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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里有好几家发廊。从那个时候开始,发廊已经不理发了,改成了按摩松骨。所谓的按摩松骨,就是交合的代名词。
发廊里的妓女经常坐在玻璃门的后面,袒胸露乳。每个发廊都有专门的工作服,这种服装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但是绝对是针对妓女设计的,领口极低,开叉极高,却又把最重要的部位遮挡住,留给心怀鬼胎的人无限的想象空间。穿着工作服的妓女坐在门后,看到有男人走过来,就喊:“来呀,来呀。”也有的妓女看到男人来了,就故意走出发廊,挺着颤巍巍的奶子,看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又装着若无其事地走回来。
因为有了“站街女”,发廊的生意大受影响。因为“站街女”便宜,三十元都可以,而发廊开价就是一百元。来来往往城中村的人都是农民工,他们当然会贪图便宜。于是,发廊女对“站街女”痛心疾首,她们看着“站街女”,当面就叫“婊子”、“破鞋”。“站街女”比人家低一个档次,经常是听见了装着没有听见,落荒而逃。
我一般都睡得很晚,总是要院子里安静了之后才会回到房中。有一天凌晨,楼下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很重,整幢楼都听见了,但是没有人去开。我相信那一刻很多房间里的人都颤抖不已,惊惶不安。一下子所有的灯光都关掉了,有人偷偷地打开后窗,跳了出去。
敲门声依然响个不停,我很好奇,就来到了门房后,隔着门samp./samp缝,看到暗淡的路灯光下,一个女子孤苦无依地站着。我问了声“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回答说:“大哥,快开门啊。”
我打开门,门外的女子一下子倒了进来。我看到她的脸上都是血迹,衣衫破烂,光着脚板,原来是小兰。
我问小兰:“怎么了?怎么了?”
小兰哇哇地哭着说:“我被人打了,脚扭了。”
我看到小兰的右脚肿起好高,站都站不稳,我背起她就往处走,寻找诊所。bbr/abbr
这条街巷有一个社区医疗站,可是现在已经关门了,隔着栅栏在防盗门上敲了很久,也没人答应,估计里面没人。我又背着她向巷口走,巷子里没有出租车。
站在巷口,好不容易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疑惑地看着小兰裸露出的胸脯和大腿,又看看我,犹豫迟疑。小兰说:“我身上没有钱。”我说:“我有钱,快点开往附近的医院。”
坐在出租车上,突然看到了路边有个准备关门的诊所,我喊:“停,停。”赶紧下车背着小兰走了进去。
诊所里有一个老医生,戴着老花镜,脸上垂下两嘟噜肉,看起来好像学识渊博。他看了看小兰的脚,然后伸出自己穿着布鞋的脚,踩在小兰的右脚面上,手掌扶着她的膝盖,突然一发力一扭,听到嘎巴一声响,小兰呻吟了一声,错位的关节被扶正了。老医生又给小兰脸上身上的伤痕涂了点药。
“多少钱?”我问。
老医生伸出了三个指头。
“三十?”
“三十?开玩笑?三百。”
我只好给了300元。
坐在回去的出租车上,小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几个小时前,小兰在街边拉客,这时过来了一个男子,很瘦小,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挂在树杈上。他比小兰要矮半个头,神情猥琐,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两人谈好了价钱,小兰就向出租屋的方向走。走了十几米,看到男子没有跟过来,小兰又走回去问怎么回事。男子说,去宾馆啊,去你家我担心被你男朋友打。
小兰觉得这个男人挺风趣的,又瘦瘦小小的,就放松了戒备,决定跟着他走。男子叫来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了一个宾馆门前。那个宾馆有三层,门口竖着三杆旗杆,飘着不同颜色的三面旗帜,貌似三星级酒店,其实就是一家私人旅社。
小兰刚进门,就被门后一个男子卡住脖子,摔到床上,然后撕开她的衣服。惊恐万状的小兰看到那个男子很强壮,满脸都是红色疙瘩。就在那间房里,小兰遭到了轮奸。为了掩盖小兰的叫喊,他们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
完事后,小兰等着他们给钱。瘦子拿起小兰的衣服,把她的手机和仅有的几十元钱拿走了。小兰哭着说:“行行好,行行好,手机给我。”瘦子一巴掌打在小兰脸上,小兰像一件衣服一样被扔到地板上。她还没有起身,强壮男就踩在她的脸上,边踩边骂“臭婊子”。
瘦子说:“跪在地上,面朝墙壁,不准回头。”小兰依样照做。刚刚跪下,强壮男又踢了她一脚:“回过头来,老子就打死你。”小兰歪倒在地板上,又哭着爬起身来,面朝墙壁跪好。
过了好长时间,小兰感觉不对劲,偷偷回头一看,看到房间dfn.99lib./dfn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强壮男和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小兰哭着走下楼梯的时候,扭伤了脚。她不敢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去找宾馆服务员打听那两个男人的情况。她一路走,走到出租屋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小兰那次被洗劫后,去找那个瘸子。那个瘸子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你就打我电话。”
几天后,小兰拉到了一个男子,回到出租屋,结束后那个男子只给20元。小兰说,说好的50元,怎么只给这么少?男子说,他从来都只给20元,说完后就准备出门。小兰拉住他,他一甩手就给了小兰一个耳光。小兰拿出电话拨打了瘸子的号码。几分钟后,瘸子带着几个人在院子里拦住了那名男子,对着就是一顿暴打,男子只好跪地求饶,不得不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
那天我正好在院子里,看到了那场惨不忍睹的场面。为了取悦小兰,瘸子用他那只完好的脚,一脚又一脚地踢在男子的身上,以一副英雄救美的姿态给小兰报仇。那名男子全身是血,身上能肿的地方都肿了,刚开始还能连声求饶,后来连求饶的力气也没有了。看到大获全胜,瘸子像个骁勇善战的公鸡一样,趾高气扬地站在小兰面前,吹嘘地说:“这里没有我摆不平的事情。”然后就带着那几名地痞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了瘸子属于一个什么公司。这个我现在已经忘记了名字的公司由本地的老少流氓组成,他们充当妓女们的保护神,另外还负责讨债。妓女们如果遇到纠纷,他们就会闪电般地冲过来“护驾”。但是妓女们要交给他们保护费。
听小兰说,保护费是一人一天20元。交了保护费的妓女们,此后就不再害怕小流氓的骚扰和不给钱的嫖客了。
瘸子让小兰免于受到欺负,但是瘸子却让小兰在犯罪的路上越走越远,直到最后被人杀害。但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省会里有很多来自外地的妓女,姿色好的就进了酒店和夜总会,姿色差的就当“站街女”。在这个院子里,南腔北调,什么口音都有;而嫖客也是这样,形形色色,千奇百怪。
小雯还是经常被那个打麻将的丈夫打,在丈夫的眼中,麻将牌比小雯要亲密得多。为了免于挨打,小雯每天的生活变得非常单一:不断接客,不断赚钱。
每天下午,还没有到吃晚饭的时间,小雯就早早出来了,孤独地站在街边,穿着长袖长裤,遮挡着被丈夫打伤的胳膊和腿脚。有熟悉的妓女路过这里,问候一声:“这么早就上班了?”小雯凄凉地笑笑,背过身去擦掉涌上来的眼泪。
小雯什么客人都拉,不管是年龄大的,年龄小的;长相丑的,长相俊的;穿着整洁的,衣着邋遢的……为了拉到更多的客人,小雯不得不降低收费标准。这让很多妓女牢骚满腹,愤恨不已,她们说小雯破坏了行规。小雯甚至连20元的活也接,她们说小雯是猪,“什么都吃,连垃圾都不放过”。
那时候我坐在门房的屋檐下,经常能够看到小雯出出进进的身影。她的身后十几米处跟着一个个能够做她爷爷的人。小雯刚开始的时候见到我还有些腼腆,后来就坦然了。我看到小雯的眼睛很空洞,好像看开了一切。有一次,她带进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儿,一会儿老头儿就出来了。他手扶着拐杖,对着小雯大讲人生价值观和革命理想,教育小雯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当时我正在喝汽水,那汽水差点没喷上了屋顶。
还有一次,我坐在屋檐下,看到小雯和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干部模样的人走了进去。那时候的中山装已经很少有人穿了,那人头发一丝不苟,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情。小雯和他的丈夫就居住在门房的对面,距离门房不到十米的距离。他们进去了很长时间,还没有出来。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我听见了小雯不耐烦的声音,好像是嫌那个干部模样的人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干部很不高兴地喊了一句:“我掏了钱呢。”
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他们出来了。干部走在小雯的身边,教诲小雯说:“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做这行?”
听了这话,我真想冲上去抽他。
尽管小雯在拼命挣钱,但是丈夫的手艺确实是太臭了。他总是输,输了后就向小雯要钱,小雯又不敢不给。他们这种关系让很多人无法理解。人们无法想象,小雯为什么会找到这样一个好吃懒做、只会打麻将又技术极臭的男人?也无法想象,这个男人为什么会逼着自己的老婆一次次去接客卖淫?
后来的暗访中,我发现这种事情其实很多,很多男人吃软饭,靠妻子卖淫来生活;还有的妓女在外包养小白脸,丈夫一点也不知道。这都是些长相俊俏的妓女。人类最隐秘最肮脏的一面,在这些妓女之间袒露无遗。她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交流谁接到的客?人多,谁包养的小白脸漂亮。
我曾经见过一个妓女,容貌非常漂亮,每隔几天,就有一个猥琐的老头子来她的出租屋过夜。这些妓女们一般都不会留人过夜的,以免夜晚有警察突然查夜。很长时间里我一直猜不透他们是什么关系,而且当这个妓女接客的时候,老头子也会在里面,拉上门帘遮挡住自己。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属于什么关系。有一次,这名漂亮妓女炫耀地对别的妓女说,那个老头子是一家很大商场的经理,有权有势。
这个妓女群落中,有太多我们想不到的事情。我们不能用常理来判断这个群体,因为这是一群没有道德底线、没有善恶标准、没有是非观念的人。我们的不可思议在她们的眼中很正常,我们的正常在她们眼中反而匪夷所思。
有一天,因为给钱少,小雯又遭到丈夫打骂。大家对他们的吵架打架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人管没有人理。我当时完全是出于义愤,走进了他们的出租房。小雯看到我,好像大海中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我的胳膊,躲在我的身后。我说:“做丈夫的,怎么能整天打自己老婆?”小雯的丈夫气势汹汹,脖子上的青筋条条暴起,像一头随时就会跳起来啄人的公鸡。他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斜视着我说:“你算什么人?格老子打堂客,关你屌事?”
这个浑身干巴骨头的男人,听不进我的任何劝说。他认为老婆是他的,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男人和小雯都是来自四川大凉山,都没有上过学。他们所有的人生经验都来自祖辈的口耳相传。怪不得他喜欢打老婆,怪不得老婆不敢反抗。
挨打过后,小雯很快就忘记了,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该给丈夫做饭还做饭,该给丈夫洗衣还洗衣。丈夫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妓女妻子提供的这一切。
我常常在想,当有一天小雯老了,不再做妓女了,她会怎么总结自己这一生的经历?她的丈夫会为自己这一生的所作所为悔恨吗?这些年的妓女经历,会在他们心中留下无法抹去的印痕吗?
也许不会,因为他们觉得这一切很正常,他们觉得这一切不是耻辱。就像小偷永远不会认为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能偷一样,小偷认为别人有的,而我没有,我把别人的拿过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也许小雯的丈夫认为,妻子闲着也是闲着,让她出去拉客赚钱,反正什么都不会少,何乐而不为呢?
小雯家中没有电视机,她买不起。这个院子里很多妓女家中都有电视机,是那种两三百元就能买到的组装电视。城中村狭窄的街巷里,经常会有骑着三轮车,叫喊“收旧家具旧电视机”的男子。三轮车慢悠悠地驶过去,凹凸不平的路面将他们的叫喊声颠得又细又长,像皮筋一样。这些旧电视机被这些收购的男子以极低的价格送给废品收购站,废品收购站又卖给家电修理部。家电修理部重新修理,更换不能用的部件,然后换上新制的壳子。这样,一台外表看起来崭新的电视就组装成功了。这些电视无法走进大商场,就在一些小商铺里出售。妓女们购买的都是这样的电视机,因为她们随时准备离去,离去的时候就只带着银行卡和安全套,别的什tt/tt么都不会带走。
小雯家中没有电视机,她又特别喜欢看电视。有时候她涎着脸来到别的妓女家门口看电视,总会遭到人家的白眼。我的出租房里有一架小电视。这架没有牌子的电视肯定是以前居住的妓女留下来的,她就经常过来看。有时候,看着她跟着电视里的歌星一起唱歌,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神往,我就觉得她还是一个孩子。
她的丈夫沉醉在麻将中,他才不管自己的妻子赖在谁的房中。
就这样,我和小雯渐渐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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