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复有些意外地道:“陛下,您当真要这样做?若是不给她些惩罚,今后她更加无法无天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毕竟她今后可不仅仅是您的枕边人,同时又是朝廷中的重要的大臣,这样举足轻重的位置,若是不设置界限,便是最容易失去平衡的人啊。”
枕边人这个称呼不禁让沈泽的心中泛起了一丝苦涩,以前她觉得就这样就足够了,可如今在谈飞雨坚决要辞官后,他忽然回忆起了那天,她对他说过,有一天希望带着丰厚的聘礼来娶他。
他忽然觉得后悔了,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答应,若是答应了,今日他就有要她留下来的正当借口了。
自从那日过后,这座宫殿就像是种下了诅咒,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冷了。
他沉缓地开口道:“朕明白,昨日朕已经将她召过来,与她谈过了吗,她已经对朕认了错。”
汪复一听有些意外,没想到陛下的动作居然那样快,虽然没有给谈飞雨实质性的惩罚,但既然陛下已经谈过了,想来他自己肯定心里也是有数的,既如此,她这个外人已经算是挑拨了二人的关系,再多说也就不好了,于是便道:“既然陛下已经决定,那臣自当听从,此事臣会保密,谁也不会知道这份奏章曾经存在过。”
解决了谈飞雨的问题,沈泽莫名觉得很累,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略带疲惫对她道:“退下吧。”
汪复走后,沈泽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想出去走走,刚一站起来,便眼前一黑,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才好。
沉重地呼吸了几口气,才想起来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连带着一直没什么胃口,早上的东西便也没吃几口,此时的胃部也开始隐隐作痛了,他皱着眉叫邵常侍去准备了几样点心。
现在虽然依旧没什么胃口,但是发虚的身体告诉他,若是再不吃点东西补充能量,那等会儿晕过去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并不想见太医,更不想喝那些苦得要命的汤药,若是邵常侍知道了他现在有些头晕的情况,定会叫太医来,所以这些情况他一直便瞒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常侍,没有让人发现不对劲。
但纵使是瞒得如此好,第二日变得有几分苍白的脸色还是让邵常侍注意到了不对劲,他十分担忧地对他道:“陛下,您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要不要我去请太医来诊一个平安脉?”
沈泽抗拒地皱眉,摇了摇头:“只是这几日胃口不好,吃的东西少,所以才会有些虚,今日多吃点就好了。”
邵常侍想劝,但想到前几日他和谈飞雨两人吵架的场景,知道大约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才会这样,便也不说什么了,只得道:“那奴让膳房那边多准备些开胃的东西,等会儿的午饭陛下请务必要多吃一些。”
“嗯,你下去吧。”
不用去上朝,不用每日批改奏章,又见不到谈飞雨的时间,过得格外缓慢,即便他有那些暗中掌控的事情要做,但大部分时间依旧觉得难捱,随着那日的一场“吵架”过去了两日,他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不安的感觉会渐渐淡去,但没想到,不安却一日更甚一日。
他不断想谈飞雨决绝的辞官话语,想她离开皇宫后会不会就去找丞相辞职,不,若是她去辞官,定会有线人将她的信息报告过来的,只要进了皇宫,关于谈飞雨的消息无论如何都会传入她的耳朵里,既然现在没有听到,那么她现在还没有在朝中有所行动。
自从那次监视的行为被识破后,她就没有再让人在宫外近距离跟踪谈飞雨,只是宫里到处都是他的人,所以才会有宫中的消息无法避免地传入她的耳中。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在准
备离开京城,或者,那日她对自己说的话,其实根本就只是吓吓他而已,因为她肯定知道了他多喜欢她,毕竟他在乎她的样子表现得那么明显。
若真的只是因为生气和自己闹一闹脾气,那是不是只要他愿意示弱一下,她就会愿意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坐不住了,立马叫来了人。
谈飞雨和谢永两人已经达成了默契。
两人商量好之后,第二日谢永便将她在京城买的房子送了人,然后连人带货物全部搬到了谈飞雨的家里。
谈飞雨虽然有些意外没有等到上面颁布下来的惩罚的消息,思索了片刻后便觉得,或许是因为现在这个时机不对,他在装病中,不好轻易对外发布命令,惩罚什么的,也许是等到他恢复上朝。
一开始她有想过他可能会稍微对子徇私一下,可回想了一下他一向刚正不阿的样子,谈飞雨觉得自己还是别妄想了,老老实实等惩罚吧。
辞官或许辞不掉,但是,总会有办法的。
谢永的东西多,一时间谈家忙得热火朝天。宋正有些意外地问谈飞雨:“她这是破产了来投靠你了?”
谈飞雨失笑摇摇头:“并不是,有些事我想提前跟你们说,好让你们都有个心里准备。”
几人合力将杂物间收拾了出来,才算给谢永的房间给收拾好。
等忙完,一起吃了饭,收拾了桌子,谈飞雨将他们都叫到了桌子前,正色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你们,我已经考虑过很多,京城里并不适合我,我亦不适应官场的生活,再加上我也并无什么出色的能力,思来想去,还不如识相离开,去外面寻找属于自己的世界。”
宋正惊讶地道:“飞雨,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离开京城?”
她更惊讶的是在听到谈飞雨想离开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谈铮也会跟着离开吗。结果几乎想都不用想,若是谈飞雨离开了,他肯定也会跟着一起走。
谈飞雨点了点头:“我正是这个想法,所以我会想办法辞官,或许一时半刻得不到批准,不过我去意已决,只要多想想办法,应该是可以的。”
宋正震惊地稍微前倾了身子:“可是你……”余光扫到了其他人也在,便立刻改了口,“可是你才得到陛下重用,正是大展才华的时候,你要辞官,不说别人,就算是陛下也不会允许的啊,你要是走了,起居舍人的位置由谁来当?”
谈飞雨并不在意道:“朝中有贤才的人这么多,我离开只会,自然会有贤能的人来顶替我这个位置的。”
宋正觉得十分不理解,明明不久之前,她才看到,谈飞雨和陛下的关系那么好,现在谈飞雨就突然想要辞官离开京城?这其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现在不好公然问,便神色复杂地委婉的提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做的事……是别人无法取代的。”
谈飞雨看了她一眼,十分冷静地开口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人的工作是他人无法取代的。”
宋正觉得有些心绪难平,她左右看了看旁边没有意见的谈父和谈家兄长,开口道:“你要离开,你有没有想过,再次远迁,对你爹爹和哥哥两个柔弱男子来说,有多么辛苦。”
谈父摇了摇头道:“我的女儿向来是能忍的,若是有什么事情忍不下去了,那便说明事情真的已经很严重了,而我作为爹爹,再不支持她的话,又怎么配为人父,女儿现在已经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了,家里的大事,她有权做决定。”
谈铮也低着头,搅着手指头道:“离开京城,去远方过平静生活,也挺好,只是到时候宋大人又会是一个人了,得保重身体才
是,若是想家了,就回家去看看。”
看着他们这些都打算离开的人,宋正莫名觉得心中怅然,心中到底是不甘心,于是她叫着谈飞雨跟她出去,说有些话想单独跟她说说。
谈飞雨大概知道她想问些什么,也没有抗拒回避的意思,跟她一起去了不远处栽满了杨柳的河岸,寻了一块草地,两人席地而坐。
“你……难道是和那位闹了不愉快了?”
谈飞雨静默一秒,看着眼前缓缓流动的喝水,开口道:“是,也不是。”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陛下他,我瞧得出来,他对你是有心的,你对他我也看得出来,也是认真的,怎么忽然之间,两人就闹成了这个地步?”
谈飞雨摇了摇头:“其实并不是闹,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是认真的,所以才会觉得,不想再把这样的关系继续下去了。”
宋正一时间不知道该问她什么,只听她继续道:
“以前我觉得,我和他,只是两个人在一起而已,却忽略了他是君,我是臣这点,他无法完完全全信任我,我无法原谅他连一丝信任也不给我,说到底,我想明白了,虽然我心中有他,但是他却不是我最理想的另一半,我们不适合,我想要的是一个温馨的充满了幸福和令我感到放松的家,他想要的是一个继承人,他给不了我想要的,而他想要的,任何人都可以。”
宋正眼中带上了几分愤怒:“那夜你没有回来,是留在宫中,和陛下在一起吧,你……是不是已经夺取了陛下清白的身子了?”
谈飞雨紧紧抿着的唇有几分干涩,她撇开视线:“是又如何,陛下并不乎这种东西吧,只要一句话,愿意当他枕边人的人,定如过江之卿。”
宋正咬牙着带着几分指责看着她道:“你怎么断言他不在乎?谈飞雨,你说这般不负责任的话的样子,看起来像个人渣,你知道吗?”
“我也想负责啊,我也对他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希望对他负责,”她胸膛剧烈起伏着,瞪着宋正的眼中盛满了情绪,过了一会儿,她又恢复了平静,低头看着地上的草,“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说——谈飞雨,你放肆。”
宋正看着她,忽地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