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1 / 1)

病了几日的谈飞雨终于来上朝了,同僚们纷纷对她表示了关切,谈飞雨一一应对了。

沈泽进来时,眼神下意识地往谈飞雨空缺的位置上看过去,却意外地对上了谈飞雨的视线,心里不禁一喜,道:“爱卿如今身子已经康复了?”

谈飞雨低头只不咸不淡地回应道:“是。”

旁的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沈泽心里一赌,面上依旧镇定地坐上了龙椅,状似不在意地开始了早朝,谈飞雨一如既往的沉默,其他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早朝快结束时,沈泽惯例地问了一句:“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情要奏?”

谈飞雨站了出来,双手捧着兵符,开口坚决要将手中所有的兵权交给陛下。

不只是沈泽,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自古以来,几乎没有带兵的人会主动将手中的兵权交上去,毕竟到手的权利,很少有人能够做到主动放弃。

沈泽婉拒了几次,可谈飞雨却前所未有的坚决,甚至当场跪在大殿中道,扬言若是陛下不收走兵符,她便长跪不起。

在场所有人都不明白她这逼着陛下收回兵权的戏码是演的哪一出,甚至有些人在想,是不是陛下私底下对谈飞雨做了什么,才让她这般积极主动的想要交出兵权。

只有沈泽明白,谈飞雨会这样做,是想和自己划清界限,现在是一步步上交权利,等到以后,便是辞官,彻底离开京城,离开自己。

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大概是史上第一个被臣子逼着收回兵权的皇帝了吧。

没办法,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回兵符。

下朝后,谈飞雨跟着下朝的人群一起走出去,宋正看见了,走到他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问道:“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你们怎么了吗?”

谈飞雨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后宫的方向,随后对宋正道:“烦得很,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两人便一起去了酒楼。

而沈泽下朝回宫后,去摇篮边看了一会儿孩子,却迟迟不见谈飞雨来,目光看向邵常侍。

不用他开口,邵常侍也知道陛下想问的事儿,他道:“陛下,谈大人她……下朝后便出宫了。”

“是吗……”他喃喃道,情绪看起来十分低落,轻轻哄了一会儿孩子,便怔怔地发起呆来。

邵常侍在一边看着十分不好受,为了让陛下好起来,她主动问道:“陛下,那件事已经查清楚了,是那个叫陈玉的暗卫因为私情所以在任务结束之后还留在了谢永身边,期间还有两次让谈大人看到了,这才引起了怀疑,导致了事端,陈玉已经招了,现在在等着陛下的处置。”

沈泽的眼珠子动也不动一下,沉缓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处置了她又有什么用,况且错的是朕不是她。”

“那陛下的意思是……”

“放了她,再给她一笔赏银,告诉她,此事永不追究。”

邵常侍领命便悄然退下,沈泽伸手缓缓地摸了摸熟睡的孩子,只觉得周身空荡荡,心中也是一片迷茫。

夜间辗转反侧的时候,他也曾想过,不就是一个女人嘛,难道离了她,自己还能活不下去了?又或者是有什么好怯的,直接废了她的官位,将她囚禁到宫中来,有的是方法让她屈服,甚至,他还可以用装病来博取她的同情。

可每每到了要去实施的阶段,便悲哀地觉得这些方法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到底该怎么办,现下,也只有等等看,看他是否会因为孩子而心软了。

他等了几日,没等来谈飞雨,却等到了不少人家去向谈飞雨提亲的消

息,谈飞雨甚至还亲自见了几个男子。

他当时就气得他砸碎了几个茶杯,愤怒得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偏偏是自己最没有资格去阻止。

而另一边,谈飞雨和宋正这个未来的嫂子喝过酒后,却并没有解开她的心结。

陆陆续续有人来提亲,谈爹爹见谈飞雨这几日有空留在家,便张罗着她的亲事,每当来一户人家,他便必须要带着谈飞雨去见见对方,谈铮数次委婉地让爹爹不要这样,可脑子一头热,也不知道谈飞雨已经有了孩子的谈爹爹当然不听。

谈飞雨现在对于自己的未来也同样是迷茫,她不知道该选择自由,还是选择为自己的血缘孩子退让一步,就在这种迷茫和迟疑下,她没有任何拒相亲的理由,就跟着去见了不少男子。

面前出现了各色男子,但她却没有太大的兴致。晚间睡觉时,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便从枕头下拿出了那日自己买的拨浪鼓,听着拨浪鼓的响声,思绪神游天外。

第二日她又将拨浪鼓带在了身上,下朝后,先去处理了堆积了几日的事务,到下午时,便径直去了后宫,沈泽原先早时等着她来,见她不来,便去书房批改奏章,谈飞雨下午来时,他还在没批改完,邵常侍到来看孩子的谈飞雨,犹豫了一番,决定还是让人去通知陛下一声。

沈泽听到后果真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笔,可等他匆忙赶来的时候,谈飞雨已经离开,他缓缓走近孩子的,平复着自己因为跑来而带来的喘息,视线往孩子的摇篮中看去,发现孩子的身边放下了一个拨浪鼓。

他拿起拨浪鼓看了一会儿,缓缓在摇篮边上坐下,随后低落地趴在摇篮边上,低喃了一句话,仿佛是叹息,只有尚不能听懂话语的孩子听见了。

他说:“哪有人会羡慕自己孩子的啊。”

两人又这般不咸不淡地过了半个月。

前来求和的乌国皇帝一来,便给平静的京城投入了一块喧嚣的巨大石头,将所有人的八卦精神都调动了起来——因为乌国皇帝一来,便带来了令人咂舌的珍宝,公然对当今陛下沈泽求婚。

她说:只要陛下肯嫁,两国就合并成为一个国家,沈泽成为她的皇后,和他拥有一样的权利共同治理这个国家,同时,她们成亲那日,她就会将如今的小皇女立为太女,定为今后的继承人。

这样的条件可谓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就连许多外人听来都心动了,可是当事人的陛下却在听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吃了闭门羹的乌国皇帝不仅没有气馁,反而趁着求和期间,对沈泽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每天无事不是用各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手段约他看戏,或是约他赏花,沈泽心里不胜其烦,却也不动声色的忍下,其实他只是想看看谈飞雨在不在乎自己。

令他失望的是,谈飞雨似乎对此毫无反应。

而乌国皇帝在追求沈泽的过程中,也是对这位平民出生的将军谈飞雨很是感兴趣,等到一日早朝结束时,她特地让人去请了谈飞雨,没想到,两人一见,却发现对方竟然都是认识的。

原来,在谈飞雨曾经去做生意的那段时间曾经去过乌国,在阴差阳错之下,还救过一位乌国的富家女子,两人也算是成为了朋友,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分别之后的再见,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知道了谈飞雨是熟人,乌国皇帝毫不犹豫地就对她进行了招揽,并且许下了丰厚的条件,只要谈飞雨愿意去,她就可以让谈飞雨成为自己国家的半个皇帝,要什么条件都可以开。

谈飞雨当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道:“不好意思,生我养我的是罗烟,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是不可能抛叛国的。”

乌国皇帝笑了笑,知道自己是说不动这人了,而男帝沈泽那边也看不到太大的希望,她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个离间计。

之后的几日她绝口不提想让谈飞雨投靠她的事情,只是在狂热追求陛下的同时,也抽出了许多时间去与谈飞雨交好,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刚认识的时候,只是做朋友的话,她们确实十分聊得来。

随后她又“不经意间”在陛下的耳边提起自己曾经和谈飞雨认识的事情,随后又说两人是如何如何关系好,真希望谈飞雨能够跟她回去之类的话。

沈泽明白乌国皇帝是想要挑拨离间,可是这段时间她和谈飞雨关系好的事情上下朝野都知道了,再加上这段时间他总是十分不安,曾经谈飞雨想要离开自己,可是被自己阻止了。

若是现在,有了乌国皇帝的帮助,她要是真的下决心离开,自己就真的能够一辈子将他困在京城中不让他踏出京城大门一步吗。

沈泽承认,乌国皇帝的挑拨离间,起作用了。

夜里下起了大雨,沈泽心里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去看孩子,见到孩子睡得香,就悄然披上了外套出去。

一开始只是想吹吹风,透透气,想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可内心却随着天边的雷雨,变得更加狂躁。

他想到,谈飞雨自从那日送来拨浪鼓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后宫一次了,就连乌国皇帝这么猛烈的求婚,她都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他无法忍耐下去了!

“来人。”

他叫来了暗卫,准备了车马,连夜出了宫,马车停在谈飞雨家大门口,暗卫问道:“陛下,是否要去敲门。”

沈泽穿着的是寝衣,身外批了一件外套,到达了地点他直接掀开了帘子,不顾暗卫的惊呼,径直将自己暴露在了雨夜中,霎时间浑身就被大雨淋透。

他面色不改地命令道:“不用,直接去谈大人的院子里。”

暗卫将他放在院子中后,沈泽独自在那里站了一刻钟,最后终于鼓起了勇气,用力地拍开了谈飞雨的房门。

“谁?”,见没人回答,谈飞雨点燃了蜡烛,打开了房门,面前湿透的身影让她愣住了。

水不断从他的发梢往下落,几缕发丝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夜色太深,烛光太暗,她看不清他的目光,只能听到他微颤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哀戚,几分妥协,有深埋着几缕绝望,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说:“谈飞雨,你要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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