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三碗面静静放着。
安庭面前那碗清清淡淡,一直跟他同一种口味的学长面前,却放了碗辣面。
安庭拿起筷子,有些纳闷,“哥你不是不吃辣吗?”
江波:“?”
秦丞言淡然地端起碗,“......之前吃,后来没办法再吃了。”
他没撒谎,之前的确是因为安庭不爱吃辣,所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也不吃。只是后来发生了一档子事儿,想吃也吃不了了。
秦丞言起身去厨房换新汤,江波看着他的背影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草!我把这事儿忘了!”
安庭:“?”
“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江波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老秦的确爱吃辣,只是出国那几年,不知怎么搞的,有一次把自己搞成了胃出血住进医院,后来他就改了口味了。也怪我,太久没跟他一起吃饭,都把这事儿忘了。”
安庭有些意外,“胃出血?怎么回事?”
江波刚想说点什么,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秦丞言放下碗坐好,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当时只是水土不服,不重要,先吃饭吧。”
江波看了好友一眼,乖乖地闭了嘴,低头呼噜起面来。
水土不服能把人弄进医院吗?可能会,但病症不应该是胃出血。
安庭对这方面还算有点了解,胃出血算是比较严重的病症了,一般是由各种不规律的饮食、情绪过度失控或是外部强烈刺激,比如突然性大量饮酒、暴食刺激性食物等引起。
但这些跟秦丞言应该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他印象里,秦学长一直都是个很自律的人。从不喝酒,也不抽烟,会一直保持运动,就连熬夜都很少,更别提什么情绪失控了。
秦丞言可能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情绪。他待人一直都很冷,因为足够优秀,所以不会为了人际这种事情牵绊。他也同样理性,无论对任何突发事件,都会从源头分析,快速找到最优解。
安爸爸当了他几年的老师,一直怀疑这孩子患有什么情感缺失症。别说情绪失控了,甚至连情绪波动都没见过。
那怎么会得胃出血呢?
安庭看看饭桌上的两个人,一个埋头吃饭根本不看他,另外一个........
算了,这事儿问学长问不出来什么的,秦丞言不会说,还是得找个机会问问江波。
打定主意,安庭继续低头吃面,他的手不太能用力,所以一口一口吃的很慢,专注极了。
秦丞言在他对面抬了一下眼,眼神落在他身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藏在桌下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几人吃完饭,江波去弄药浴,秦丞言则自然地担起了刷碗的任务。
他轻车熟路地从柜里拿出围裙给自己套上,想要系腰间袋子时偶然发现了站在身侧,有些无措地人。
做饭时就没让安庭插手,现在他也想帮忙做点什么。
秦丞言几乎没怎么犹豫,立刻走了过去。他比安庭要高一些,低头看向眼前人的时候,有阳光透过窗子像金砂一样顺着眼睫铺了下来,把那张常年冷淡的脸烘成了暖洋洋的颜色。
安庭心跳了一下,感觉学长似乎比之前温柔了许多。
秦丞言看了他几秒,然后背过身去,指了指垂在身侧的两根围裙带说,“能不能帮我系一下?”
安庭答应的时候没想到这么费劲,他手指无法弯曲到正常的水平,而且一用力就会痛。只能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用缓慢的速度去系。
两人距离极近,空气中满满都是秦丞言的味道。很有特点的柠檬香,霸道地将安庭裹了起来。他下意识吸了吸鼻子,额间的碎发扫过秦丞言的脊背。
像把小扫帚。
秦丞言猛地一僵,呼吸都乱了。
“怎么了?”
安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没,”秦丞言压了压嗓子,“你继续。”
“哦。”
安庭慢吞吞跟两根带子作斗争,他只会打蝴蝶结,可松下来几次都没打上。眉头蹙了起来,手上忍不住加重了力道。结果一不小心,指尖不小心划到了秦丞言的腰。
秦学长常年锻炼,肌肉的线条很明显,夏季衣料又薄,安庭能清晰感觉到绷紧的凹凸。像起伏的山脉,坚硬而流畅。
安庭一下子没收住力,手指还直接蹭过了腰窝边缘。
“.......”
两人同时愣住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安庭脸“腾”一下红了,也不管什么蝴不蝴蝶结了,手忙脚乱随便让两根带子勾在一起不掉后连连退了几步说,“好了哥。”
他完全是下意识反应,压根儿没注意到其实两个男人互相碰一碰真的没什么。
秦丞言静了几秒才转回身,然后他瞳孔微微一缩。
安庭的脸比想象中还要红,站在阳光下,变成了晶莹的粉,像颗饱满多汁的水蜜桃。
这样的安庭他第一次见,秦丞言感觉喉咙有些痒,不敢多看,倏地收回了视线。
他调整了一下围裙的位置,说了声“谢谢”后走向洗碗池刷碗。
学长两条腿又直又长,站在柜台前很晃眼,低头时脖颈处凸起的骨骼也很漂亮。安庭扫了几眼,连忙移开目光,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厨房。
安庭脑子有点儿乱,刚刚那个动作,如果是异性对异性,会被当成骚扰吧。而自己的性向学长是知道的,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轻浮的人?
应该......不会吧。
安庭摇了摇头,学长的性向跟自己又不一样。在秦丞言眼里,自己只是同性,朋友之间不小心碰一下很正常的。
他轻呼出口气,笑自己反应过度。刚想回去,抬眼便瞧见江波端着水盆往这边走。
安庭心念一动,停在原地等他。
“药浴不能泡久,”江波絮絮叨叨地说,“每次只要泡够十分钟就行。”
安庭点头,很乖地将手泡了进去,状似无意地问道,“江哥你俩从小一起长大?”
“当然了,老秦从光屁股起我就认识他了。我妈跟他妈是闺蜜,我俩打小一起长大,他什么糗事儿我都知道。”江波朝安庭挤挤眼,拉长语调说,“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呀?哥保证全都告诉你。”
安庭的眉眼浅浅弯了弯,问出了心中那个疑惑,“请问.....学长他当时在澳大利亚,为什么会突发胃出血呢?”
“......”
江波的笑僵在了脸上,这事儿秦丞言不让说,尤其不让告诉安庭。
安庭看他不答话,自顾自地将猜测说了,“学长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是感情波动特别强烈的人,我想不出他会因为什么诱发胃出血,还严重到住进医院的地步。”
江波眼神躲闪,面儿上却开始耍无赖,“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跟他一起去澳大利亚。”
“江哥。”
安庭的眼睛长得很好看,瞳仁颜色是偏浅的棕,像盛了汪清泉。睫毛根根分明,自带卷度。眼型虽然偏圆,可眼尾却是微微往下坠。这让他专注看想起一个人的时候,看上去无辜又令人心疼。
江波差点儿没扛住,他咬了咬牙,迂回了一下,“你不是买了我的演出门票吗?这周末,地点在fly酒吧,你来,我就告诉你。”
“周末?”
安庭犹豫了一下,他本来计划的是趁着周末,好好为igem的比赛做准备。要先确定课题研究内容,才能往下进行实验操作。
他手上有伤,进度肯定会落后,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很有可能会给学长造成很大压力。
而且当时下单演出门票,只是为了还江波的诊疗费,安庭不习惯欠别人的人情,也不习惯出入酒吧那样的地方。
在他犹豫时,秦丞言擦着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你们在聊什么?”
这一打断,话题暂且搁置。
安庭泡完了手,江波又给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没什么问题了之后才起身送客。
临出门时,趁着安庭借用卫生间,江波赶忙把好友拉向一边。既然无法亲自把安庭忽悠来,那就换个方向。
江波压低声音打开手机给秦丞言看,“小安安给我下了20张门票,就这周末我们乐队在演出票。这也太多了,我把钱给你打回去,你抽时间还他吧。”
秦丞言看了一眼江波,语气不变,“按你平时的诊金,他给的不算多。”
“嗐,那能一样么?”江波朝好友挤挤眼,嘿嘿笑了一声,“他,跟别人,能一样么?”
秦丞言默然了半晌,才拿出手机说,“你想要的麻衣学姐正比手办,下个星期我找人寄过来。”
江波:“!”
“爸爸!你就是我爸爸!别说给小安安治手了,就是天天给你俩熬鸳鸯浴都行啊爸爸!”
“........滚。”
秦丞言刚想回去,就被江波拉住。
江波鬼鬼祟祟地跟他说,“你先别急着退给小安安,你把人忽悠来......不是,你把人带来,到时候fly酒吧会有活动,很适合你俩玩,等演出结束了你再退钱。”
江波在“活动”俩字儿上特意加重语气,希望好友能读懂自己话里的意思。
谁料秦丞言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诶诶诶!”江波在原地跺了下脚,“你在不主动点,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秦丞言身形微顿,几秒后抬腿走进了屋。
泡完药浴,安庭仔细地洗了一遍手,跟江波郑重道谢后才离开。
临走前,江波还不忘提醒安庭,这周末他们乐队的演出一定要来,他会给他俩留好位置。
离开老城区,两人坐上车回学校。
在路上秦丞言问他,“手感觉怎么样?”
安庭把手摊开放在膝盖上,感觉肌肉处都是热热的,很舒服。
“江波是个天才,”秦丞言单手握住方向盘,手指在上面轻轻敲着,“他帮你治,很快会好。”
安庭点点头,眼睫随着动作轻轻颤动,“有时间一定要上门好好感谢他。”
秦丞言垂眸看了他两秒,忽然开口,“他周末有演出,要不要一起去?”
末了,一贯冷淡的秦学长还罕见地找补了一句说,“就当帮他加油。”