿望才是一场梦。
她想起了最初来时的时光,想起了许多。
她会遭遇的事,实际上也不是因为她太蠢,而只是因为她太普通,却一不小心脚踏进了一群太不普通的人里,所以她遭遇了这一切。
而她当初会爱慕并嫁与祁樾舟,其实也不是单单凭了一点小女孩儿的痴心,她会那样早早的就义无反顾的走出原生家庭嫁了人,也是夹杂了许多旁的因素促成。
她不是因为爱恋而犯贱,她只是带着对美好的期许而来。她以为自己是走出欺凌了她小半辈子的深渊,她以为她有了一个强大的美好的依靠。
她是被这样的憧憬蒙蔽了双眼,所以就原谅了一切异样,包容一切不如意,所以当然不能识得她的目的地才是个更大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可能写的丑吧,但是也希望有人能喜欢看。如有弃文的小天使请不要告诉我,卑微作者兼职码字,每天写到夜里12点,隔天6:40会起床(不然时间不够,因为还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然后辗转去上班。遇上冲突大的章节我就悲催了,半夜会因为大脑太过兴奋而失眠,第二天整个人精神恍惚,但我还是很喜欢写,就丢不下。
蠢作者真的真的很
需要勇气继续码字,将故事好好写完,求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