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在一记闷响下，他就这么脸朝地的，砸在了地上，隐隐能听到细微的声音。剧烈的冲击让他一时间头晕眼花，等这股感觉过去，于阳这才曲着膝爬了起来。
等他捂着头抬眼望去，发现整个房间都一片漆黑。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外面的阳光照不进来丝毫。即使以他的视力望过去也是摸瞎。凭着对其他房间的记忆，他摸索着墙壁，总算是找到了开关。
“啪”的一下，灯亮了
眼睛从黑暗突然到光亮，于阳有些不适的闭了闭眼，过了几秒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场景让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在他面前一整面的墙上，都悬挂着大大小小的透明屏幕，里面播放着不一样的视频片段。于阳踩着拖鞋，慢慢靠近这面墙，仔细看了几个离自己近的:
这是一次放学，自己去学校边小卖铺买烤肉；这是初中学妹给自己表白，她羞红着脸，周围同学都在起哄；这是……
视频多集中在近几年，再远些的时候就只有照片。他手机里的自拍，和别人的合拍……无不例外都被打印了下来仔仔细细贴在一起。
不一样的是，那些合照上的同学都被用黑色马克笔涂黑了，只留下笑的灿烂或傻气的自己。
其他的照片于阳已经没印象了，但一张熟悉的场景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个深秋，学校操场旁的银杏也都落了一地，金黄色的，格外喜人。照片里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正靠在躺椅上，脸上盖了本书，坐他旁边的那个人也被涂黑了，主人甚至十分厌恶的用剪刀狠狠的在这个人上反复划拉了许多遍，都看不出人形。
但于阳记得。
那个坐他旁边的，正是当时的女班长——徐雪。他记得的人不多，但这个班长算是其中一个，不是因为她长的有多好看，只是这张照片一度被发在学校的各大平台上，让其他人以为他们俩谈恋爱。
这实在是让当时的他受到了不少困扰。
后来他干脆去找徐雪，想让她和自己一起澄清一下，但她突然就哭着跑开了，让他实在是莫名其妙。
后来于阳就转学了。
整个房间大而空旷，墙壁上铺满了屏幕和照片，地上更是脏乱不堪，一地的水彩和颜料四处挥洒着，地上全是他的素描画。有整体的，也有部分的。
部分的画眼睛的最多。
那双跟随着自己十几年的眼睛，就这么栩栩如生的出现在画纸上，一幅又一幅的“眼睛”密密麻麻填充着地板，或圆睁，或眯眼，或轻蔑，简直要把看的人给吸入这眼眸中。
只有一块地方是干净的。
这是房间中间的一小块空地，铺着一个软垫。
于阳跨过脚下的一层层画纸，来到这片空地旁边。软垫上面还搁着一沓素描纸和一支画笔，好像他的主人会随时在下一刻进来，拿起他们继续他的画作。
他把纸和笔拿起来，若有所思，坐上了那个垫子。看得出来，放着这个垫子的位置实在是主人费心所设，整个房间的镜头都是最佳的观影角度，不远不近。手中的画作一旦完成就可以放在自己身边，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同心圆。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过于惊人，这让他一向聪明的脑袋瓜陷入了卡顿。
于阳本来以为自己会很恐慌，毕竟一个人在暗地里偷偷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对方反反复复的观看和收听，甚至都不允许其他人和自己出现在一个画面里。
这是何等的偏执和狂热。
但他现在整个人都异常清醒：这个房间之前一直是锁着的，这次却没有。他不相信以黎琅的记性会忘记，那就是一次试探。
想必对方现在正在躲在某个地方，窥视着他的反应——根据房间里的屏幕就可以猜到，他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要冷静一些
于阳在心里对自己说，黎琅这样做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他想看到自己什么样的反应？
面前的这些东西至少可以证明一点，黎琅已经暗中关注自己很久了，而且有种莫名的占有/欲。但之前他一直掩饰得很好——黎琅像一个在绳索上滑行的人，左右摇摆，始终和自己保持在一个极为克制的分寸里，只有偶尔会流露出一种侵略感。
以于阳的粗神经一时间也很难发现他的异常，时不时被对方撩了个小鹿乱撞还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所以这下是，准备告白了？
这一瞬间于阳的脑子变得灵光了不少，之前的关节也都想通了——原来同桌是馋我/身子？
那我是答应，还是答应呢？
现在就答应，会不会显得自己太主动了……因为内心的疯狂纠结，于阳脸上肌肉也失去了控制，跟打翻了的颜料盘一样斑斓，而这副模样落在黎琅的身上就不怎么让他愉快了。
他害怕了？
会不会从此以后就消失在自己面前……
不，不可以，我不允许……
要把他留下来，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离开我。
黎琅紧盯着屏幕里的那个身影，眼中的血丝越积越浓，最终实在是忍不住，一把拉开抽屉，拿出浓度最高的试剂，顾不得桌面上堆积的文件，一路赶了回去。
因为过度的激动，他的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的抽搐着，加上满眼的红丝活像个丧尸，甚至把门卫保安都吓了一大跳。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黎琅就跟一阵风一般刮了过去。
来到了房门口，他却突然停住了。
两个人之间仅隔着一道墙，黎琅却不敢往前踏一步。
他不敢，他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看到于阳眼中的排斥和厌恶，会不会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而里面的于阳似乎听到了声音，说：“回来了就进来吧”
这一声似乎是最后的审判，黎琅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他浑身都紧绷着，即使是这种情况下，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就追随着于阳。
但他看不出什么，因为于阳的脸庞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到让黎琅有些坐立难安。
这个在谈判桌上口若悬河的男人，面对自己的爱人却笨拙的好像咿呀学语的孩童。他想解释，但发现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他爱于阳，爱得沉重。
黎琅清楚的知道，自己做的这些都是不对的，本来他最初的愿望，只是能偶尔看到对方的消息，听他说几句话……但人的欲/望是个无底洞，在不知不觉间，他就陷入了深渊。
他身处深渊，还希望自己的光可以照耀进来。
多么可笑啊。
他像是个死刑场的囚犯，弯下自己的膝盖，低着头，准备接受于阳给自己的最终判决。
那些原本偏激的，甚至阴暗的想同归于尽的念头，在看见于阳的第一眼就被自己放弃了。
他不舍得。
黎琅愣愣地想，他多怕痛的一个人啊……怎么能让他痛呢？还是让我痛吧。
他静默地等着，余光看到了于阳向他走来，黎琅闭上眼，他已经想到了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预想中的疼痛和谩骂没有等来，只感觉自己的唇上多了一抹柔软——于阳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