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皇宫之内。
汪复站在殿内,恭敬地回答道:“陛下,经过缜密调查,已经确实,那次企图伤害您的歹徒就是朱奇志,她收买的那个所谓的江湖杀手组织也已经完全被我们的人被控制,经过审查,她们并不知道接的任务和陛下您有关,所以那次的行为,应当是朱奇志自己包藏歹心,而不是和杀手组织合谋。”
沈泽懒洋洋斜靠着,漫不经心地道:“此事和丞相的牵扯是否有查清楚?”
汪复道:“朱奇志雇杀手的钱,是从丞相府里拿的,但丞相大人似乎对此并不知情,这是安插在丞相府中探子多次试探后得出的结论,可靠度很高,当然也有可能是丞相大人隐藏得深。”
汪复说完抬头看陛下,发现他目光看着案桌上的砚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靠一边的软榻,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她问道:“陛下,是还有什么担忧”
沈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视线缓慢地抬起,汪复看到他的眼眸明亮而坚决:
“丞相是肱股之臣,失去她,对朕来说亦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朕同样也不想因为杀了朱奇志而失去丞相的心,当然这维护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丞相是为我所用的基础之上,若是她这般有才能之人不能为我所用,朕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朱奇志就暂时不要动,暗中监视好她,若是再敢对谈飞雨下手,就暗中她点教训。”
陛下的话让汪复感到心惊胆战的同时又隐隐生出了刺激的爽感,接下来她要干的事,可是要决定丞相大人死后是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的。
不过对于朱奇志,她明显喜欢不起来,做了可以砍头百次的事,到现在却还活动好好的,她觉得有些不满意,开口道:“陛下,朱奇志干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就因为丞相,陛下要放过她吗?让他好好的过着,未免太便宜她了,况且若是丞相真的参与了此时,那她的也藏得太深了,恐怕一时之间查不出什么,若是查不出证据来,就真的让他们逍遥快活了?”汪复微微上前一步,脸上的表情摆明了是觉得陛下此决定不妥。
沈泽并没有介意她公然忤逆圣意的意思,他杵着自己的额头,眼中带着一丝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意道:“杀了她,朕随时都可以做到,不过就让她这样死了,未免太过简单粗暴,关于查丞相忠心这件事,朕有办法,边疆不是还有一个拥兵自重的王爷吗。”
汪复一点就透:“陛下是想利用那位王爷?可是这样做风险未免太大,万一她真的造反可就麻烦了。”
他狂傲地笑了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退一万步讲,便是她真造反了,朕不信收拾不了她,从今日开始,朕不上朝,除了亲信一概不见,暗中命人散布朕得了大病,卧床不起的信息,早朝暂时取消,交由丞相管理,如此滔天的权势全掌握在她手中,若是她真的有破绽恐这些也影藏不住了。
汪复,你负责从旁协助,记得名为协助,实为监视,记得要引得那位王爷的人来查探,盯紧丞相府,若是她们真想造反,这不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吗,到时候就看她们会不会主动联系王爷的人,原先她们是没有什么机会勾结的,现在朕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好了,一个……造反能够看得到成功的打好机会。”
他像是一个天生的阴谋家,能够忍耐克制住自己的复仇情绪,将一个小小的乱贼之事,借机来引出更大的鱼。
当然机遇与风险并存,若是成功了,那自然是皇权在手,天下太平,若是失败了,等待他的就是刀山火海和死无全尸。
当然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若是没有这样的大胆与野心,自然也不可能走到以男子身份登基
这一步。
汪复心中暗暗折服,听完面露惊喜道:“此计甚妙,臣立马就去做,不过既然陛下只见亲信的话,那之后的几个月,臣恐怕就只能暗中递奏折给陛下了。”
“如此不就更容易得到丞相的信任?退下吧,今日之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微臣明白!”说完她便暗中摩拳擦掌退下了。
等汪复走后,沈泽道:“来人,秘宣兵部侍郎。”
谈家。
谈飞雨解释了半天见谢永一点都不相信她和宋正之间是清白的,便也就不再解释,任由她乱七八糟的去猜测。
于是之后宋正就莫名地感觉谢永看自己的目光变得奇怪了起来,问了谈飞雨,谈飞雨说没事,她也就不再多想了,转头看到谈铮在帮自己打扫屋子,赶忙就过去抢过活要自己干。
“不用麻烦你了,你看你腿又不方便,我怎么好意思让你帮我做这么多事。”
谈铮一愣,拿着扫帚的手便松开:“只是顺手想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也并无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我先出去了。”说完垂着头就出去了,低头的瞬间眼中的伤心叫宋正看了个正着。
宋正看着他的背影,呆呆地想了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话是不是说了人家的痛点,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话,那意思简直就是在时候,你都是个瘸子了,就不要做事了……
她几步追出去,想解释一下自己,可看到他面带笑容去做别的事情了,又觉得自己现在跑出去解释一句简直就是多此一举,甚至完全有可能是在人家的心上再扎一刀。
所有人一起动手,才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她们就将宋正的新房间打理得紧紧有条了。
宋正在院子里坐着,视线时不时假装无意间掠过谈铮的身上,心中还十分纠结方才的事情,见对方之后就没有主动搭理过自己,心中愧疚又烦闷。
忽然她的余光看到大门口有一个奇怪的身影,出去一看,差点叫出人的名字来:“邵——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邵常侍差点冲上去堵住她的嘴巴,还好在他紧张的神色之下,宋正及时改了口。“谈大人在吗?”
“一直都在的,我去叫他,你要不进来坐坐?”
邵常侍觉得她话里怎么有种把自己当成了这里女主人的感觉,还自作主张邀请别人进去坐?
不过他现在主要是来见谈飞雨的,于是也就没有纠结这种奇怪小事。
谈飞雨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往他身后看了看,没有找到人,又左右看了看。万万没想到,本来从来是和邵常侍一起行动的那位,今天竟然没有来。
邵常侍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不用找了,主子没有来,我就是来瞧瞧跟你说,主子生病了,之后大概有很长时间不上朝。”
“病了?”谈飞雨的眉头微微皱起,上前了一步,想伸手抓住他仔细问问,但手伸到半空中,猛然反应过来,对方是个男子,自己不能这样做,又强行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你等等,我去换身衣服,随你去进宫看一看,不然我不放心。”
邵常侍欲言又止,毕竟陛下说过,这件事情是要隐瞒所有人的,可是谈飞雨在陛下这里又不一样,一时间他无法判断这件事该不该瞒着她。
就在他犹豫了半天要不要带她进宫的时候,谈飞雨已经换好了衣裳,跟家里人交代好,并且带着她一起上了回宫的马车上了。
想到病情,谈飞雨皱着眉仔细又小声地问:“病情严重到早朝都不能上了吗?怎么会这么突然生病?这件事知道的人有多少,一
定要压下来,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怎么还不上朝了,这不是告诉所有人,他病得上不了朝了吗?”
他现在又没有子嗣和继承人,同时本身又是男帝,天下不服他的人本来就多,要是突然病了,局势恐怕就控制不住了。一定得想办法。
邵常侍看到谈飞雨脸上一贯带着的笑容都消失了,她不笑时候,眉宇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冷酷令人望而却步,瞧她嘴里不断问出问题,表情虽然保持着镇定,但是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能够让人感觉到,她现在是真的在为陛下担忧着。
邵常侍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慌张,据说这类一向温和爱笑的人,若是有一天生起气来,才是最可怕的,要是等下她知道陛下根本就没有生病的话,会不会因此生陛下的气?他们要是闹了脾气,自己这个陛下身边的人肯定也会受到牵连的。
可若是现在就说了的话,万一等下陛下并不打算见她,那他岂不是将陛下的计划暴露了?
想来想去,最后邵常侍决定什么也不说,反正是他们两个的事儿,他这个局外人说什么都是错的,不如保持沉默,泄露机密和可能会惹陛下生气,他聪明地选择了不会丢命的后者。
到了陛下的寝殿前,谈飞雨果然看到寝殿外面有重兵在把手着,于是她眉宇间的危机感更加浓烈,此时已经在心中模拟了各种各样可能面临的危机,无论最终决定怎么样,她都会第一个站在他面前,她甚至考虑着要不要请命,组织一批精锐的将士亲自守卫皇宫。
在邵常侍亲自进去禀告之后,她才得以进去,一进去就看到斜靠在软榻上优雅从容吃葡萄的,健健康康、瞧不出一点病容的陛下。
她无言地和满脸无辜的他对视了三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从没有波澜到产生了被戏耍的愤怒,转身就要走。
见她生气,沈泽来不及放下手中的葡萄,立刻起身追上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让她重新面对自己,另一只手将手中的葡萄趁着她不注意就塞到了她的嘴里。
谈飞雨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动嘴将葡萄嚼了咽下去。
沈泽见状微微瞪圆了眼睛:“你就这么咽下去了,葡萄皮都没有吐出来。”
见他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谈飞雨淡淡道:“陛下还有事吗,若是无事,臣告退了。”
“生气了?”沈泽嘴角微微带了笑意,眼睛闪闪地看着她。
谈飞雨心里三分无奈,她确实是生气了,看他的样子,却又不知道气该往那里出,最后只好想一个大人劝小孩子那样语重心长地开口道:“陛下,这样的玩笑是不能随便开的,若是你想见臣的话,只需叫人说一声,臣立马就会来见你,你知不知道,之前听说你病得无法上朝的时候,臣多么担心。”
沈泽笑了笑重新回到软榻上做下,伸手拿了一颗葡萄扔到了自己的嘴里,眼睛直溜溜地看着谈飞雨,也学着谈飞雨刚才的样子,不吐皮的将葡萄嚼了咽下去,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她过去坐下:“朕没有骗你,原先也没打算教你来,只是想让邵常侍告诉你一声,这段时间我们可能无法相见了,朕确实暂时不打算上早朝了。”
他拍软榻的举动和眼波流转的眉眼,让谈飞雨有一瞬间产生了自己是个女宠的错觉。
他这般轻松惬意的说着明天“不上班”的话,若是常人来看,完全就像是我要辞职不干了,解放了,但是皇帝是不可能辞职的,而据她所了解,沈泽是一个十分敬业的皇帝,更不可能会赶出撂挑子不干的事儿,所以他会这样说,肯定是出于他的考量。
自己确是误以为他想见自己才会故意装病,这么想来有点小尴尬。
谈飞雨坐到他旁边,道
:“陛下不上朝,定是有什么打算,臣这次进宫来,着实是冲动了。”
见到她没有追问自己为什么不上朝,沈泽感受到了被理解的喜悦,他本就不太想让这件事被太多的人知道,若是谈飞雨问起来,他不愿意说,两人岂不会造成矛盾。但现在看来,谈飞雨确实是一个十分聪明且会拿捏分寸的人。
“爱卿……甚是得朕欢心,今夜,不如朕就留你给朕侍寝如何?”说着他咬起了一颗葡萄,虚虚地勾着谈飞雨的脖颈,往她身边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